“心通九境”中的忧患意识 ——从舍勒、福 张云江1 李玉芳2 朱丽晓3 摘要: 关键词: 《生命存在与心灵境界》一书被称为 “今著此书,为欲明种种世间、出世间之境界(约有九),皆吾人生命存在与心灵之诸方向(约有三)活动之所感通,与此感通之种种方式相应;更求如是观之,如实知之,以起真实行,以使吾人之生命存在,成真实之存在,以立人极之哲学。” 这是该书的总纲要。事实上,在三十多年前这本书的理念就已经徘徊在他的脑海中了。《人生之体验》的“自我生长之途径”部分,就曾论述过十层的人生境界;《心物与人生》中,关于人生智慧发展从物质到生命,从生命到心灵,到心灵对真理迫求的次第层位,也有过颇为详尽的论述;《中国人文精神之重建》 他的方法是“如实观。”“如实”与妄相对,妄之产生,在于心所感通之境与不通之境间,在次序、种类、层位三个方面的隔阂与矛盾。 但此书可以说是一部忧患之作。 “忆吾年七八岁时,吾父迪风公为讲一小说,谓地球一日将毁,日光渐淡,唯留一人一犬相伴,即念之不忘;尝见天雨地经日晒而裂,遂忧虑地球之将毁。”[5] P.459 这是唐君毅在六十年后的一段回忆,亦见之于五十年代他的《我对于哲学与宗教之抉择》一书中。或可视这一往事为唐君毅先生早慧而敏感的佐证,但这更像是一个谶语——他一生的哲学思考,都将为这“将裂”、“将毁”的学术文化建构,奉祭上自己的勤苦。“无忧无虑的良善,从此翻转成为生灵担忧的终极关怀,化为一种存在意义上的悲情。这悲情贯穿他的一生,既是唐氏学术方阵的先导,又是它的背景。为‘悲情’而求‘至理’,从‘毁灭’证取‘不灭’,唐氏文化哲学是一种忧患之学。”[3] P.383 孔子在《易传》中说,“作易者,其有忧患乎?”可以说忧患意识贯穿 “吾首可说此人类所处之当前时代,可称之为一由吾人前所论之观照凌虚境,而向其下之感觉互摄境,以高速的外转、下转,而至于自觉到人类世界之毁灭之有一真实可能之时代。”[5] P.459 在 此种心灵境界的外转、下转的过程, 总之, 关于人类精神的转移变化及造成的后果,并不仅有 福柯也认为现在是“一个使我们无法挽回地远离原始语言的理智时代。”[8] 他沿袭了尼采的思考方向,接着追问伦理话语与权利结构的关系是怎样的,他在《癫狂史》里通过三个时期人们对待癫狂和癫狂者的态度的变迁,对笛卡尔以来的西方理性主义进行了批判,例如在中世纪,人们虽然觉得麻风病人有危险,但不排斥他们,社会也基本承认其地位;文艺复兴开始后的古典时期,人类文明开始全面拒绝精神病患者,因为这个时候开始的理性思考将有些癫狂的精神病现象视为异类,他们应该受到禽兽般的待遇;到了资本主义的近现代社会,发展形成了精神病医学,以理性的标准来鉴定神经病披上了科学、合法的外衣,另外,社会还把边缘人、贫穷人一并置诸于严格的控制之下,给与他们的基本上是准精神病人的待遇,来维持社会的安定,并把他们作为廉价劳动力的后备军。这样,理性成为一种暴力。[9] 在《词与物》中,福柯则以“知识考古学(Archaeology)”的方法,描述了西方“知识型”转型的大致轮廓,例如他认为,原始语言是透明的,但通天塔之后,语言四分五裂,就失去了与事物的原始联系。文艺复兴时期到古典时期,语言由“相似”走向“表现”,再到现代的“功能”,这里面有一个吊诡的循环,在表现中,人能够表现的是现实的图式,却不能表现出自己的表现行为来,在“功能”中,人成为万物的权衡,成为主体,但同时也就成了与客体相对的另一面,反过来人们开始研究这一主体,这样人在实质上又成了被研究的客体。在这样语言的变迁中,“人类的形象必将像画在海边沙滩上的图画一样,被完全抹掉。”由此,福柯提出的“人之死”,旋即成为西方最为著名的口号。而语言的变迁实际上是人们精神及道德伦理的变化过程,这一点,马克斯·舍勒论述最详。 在《道德建构中的怨恨》中,舍勒认为: “市民伦理的核心是植根于怨恨之中的。从十三世纪起,市民伦理开始逐渐取代基督教伦理,并最终在法国革命中发挥出其最大功效。其后,在现代社会的运动中,怨恨成为一股起决定作用的强大力量,并逐步改变了既有的伦理。”[10] 刘小枫在《现代性社会理论叙论》之《怨恨与现代性》一章中,分析了舍勒的“怨恨与现代型伦理的动力性关联”,例如“博爱观”——爱一切人的原则,其实际旨趣是偏爱现世福利——现世人的财富和幸福,这样就“以现世福利(利益处境)为目的的偏爱取代了爱的自由行动”,这样爱者的行为不是出于自身的爱感充溢,而是对自身的价值空虚的恼恨。其实质就在于,“它实际上并非真正想谋求每一个人的福利,‘博爱’只是为了否定传统的精神式爱理念而利用的一张牌而已;它赞颂、肯定某种东西,并非因被肯定者的内在品质,而是为了否定、贬低、谴责它怨恨的对象。” [11] P.374 同样的,现代社会的“德性观”、“财富观”、启蒙思想的诞生,都可以说是怨恨的产物,“对所经受不了的理念施行报复,强行把理念降低到其实际的感觉情状”。这样,就发生了价值体验(偏爱)结构的位移现象,“感性价值压倒理念(精神价值),工具价值压倒实质的生命价值,从社会伦理学上讲,则是商人和企业家的职业价值、实业家成功的实用价值被推为普遍有效的德性价值。”[11] P.377-378 造成的社会现象是:工业社会的片面扩展,出现种种新的社会病,例如家庭的解体、大城市形成后居住条件对健康的危害、技术进展造成的整个职业生命力的结构性破坏等等。 这一价值的现代性位移造成的人的精神生活的变化,舍勒在《资本主义的未来》中,对“自由人”和“奴才”进行了对比分析: “(自由人)具有未假思索的自我价值感;这种自我价值感流溢于对世界及其自身品质之丰富多采的热爱之中,不去与他人作任何妒忌的或吃醋的“比较”;…(奴才)生来就受压于价值低下之生命力类型的自然的畏惧,这使他们害怕危险和冒险;他们有操心自己的精神,从而也使他们在一切事情中寻求“安稳”和“保险”,寻求一切事物的规律性,计算一切东西;这种人必定自己去为自己挣得存在和价值,必定自己去通过成就来证明自己,这是因为,在另一类型人的心灵之中心是充实,在他们的心灵之中心是空虚;在他们身上具有的不是对世界及其充实的爱,而是操心——操心该怎么了结“充满敌意的世界”,操心怎么从数量上“规定”世界、根据目的安排和塑造世界。第一种类型的人不忌妒,自任于生活,第二种类型的人则比较,一心要超过别人。第二种类型的人若占据支配地位,便将导致无限制竞争体系的出现,导致进步思想的出现,在这种思想中,只有在比较的情形中的多才被感受为价值。第一种类型的人观照、沉思,或者沉迷在实际的意志行动中,第二种类型的人则操心、计算,因为手段而忘记目的自身的价值,因牢记“关系”而忘记事物的本质和所是。第一种类型的人信赖自己的天性及其内在和谐,第二种类型的人因不信任自己的欲求生命,便建立起保险体系并通过它去控制和惩罚。”[6] 其中第二种人是典型现代社会人特征的写照。 之所以不厌其烦地引述福柯、舍勒的有关论述,是因为他们的论题与 现代社会人们的精神状态与古代的差异和变化,以及这样必然造成的危机和社会问题,哲人们的断言,如尼采的“上帝死亡”、福柯的“人之死”、舍勒现代社会的批判,与 “在今日唯有真实之宗教道德与哲学智慧,能为一切专门之知识技术之主宰,以使社会中各分立之阶级、行业、职业中之个人,皆多少有其宗教上之笃实信念,道德上之真切修养、及哲学智慧所养成之识见,互以广大高明之心境,相涵容覆载;然后人类世界得免于分崩离析,而破裂毁灭之虞。则今日救世界之道,在宗教道德与哲学。”[5] P.465 参考文献: [1]谭贤伟.唐君毅学术思想与宜宾故土文化[J].毅圃2002.3(11) [2] Germany Hamburg University Anja Steinbauer A Philosophical Symphony: Tang Junyi’s System.. [3]李山,张重岗,王来宁.现代新儒家传[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2.P.515. [4]谭宝珍.唐君毅先生著“生命存在与心灵境界”之慧见——如实观[J].毅圃1999.12(20). [5]唐君毅.生命存在与心灵境界(下)[M].台北:台湾学生书局,1986.P.459. [6]马克斯·舍勒.资本主义的未来[M]. 刘小凤编校.罗悌伦译.上海:三联书店,牛津大学出版社,1998.P.23 —24. [7]尼采.道德的谱系[M].周红译.上海:三联出版社,1992.p.21. [8]阿兰·谢里登.求真意志——密歇尔·福柯的心路历程[M]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P.8—9. [9]梁燕城.后结构主义与中国文化——从福柯到唐君毅[J].开放时代.1997. 1(56). [10]马克斯·舍勒.道德建构中的怨恨[M].刘小凤编校.罗悌伦译.上海:三联书店,1997,P.70. [11]刘小枫:《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M].上海:三联书店,1998.P.374.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