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然大也,我为其无用而掊之。” 惠子对庄子说:“魏王送我大葫芦种子,我将它培植起来后,结出的果实有五石容积。用大葫芦去盛水浆,可是它的坚固程度承受不了水的压力。把它剖开做瓢也太大了,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放得下。这个葫芦不是不大呀,我因为它没有什么用处而砸烂了它。” 惠子,宋国人,姓惠名施,做过梁惠王的相。惠施是庄子的朋友,为先秦名家代表。很多学者认为本篇及以下许多篇章中所写惠施与庄子的故事,多为寓言性质,并不真正反映惠施的思想,我的见解并不以为然。 所谓“名家”,是诸子百家中的一个学派,主要活跃在先秦的春秋战国时期,以正名辨义为主,主要代表为邓析、惠施、公孙龙等。惠施的学问很渊博,魏王经常听惠施讲学,十分赞赏惠施的博学。所以有了这样的关系,才会有“魏王贻我大瓠之种”的事由,至于到底有没有这样大的瓠,无人知晓了。但据《战国策》记载“张仪逐惠施于魏”, 张仪把挤惠施从魏国挤走了,惠施只好投奔楚国,而楚王又怕得罪张仪,又把惠施送到了宋国。 庄子有着旷达的心境,视富贵荣华如敝屣,其高超的生活情趣,自然超离人群与社群,无怪乎在他眼中,“以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于是乎只好“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了。能成为庄子这样绝顶聪明人的知己和朋友,可见惠子也不是凡人。两个人都好辩论,辩才犀利无比,“子非鱼,安之鱼之乐”的辩论便是这其中最著名的一个。他们两人,在现实生活上固然有距离,在学术观念上也相对立,但在情谊上,惠子确是庄子生平难得的契友。这从《庄子·徐无鬼》可以看出: 庄子送葬,经过惠子的坟墓,回头对跟随他的人说:“楚国郢人捏白士,鼻尖上溅到一滴如蝇翼般大的污泥,他请匠石替他削掉。匠石挥动斧头,呼呼作响,随手劈下去,把那小滴的泥点完全削除,而鼻子没有受到丝毫损伤,郢人站着面不改色。宋元君听说这件事,把匠石找来说:‘替我试试看’’匠石说:‘我以前能削,但是我的搭档早已经死了!’自从惠子去世,我就没有可以匹敌的对手了!再也找不到可以与之论辩的人了!” 庄子用这个妙趣的寓言,来譬喻他和死者的友谊,如此神来之笔,非庄子莫能为之。其实生活中也是这样,往往是因为有个可以与之匹敌的对手,或是有个明确的目标任务,才有了激情与动力。而当对手被打败,或是任务完成之后,会有种怅然若失的失落和惆怅。所以人活着,要有不断的目标激励,才会有奋斗的激情,也才能突破自我,更上层楼! 回到原文。这一段突然写惠子和庄子的对话,似乎有点牛头不对马嘴。我们联系上下文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上文庄子说了如何修道,如何证得道,要学会空五蘊。而惠子和前文的肩吾一样,认为庄子所谓的“大道”理论也是“大而不当、往而不反”,也就是不着边际的事。但他不会明说,而是说了“魏王贻我大瓠之种”的故事,反讽庄子对于修道得道说的“大而无用”。由此可见,庄子作为一个伟大的哲学家、辩学家逻辑思维的缜密程度。所以如果不理解整篇文章要说明的问题,根本读懂不了庄子的文章。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