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从此出发,我认为庄子是齐国人的说法是可以成立的。而从《庄子》一书中丰富的齐文化内容更可以明白无误地得出这一结论。 其次,再谈庄子的齐文化渊源。《庄子》这部书从古至今,不知倾倒了多少人,迷住了多少人,更不知迷惑了多少人。“好文者资其辞,求道者意其妙,泊俗者遣其累,奸邪者济其欲”(叶适:《水心文集》)。从学术思想上来看,由于今传本《庄子》系晋人郭象编定,郭象所分成的内、外、杂三篇,使后人争论不已,或以内篇为庄子本人著作,或以外杂篇为庄子本人著作,或以司马迁看到的《庄子》为支点来确定,……其实,内、外、杂三篇所包括的三十三篇文章,应该说是一个严格而完整的体系,这个体系的核心是齐文化。《庄子》一书中所表现出的矛盾、不一致,只要放在齐文化的背景下来考察,便可以得到正确的解释。 齐文化是包容非常丰富的沿海文化。《史记·货殖列传》说:“齐带山海,膏壤千里,宜桑麻,人民多文采布帛鱼盐。”司马迁曾感叹齐地疆域之广:“吾适齐,自泰山属之瑯邪,北被于海,膏壤二千里”,战国时齐国的疆界是“南有泰山,东有瑯邪,西有清河,北有勃海”(《史记·齐太公世家》)。齐国的沿海经济,在春秋时期就“通工商之业,便鱼盐之利”,齐桓公得管仲辅助,“设轻重鱼盐之利,以赡贫穷,禄贤能”(《史记·齐太公世家》)。这里存有多种经济类型:农耕、渔业、制盐业、手工业、通输业。到战国时,商品经济已经相当发达,其首都成为远近闻名的商业大都市:“临淄之中七万户……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弹琴击筑,斗鸡走狗,六博蹋鞠者。临淄之途,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家殷人足,志高气扬”(《史记·苏秦列传》)。齐国采取“修道术,尊贤智,赏有功”的政策,工商业迅速发展,出产“冰纨绮绣纯丽之物,号为冠带衣履天下”(《汉书·地理志》)。 沿海文化的民情风俗,有自己的特点。齐国“民阔达多匿智”(《史记·齐太公世家》),“其俗宽缓阔达,而足智,好议论,地重,难动摇,怯于众斗,勇于持刺,故多劫人者,大国之风也”,“齐俗贱奴虏”,“逐渔盐商贾之利”,“设智巧,仰机利”(《史记·货殖列传》)。“其士多好经术,矜功名,舒缓阔达而足智。其失夸奢朋党,言与行缪,虚诈不情,急之则离散,缓之则放纵”(《汉书·地理志》)。文化上比较放达,如齐威王“性好隐语”,好“谐”,刘勰说:“谐之言,皆也。辞浅会俗,皆悦笑也。昔齐威酣乐,而淳于(髡)说甘酒”(《文心雕龙·谐隐》)。由于从事工商业生产的人多,“民舍本而事末,则好诈,好诈则巧法令,以是为非,以非为是,不如农人之朴实而易治”(《吕氏春秋·上农》),所以朱熹说“齐俗急功利,喜夸诈”(《论语集注·雍也》)。学术文化上,齐国对各种文化都能兼容并包,齐文化中先后容纳了儒家、道家、法家、墨家、阴阳家、纵横家、农家、兵家、方技、术士、方士等百家之学,“天下谈客,坐聚于齐。临淄、稷下之徒,车雷鸣,袂云摩,学者翕然以谈相宗”(戴表元:《齐东野语序》)。齐文化有很强的变通性,具体表现就是“不慕古,不留今,与时变,与俗化”(《管子·正世》)。经过长期的积淀,齐国最终形成了一种智者型的沿海文化,朱熹说:“知者达于事理而周流无滞,有似于水,故乐水”(《论语集注·雍也》),因为沿海国家“水滨以旷而气舒,鱼鸟风云,清吹远目,自与知者之气相应”(王夫之:《读四书大全说》卷四《论语·雍也》)。在齐国,科学技术比较发达,天文学家甘德、邹衍,医学家扁鹊,军事家孙武、孙膑,逻辑学家公孙龙,修辞学家邹奭,方仙道者徐福,以及众多的稷下学者如淳于髡者流,学派众多,流品复杂。单从《管子》一书,也足以看出齐文化的包容性,这正凸现了沿海文化的特点。 通观《庄子》一书,有很多地方都充分体现了齐文化的特点。 从语言风格上说,《庄子》体现了齐文化阔达的特点。《天下》篇说:“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不以觭见之也。以天下为沈浊,不可与庄语,以巵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这正是齐文化的语言风格。《逍遥游》:“《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直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该篇中的“北冥有鱼”显然受这种《齐谐》语言风格的影响。《齐谐》是齐国的谐隐之书,齐威王时期就好隐语,稷下先生淳于髡曾以隐语讽谏他。好说隐语的淳于髡被司马迁放在《滑稽列传》的首位,而受《齐谐》影响的庄子,也被司马迁认作是“滑稽乱俗”(《史记·孟子荀卿列传》)的。可见庄子与淳于髡的语言风格有相通之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