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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解(上)

http://www.newdu.com 2018-01-06 思问网 佚名 参加讨论

    《大學》條解
    一,    古大學制度
    三代明王設教,國有辟雍,鄉有庠序;秦漢以後,國家則設太學或國子學。周制,弟子八歲入小學,所學者,灑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禦書數之藝;十五歲乃入大學,以達於窮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也。
    大學既承小學之所成功,則不廢所習之節文制藝,而將使學者明其所以然也。又既已自小學進於大學,則學之之法,不但學習以知之而已,更得思索以通之,躬行以實之也。
    朱子曰:“小學涵養此性,大學則所以實其理也。忠信孝弟之類,須於小學中出。然正心、誠意之類,小學如何知得?須其有識後,以此實之。”(《語類》卷十四《大學一·綱領》)
    又曰:“今人不曾做得小學工夫,一旦學《大學》,是以無下手處。今且當自持敬始,使端愨純一靜專,然後能致知格物。”
    又曰:“致知、格物,《大學》中所說,不過‘爲人君,止於仁;爲人臣,止於敬’之類。古人小學時都曾理會來。不成小學全不曾知得?然而雖是‘止於仁,止於敬’,其間卻有多少事,如,仁必有所以爲仁者,敬必有所以爲敬者,故又來《大學》致知、格物上窮究教盡。”(同上)
    二,《大學》之作者
    《大學》一篇,論“大學之道”也。朱子謂,其文分經、傳兩部分,其經則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其傳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此與《論語》總章八一,夫子道“一貫”,曾子曰“唯”,門人問“何謂也”相似。總之,《大學》之文,七十子後學所以傳述聖意也。
    然而後世學者或疑乎此,以爲作於戰國、作于秦漢之際、作於漢初等等,雜說紛陳,互不相勝,無論推倒朱子矣。
    熊十力曰:“《禮記》當有戰國及漢初儒者增竄之說,然其中大義微言,必出夫子傳授,七十子後學相承未墜,最可寶貴。”(《讀經示要》)此論確矣。
    三,《大學》之地位 
    《大學》本爲《禮記》卷十第四十二篇。韓愈於《禮記》中識別出之,《原道》徵引其文“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且論之曰:“古之所謂正心而誠意者,將以有爲也;今也欲治其心者,而外天下國家,滅其天常”云云,其中,“將以有爲”指修齊治平也,“欲治其心者”指佛老之徒也,是所以據《大學》以斥異端也。 
    二程子皆致力於《大學》,鑒於傳世本文句有所淩亂,遂各有《大學》改本(見《二程集》之《經說》卷五)。 
    朱子將《大學》與《論語》、《中庸》、《孟子》合編,是爲“四書”。至此,五經四書,聖經完列,賢傳奠軌。 
    朱子曰:“《大學》是修身治人底規模。”
    又曰:“《大學》是個大坯模。” 
    又曰:“今且須熟究《大學》作間架,卻以他書填補去。” 
    又曰:“《大學》是爲學綱領。先通《大學》,立定綱領,其他經皆雜說在裏許。通得《大學》了,去看他經,方見得此是格物、致知事,此是正心、誠意事,此是修身事,此是齊家、治國、平天下事。” 
    此所謂規模、間架、綱領,又屢下比喻,如曰買田契、畫地盤、行程曆、腔子、食次冊、題目等等。要之,朱子以爲《大學》質實平易、開廓全面,乃學問下手起步之第一樞機,然亦丘壑遙瞻之第一望眼也,儒家學問之規模範圍、脈絡梗概、次第步驟可謂具乎是。故,又曰:“先讀《大學》,以定其規模;次讀《論語》,以立其根本;次讀《孟子》,以觀其發越;次讀《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處。”
    規模既定,更有去處,朱子曰:“聖人作今《大學》,便要使人齊入於聖人之域。”(皆同上) 
    王陽明於《大學》,所見雖不能如朱子之得其實,亦曰:“此格致誠正之說,所以闡堯舜之正傳,而爲孔氏之心印也。”(《大學問》)
    四,《大學》之結構 
    朱子改定本之《大學》,總一千七百五十一字,十一章。首章爲經,余十章爲傳。經、傳之關係,朱子曰:“《大學》總說了,又逐段更說許多道理。聖賢怕有些子照管不到,節節覺察將去,到這裏有恁地病,到那裏有恁地病。” 
    又曰:“《大學》重處都在前面。後面工夫漸漸輕了,只是揩磨在。”
    又曰:“《大學》諸傳,有解經處,有只引經傳讚揚處。其意只是提起一事,使人讀著,常惺惺地。”(皆同上) 
    原《禮記》本之《大學》,文句既有淩亂,與朱子定本自不相同。元代陳澔注《禮記》,即以朱子《大學章句》替入,陳注於明清兩代大行。王陽明于朱子說外立說,故其不欲依朱子定本,而托所謂“《大學》古本”,實即欲復《禮記》原本也。而其所以教學者讀《大學》,常止于首章而已(見《大學問》錢德洪所記),此並不出朱子見識,然或亦不勝“古本”之煩亂,畏其難讀而有以避之也。
    五,《大學》讀法 
    朱子曰:“可將《大學》用數月工夫看去。” 
    又曰:“須逐段讀教透,默自記得,使心口相應。” 
    又曰:“讀《大學》,且逐段捱。看這段時,似得無後面底。看第二段,卻思量前段,令文意聯屬,卻不妨。”
    又曰:“看《大學》,固是著逐句看去。也須先統讀傳文教熟,方好從頭仔細看。若全不識傳文大意,便看前頭亦難。”
    又曰:“《大學》一日只看二三段時,便有許多修處。若一向看去,便少;不是少,只是看得草草。”
    此是透闢文理之法。 
    又曰:“嘗欲作一說,教人只將《大學》一日去讀一遍,看他如何是大人之學,如何是小學,如何是明明德,如何是新民,如何是止於至善。日日如是讀,月去日來,自見所謂‘溫故而知新’。須是知新,日日看得新方得。卻不是道理解新,但自家這個意思長長地新。”
    又曰:“大抵《大學》一節一節恢廓展布將去,然必到於此而後進。既到而不進,固不可;未到而求進,亦不可。且如國既治,又卻絜矩,則又欲其四方皆准之也。此一卷書甚分明,不是滾作一塊物事。”
    又曰:“《大學》教人,先要理會得個道理。若不理會得,見聖人許多言語都是硬將人制縛,剩許多工夫。若見得了,見得許多道理,都是天生自然鐵定底道理,更移易分毫不得。而今讀《大學》,須是句句就自家身上看過,少間自理會得,不待解說。如語孟六經,亦須就自家身上看,便如自家與人對說一般,如何不長進!聖賢便可得而至也。”
    又曰:“讀《大學》,初間也只如此讀,後來也只如此讀。只是初間讀得,似不與自家相關;後來看熟,見許多說話,須著如此做,不如此做自不得。”
    此是滋長精神之法。
    又曰:“聖人之書,做一樣看不得。有只說一個下工夫規模,有首尾只說道理。如《中庸》之書,劈初頭便說‘天命之謂性’,若是這般書,全著得思量義理。如《大學》,只說個做工夫之節目,自不消得大段思量,才看過,便自曉得。只是做工夫全在自家身心上,卻不在文字上。文字已不著得思量。”
    又曰:“識得行程,須便行始得。若只讀得空殼子,亦無益也。”
    又曰:“今人看了,須是行去。今日行得到何處,明日行得到何處,方可漸到那田地。若只把在手裏翻來覆去,欲望之燕、之越,豈有是理!”
    此是踏實躬行之法。
    朱子嘗問葉賀孫曰:“讀《大學》如何?”對曰:“稍通,方要讀《論語》。”曰:“且未要讀《論語》。《大學》稍通,正好著心精讀。前日讀時,見得前未見得後面,見得後未接得前面。今識得大綱統體,正好熟看。如吃果實相似,初只恁地硬咬嚼,待嚼來嚼去,得滋味,如何便住卻!讀此書功深,則用博。昔和靖見伊川,半年方得《大學》、《西銘》看。今人半年要讀多少書?某且要人讀此,是如何?緣此書卻不多,而規模周備。凡讀書,初一項須著十分工夫了,第二項只費得九分工夫,第三項便只費六七分工夫。少刻讀漸多,自貫通他書,自不著得多工夫。”
    讀《大學》,當首讀經,次讀傳,次讀朱子注,次取朱子《大學或問》參詳。又雖定本不可以變亂,而學者實可將傳之各章系于經章之相應綱領條目之下以讀之;據定本,則對於經章而言,朱子注在傳之各章先也,此亦無妨害。
    六,經章之層次 
    經章二百零五字。朱子分作七小節: 
    第一節,大學之道……在止於至善; 
    第二節,知止而後……而後能得; 
    第三節,物有本末……則近道矣; 
    第四節,古之欲明明德……致知在格物; 
    第五節,物格而後……而後天下平; 
    第六節,自天子……以修身爲本; 
    第七節,其本亂……未之有也。 
    其中第三節,朱子以爲第一、二節之小結,第六、七節則爲第四、五節之小結。經章由此可分作兩層。 
    惟第三節所言本末、終始、先後,雖第二節亦謂“而後”,然自第四節以下所言尤多,照應愈緊,如言“先治”、“先齊”、“先修”、“先正”、“先誠”、“先致”及“而後”,又言“爲本”及“本末”者;且第一節論大學之“道”,“三綱領”之爲道也,顯然篤定,而第三節以“知先後”論道,且謂之“近道”,經先曆後,可趨近於道,然近而不切者或亦有之,則第三節與第一節稍顯差別。以故,第三節當作啓下看,屬第二層。 
    其第一層揭“三綱領”之旨,所以爲學問上達之歸穴也;其第二層明“八條目”之序,所以爲學者下學之步趨也。
    七,“三綱領”之“明明德” 
    明明德:前一“明”字,朱子解曰“明之”,則動詞也。“明德”,朱子解曰“人之所得乎天,而虛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其中“虛靈不昧”以應“明”字,則後一“明”字,形容詞也;而其中“人之所得乎天”、“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以應“德”字,蓋“德者,得也”。此德所以以“明”形容者,正惟其得自於天也。然所得於天者既明,何須更加以“明之”?朱子則曰“氣稟所拘,人欲所蔽,則有時而昏……故學者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以複其初也”,可知所謂“明之”,非欲添一絲之“明”于人所得於天者,只是遮撥障蔽,以見此德之本明而已。“明之”如“複(復原)”,“明德”則人之“初心”乎? 
    傳之首章釋明明德。所引《康誥》、《大甲》、《帝典》皆在《尚書》。康,衛康叔,周武王弟也;誥,誥命。大甲,商王名,湯之嫡長孫也。帝,此指堯;典,典章也。 
    “克明德”:克,能也。明德,朱子無解,或以爲即“明明德”之“明德”也。 
    “顧諟天之明命”:顧,朱子謂“常目在之”,意近於“目不轉睛”。諟,“是”之古體字,指示代詞,意爲“此”,指“天之明命”;朱子又謂“或曰,審也”,“審”意爲“明”,則“是”同“明之”之“明”(我意,“顧諟”音、義皆近于“顧恤”,似可解作“照拂”也,“照拂”即“明之”)。“明命”,即“明德”也,自天言之故曰“命”,自人言之則曰“性”,《中庸》所以謂“天命之謂性”也,而言其爲人所得則曰“德”,其實一也。 
    “克明峻德”:明,即“明之”之“明”也。峻,偉大也。峻德,即“明德”。 
    傳之首章結曰:“皆自明也”,則以爲“明明德”者,重在前一“明”字。而朱子亦謂“自明己德”也。 
    我意,經章第四節“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意即“欲將‘明德’‘明之’於天下”也。明之於天下,則“明之”此時取一外向態勢,非爲內具之“明德”做遮撥也。“明德”一旦明之於天下,則“天下平”矣。然而何以能將“明德”明之於天下?“先治其國”;治國則欲將“明德”明之于其國也。以下無不然:齊家則欲將“明德”明之於其家也,修身則欲將“明德”明之於其身也,正心則欲將“明德”明之於其心也,誠意則欲將“明德”明之於其意也,致知則欲將“明德”明之於其知也,格物則欲將“明德”明之於其物也。“明德”我有,或獨知之,不足以信於人,而印之天下國家、人我身心、知見事物等一切之上,可知“明之”不但向內爲“明德”做遮撥、復原,亦有“顯耀光暢”之意也。而天下國家等既爲所顯耀,又可知物雖莫不有理,而不必言“明德”,則天下不有德,國家不有德,身不有德,亦不可謂心爲德,不可謂意爲德,不可謂知爲德,不可謂物爲德,然而能爲德化而構一德境,皆決於我之“明德”一力推去也。 
    前一“明”字有“顯耀光暢”義,而後一“明”字乃“光明澄澈”義;“明明德”者,將此澄澈之物普耀于諸物也。若此,則朱子以“虛靈不昧”說“明德”之“明”,不能無疑。蓋“虛靈不昧”四字,常以說心之爲物,賦感應之能,而其無“光明澄澈”者之充實、有定質矣,故似不可以說“德”。 
    至於傳之首章所引三語,“克明德”與“克明峻德”實無異,惟“克明德”之“明”,當同於“克明峻德”之“明”,而非“明明德”後一“明”字也,蓋“克”意爲“能”,乃一助動詞,其後須接一實動詞,如“克明峻德”之“克”後接一實動詞“明”字然,可知“克明德”之“明”爲動詞也。"克明德"之"明"既为动词,则"明明德"之"明德",不谓其"明",但言一"德"字,此"德"固亦自明自善矣.則兩“克明”與“顧”,皆“明明德”前一“明”字義,此即所謂“皆自明也”,即自能也,可見“明明德”操之在我。然而“德”、“天之明命”與“峻德”,皆言“明德”也,“明德”則非自明、自能,乃天作成之,雖自不明、自不能,不妨其爲“明德”,朱子所以謂“其本體之明,則有未嘗息者”也,若亦一語結此,則當曰:“皆自有也。”即,"明明德"不但自明,亦且自在矣.經本有此意,而傳無之者,可見經圓而傳有所偏。
    八,“三綱領”之“親(新)民” 
    親(新)民:親,《禮記》原本作“親”,朱子引二程子謂“當作‘新’”,蓋以傳之二章釋此,屢曰“新”而不曰“親”以斷之也。新,朱子曰“革其舊之謂”,革新、覺新、刷新也。民,人也,舉凡此彜類而言之也。新民,朱子謂“推己及人,使之亦有以去其舊染之汙也”;其中“舊染之汙”,即前所謂“氣稟所拘,人欲所蔽”也。 
    傳之二章釋新民。湯,商之聖王;盤,大盆也;銘,刻文也。詩,指《詩經》,引詩出自《大雅•文王》。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苟,假言之辭,如果。日,某一日。日日,日復一日。前、後兩“新”字,人新之也,即,我自“滌其舊染之汙而自新”也;“日日新”之“新”,非人新之也,乃謂光陰輪轉,日月周始,天地新新不已也。“苟日新”者,設使其人一向不肯自新,則亦無後續之日新又新矣;誠能于某日自新之途一開,新斯樂矣,新斯進矣,新斯成矣,而於其舊染不復片刻可以稍安也。誠能一日新之者,無不求時時新之、久久新之也。然“苟日新”之前無所積力,故此日究爲今日乎?明日乎?不免偶然也;至偶然一新,再不改棄,方看得“又日新”處,一毫無心血之來潮也。“日日新”者,無限之天地,便有無數之日日夜夜,日將月將,寒來暑往,推陳出新,運轉不竭;設使天地凝滯,生氣歇伏,則人生不過一日,凡一日新之,便無日不新矣。時次既不斷更曆,或欲以一日之新,守永日之新之效,不亦謬乎!“又日新”者,承“苟日新”之所“新”,因“日日新”之所更移,而繼力不輟也。天地之“日日新”,雖推陳而出新,然亦有所陳陳相因,蓋事物不如乾道之健,時則疲矣,“苟日新”之“新”遂無所可保,惟以“又日新”之“新”以保之。可見“又日新”者,足以消疲振乏,取道乾天,而自強不息,此君子之作爲也。湯以此語刻於日用洗濯之器,乃近取譬,以自警策也。以器言之,則去身汙;推理言之,心汙不愈須日日蕩除之乎? 
    “作新民”:作,朱子謂“鼓之舞之”,即“振作”之“作”,意爲“發興”。新民,朱子謂“自新之民”,或爲能自新之民人,或爲既新之民人(我意,“作”或可解爲“致力”,“作新民”則“致力於化新此民人之事業”也;“作新”或可連解,“作”即“新”也,“作新民”即“新民”也)。 
    “周雖舊邦,其命惟新”: 周出後稷,列祖列宗,至於文王,厥受天命,故曰“舊邦新命”。邦,國也。命,天命也。新,朱子謂“新其德以及於民”,則自新而又新民也;又謂“至於文王……始受天命”,則于時晚而後也(我意,周德其累世之功也,雖至於文王乃大,而文王亦其祖宗之肖子肖孫,不敢掠美於先世。則所謂舊邦新命,以國言之,由來尚矣,故謂之舊,以命言之,所積厚矣,故所謂新者,時時新、久久新,不但至於文王一日忽新也。邦雖漸漸舊,命卻時時新,故其何得不爲大邦而領天下乎?) 
    傳之二章結曰:“君子無所不用其極”,無所,無時無處。用,求。極,至。無所,朱子以爲“自新新民”之事。用其極,朱子以“止於至善”言之(我意,於“新民”綱領之內,亦自可言之:“苟日新”以“又日新”爲極也,“新民”以能“作”爲極也,“舊邦”以“新命”爲極也;無時不求則久,無處不求則遍,久遍所以爲“其極”也)。 
    我意,經章第四節言“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實亦可謂“古之欲新民於天下者”也。新民於天下,新天下之民也。天下之民新,則“平天下”矣。然而何以能新天下之民?“先治其國”;治國則欲新其國之民矣。以下無不然:齊家則欲新其家人,修身則自新,至於新其心、新其意、新其知、新其物也。 
    傳之二章數語之關係,與傳之首章所引三語之關係有所不同:前章三語並列,此章數語則逐一遞進。“苟日新”、“又日新”多說自新,自新近于“明明德”;“無所不用其極”近于“止於至善”,朱子即以止至善解此。又,苟新又新,一人新也;“作新民”,衆人新也;周以邦言,而民爲邦本,故邦人皆新也,惟仁邦一人而已,俱陶斯風,民無二心,不得謂之一人乎?非一人之新,新而又新,鑄成一人。 
    又前說“日日新”者,雖天地運轉,無稍停歇,而晝氣浮躁,不易觀察,俟夜分則浩氣自來改天換地矣。故生物之類,晝出夜伏,蓋將自身靜付天地以新我也。至羲和駕升,百事肇端,則須逐光躡影,以競以孜,所以自新而新天地也。
    九,“三綱領”之“止於至善” 
    止於至善:止,朱子謂“必至於是而不遷”,則“止”字兼“必至”、“不遷”兩意,“必至”者,躋登之謂也,“不遷”者,安居之謂也;是,指至善。至善,朱子謂“事物當然之極”,至者,極也,善者,當然也。 
    經章第二節,附“止於至善”後。“知止”之“止”,朱子謂“所當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則與“止於至善”之“止”不同:止至善之“止”,動詞也;知止之“止”,名詞也,“知止”即知至善爲所當止。然人何以能知至善爲所當止?非既至至善、既止至善者不能知也。人或有雖未嘗確立其境而說至善者,往往不過空說而已。若此,朱子所謂“知之,則志有定向”,雖有志不懈者將來或至,然其爲將至、將止,非爲既至、既止也,何以知所當止?可見以“志”說“止”,有所欠然。“知止”乃爲既至、既止,則其下定、靜、安、慮、得等,皆止至善之後所以以高俯下也。何謂定?中有所主,無所搖移,則可謂定;雖然,止至善者,非我爲至善主,乃我爲至善所主,周身密布,百骸充滿也。何謂靜?內無妄想,外無妄作,滋擾退伏而百毒不侵,如良夜之寂、空山之幽,則可謂靜。何謂安?如歸家園,得其所哉,則可謂安;又,我出我處,我行我止,皆不與人添煩亂,則此“安”亦如“老者安之”之“安”。何謂慮?靜者息妄念,慮者通人我,若人我但各有慮,則未必可通,而所謂慮者,亦不過妄想妄念,然既以靜息妄,故慮處可通也。何謂得?人我以慮則兩通,物我以慮則兩得,人與物與我,既可相通相得,則物各付物,而人物無對也。惟“知止”爲既至、既止,由知止而定、而靜、而安、而慮、而得者,爲止至善者之以高俯下而非欲至、將至者之以下取上,故其中所謂“而後”,非對先言後,非有過程性而不俟周折也,如知止當即有定、有定當即能靜、能靜當即能安、能安當即能慮、能慮當即能得,此與經章第五節之“而後”不同;而所謂“得”者,亦非謂其終於得至至善,乃謂至善終必爲萬物主,如其于“定”之分節上爲我之主一般。定、靜、安、慮、得五者,以安爲界,前之定、靜爲止至善者必有之氣象,後之慮、得爲止至善者必有之神通,安則兼言氣象與神通也。 
    傳之三章釋止於至善。引《詩》凡五篇,依次爲《商頌•玄鳥》、《小雅•綿蠻》、《大雅•文王》、《衛風•淇澳》、《周頌•烈文》。此章所引,與傳之首章、二章有所不同,一者在於引詩之下又加解語,二者在於依其文理又須分節。於《淇澳》句下,朱子有謂:“引詩而釋之,以明明明德者之止於至善”,據此推之,《玄鳥》、《綿蠻》、《文王》句下,亦當曰:引詩而釋之,以明新民者之止於至善。若此,傳之三章可分作三節: 
    第一節,“詩云‘邦畿千里’”……止於信:明新民者之止於至善;
    第二節,“詩云‘瞻彼淇澳’”……民之不能忘也:明明明德者之止於至善;
    第三節,“詩云‘于戲前王不忘’”……沒世不忘也:結語。朱子謂“此言前王所以新民者止於至善”,若此,則第一節當爲此章總起,而此節與第二節並列也。或以此承第二節言“不忘”,亦可歸爲第二節,則此章分兩節也。
    經章先言“明明德”而後言“新民”,傳之三章則先言“新民”而後言“明明德”者,以傳之二章釋“新民”,而“邦畿千里,惟民所止”直承“周雖舊邦,其命惟新”後,自然之承接也。 
    “邦畿千里,惟民所止”:邦畿,王者之都,方圓千里之地。止,朱子謂“居也”,可解作“依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豈止千里?率土之濱,莫非王民,何必歸此?然或有蠻方、化外,王教一時不到,而此千里,王道常在,故民來依止。又惟民來依止,邦雖舊邦,其命常新,新斯邦者,必斯民也,苟民不來依,邦命亦舊矣。 
    “緡蠻黃鳥,止於丘隅”:緡蠻,象聲詞,鳥聲也。黃鳥,或以爲黃雀,或以爲黃鶯。止,朱子無解,或以爲即“惟民所止”之“止”;可解作“棲止”、“集落”,則近於《論語》總章二五二“翔而後集”之“集”。丘隅,朱子謂“岑蔚之處”,岑,小山也,蔚,草木茂盛也;“丘隅”或即“山谷”。黃鳥止於丘隅,以避害也,而其所以知避者,無人教之,自知之也,避之則有緡蠻啼唱之樂。引夫子“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解此:於,此處朱子無解,或以爲“在於”、“對於”之“於”;然下文“於緝熙敬止”、“於戲”兩“於”字,朱子皆解作語氣詞,讀若烏,則此“於”字,實可同後兩“於”字。於止,若言“止啊”,夫子歎止也。知其所止,即“知止”也,知所當止。可以……乎,反問句;人,即“惟民所止”之“民”也;而,反而;謂鳥且知止,人爲生物之最靈最貴,亦須知所當止。鳥則止於丘隅,人則止於邦畿千里;鳥止以爲避害,人止則爲親仁就善也。
    “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穆穆,謂文王形容也,朱子以爲“深遠之意”,或謂美好盛大貌。於,讀烏,朱子謂“歎美辭”,若言“多麽”。緝、熙、敬、止,四形容詞也,緝者,朱子謂“繼續”,意爲“傳承”,熙者,朱子謂“光明”,敬者不苟,止者,朱子謂“安所止”;或謂“緝熙”一形容詞,光明也,“敬”者,“緝熙”之所修飾也,止則敬之至。於緝熙敬止,謂文王之德也,以敬立德,其德皇皇,敬而又敬,至善歸極矣。解語曰:“爲人君,止於仁;爲人臣,止於敬;爲人子,止於孝;爲人父,止于慈;與國人交,止於信”:仁、敬、孝、慈、信,朱子謂“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其”指至善,故,以其皆爲“至善”則一也,以其分別條目則五也,而此五者,乃條目之“大者”,則分別條目之多,至於小者不可悉舉也,朱子所以謂可以“推類以盡其餘”。至善以一而涵蘊無數,則至善其爲無限亦可知也;條目林立,雖各有所當,而要歸於一極,無不爲至善也,故,爲人君,止於仁即止至善,爲人臣,止於敬即止至善。爲人臣而曰敬,前謂文王之德亦曰敬者,蓋文王雖受天命,然三分天下有其二,猶服事殷而爲殷臣,所以以敬言之也。文王其德如此,可見民所來依,非依邦畿,依王德也。
    “瞻彼淇澳,綠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瞻,望也。淇,河之名。澳,水灣。猗猗,休美貌。前兩句爲興。斐,文采;切、磋、琢、磨,喻修證涵養之功也;斐然君子之所以能成其人格者,無不自致其力也。瑟,朱子謂“嚴密”,或謂“莊嚴”;僩,朱子謂“武毅”,或謂“寬大”、“寬裕”;赫,光耀於外;喧,聲騰於上;四者形容君子之斐然也。諠,或作“諼”,忘記;其德民之所寶,其人民之所望,無片時之可忘!解語曰:“如切如磋者……民之不能忘也”:道,朱子謂“言也”,學,朱子謂“講習討論之事”;然《中庸》第二十七章“道問學”,朱子謂“道,由也”,“問學”則“所以致知”也。此“道學”或即《中庸》之“道問學”也。下句“道盛德至善”之“道”同此。自修,朱子謂“省察克治之功”;或即《中庸》之“尊德性”也。恂慄,朱子謂“戰懼”,指內心而言也。威儀,朱子分說之,實與“恂慄”對言,指形貌而言也。道學、自修,朱子謂“言其所以得之之由”,“得之”指成就爲君子也;恂慄、威儀,朱子謂“言其德容表裏之盛”。皆兩兩相對而言。
    “於戲前王不忘”:於戲,同“嗚呼”,歎詞。前王,指文王、武王。解語曰:“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此以沒世不忘也”:君子,朱子謂“後賢後王”;小人,朱子謂“後民”。我意,君子、小人合則爲“民之不能忘”之“民”,則君子者,民之賢者也,小人者,民之不賢者也。賢其賢,前一“賢”字意動用法;其,指前王。以下“親其親”、“樂其樂”、“利其利”結構同此。沒世,或以謂前王已逝;或以謂終民之一生。君子則貴賢而親賢,小人則獨樂而樂利,文王“於緝熙敬止”,故其德賢而可親、利而可樂,故君子見其可親,小人見其可樂,所以皆有以銘志不忘。君子敬其德,小人感其惠,所以新民者,君子新,小人亦新,其爲止至善也如此。
    我意,朱子解“至善”,一曰“事理當然之極”,一曰“物各有所當止之處”,一曰“天下後世無一物不得其所”,物各有當、人各盡本分,此固“至善”應有之旨,然至善之爲會極一統、熔鑠衆殊者,此尤不得不知。《易•艮》彖曰:“艮,止也”。以物各有當、人各盡本分言之,則《艮》象曰:“君子以思不出其位”;以會極一統、熔鑠衆殊言之,則《艮》彖曰:“止其所也”。所謂“止其所”者,到至善之所,便似進無可進,勉強爲之,無非使善極隱淪而已;然此亦非謂至善爲一定所,一向在某一去處,故“止”字不可用把持。凡一物之頭尾、一事之始終,便有往至善之門徑,《艮》彖所以曰:“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
    十,“三綱領”之關係 
    朱子於經章第三節之下曰:“明德爲本,新民爲末;知止爲始,能得爲終。本、始所先,末、終所後”,則“明明德”與“新民”,乃本、末之關係也。 
    又于經章第一節之下曰:“明明德、新民,皆當至於至善之地而不遷”,則“明明德”當至至善,“新民”亦當至至善,本有一至善,末亦有一至善。故傳之三章朱子解,便依此使“止於至善”對於“明明德”、“新民”兩面進行照應也。若如此,則“明德”即“明明德”之“至善”、“新”即“新民”之“至善”乎? 
    依朱子,“三綱領”關係可以如此圖示:
    明明德——→至善
      ↓             ————→(至善?)
      新民——→至善 
    然言本末,則須有先後,而“三綱領”皆大綱大領,互不落於下風,恐不可以先後言(至於“知止”不爲始,“能得”不爲終,見第九條對於經章第二節之說明)。又,綱領既三,當各有定質,若“止於至善”條只得以前兩條綱領說之,己卻無定質,恐亦不可成立爲一綱領之地位也;且本有一至善,末有一至善,天下有末不必達本而可徑達於至善者之理乎? 
    我意,“三綱領”全是登峰造極,非次第而言之。或可曰:“三綱領”者,全非“平天下”以前事。三者之關係,固可以說爲並列,然而毋寧說此是一體之三面,舉其一則三者賅具,如,凡說“明明德”,此便是“新民”,此便是“止於至善”等等。其關係則可以圖示如下: 
    (一)明明德∣新民∣止於至善
    或: 
    (二)(大圓圈,内以虛線分三層,分別標“明明德”、“新民”、“止於至善”)
    作者:丁纪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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