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哲学一直行走在形而上学的迢迢之路上。就连以批判形而上学著称的卡尔·马克思,对这一点也概不否认,他在《神圣家族》中就曾把哲学史解释为形而上学的论争史。海德格尔也说,“哲学即形而上学。”①几乎每个时代的重要哲学家,都试图在批判旧形而上学的基础上重建新的形而上学,在他们那里,形而上学的真正意义在于为人建基。海德格尔说,“要为在者作为他所是的这样一个在者在起来建立根基。”②这是海德格尔一生都在讲形而上学的内在动力。 海德格尔曾在《诗人何为》一文中明言:尼采完成了西方形而上学。此一“完成”,不仅意味着形而上学就此终结,而且意味着尼采学说仍属于形而上学的范畴。于是,我们就要发问:海德格尔是在何种意义上下如此断言?一般的观点认为,尼采宣称“上帝死了”,他“要重估一切价值”,他是形而上学的离经叛道者和颠覆者,这一点甚至被尼采本人所认可。但是海德格尔却认为,“他还是停留在形而上学传统百折不挠的道路上。”要理解此点,我们就要先了解所谓“百折不挠”的形而上学传统。 一、前形而上学的基本视域 这里所说的前形而上学,是指尼采以前的主流形而上学,这样的形而上学以逻各斯主义为众人熟知。这是启蒙运动所扶持的人之标杆,启蒙思想家认为,只有唤起人心中的理性,人才能够避免受自然的宰制,从而获得自由。他们认为在黑暗的中世纪,正因为人失去了理性,从而沦为纵欲的工具。 由本体论向认识论的转折是西方人视角向度的转折,是由对外的经验主义向对内的理性主义的转折,是西方人内省意识的自本文由论文联盟http://www.LWLm.coM收集整理觉。这场转折始于休谟诘难,休谟之问以“心理联想”终结了人们对“科学知识”的一味盲从。康德认为,休谟问题“仅仅是概念的根源问题”,“是在于这个概念是否能先天地被理性所思维,是否具有一种独立于一切经验的内在真理”③,于是,康德构想形而上学的书名定为《任何一种能够作为科学出现的未来形而上学导论》,但是在康德那里,何为“科学”呢?康德妄图通过建构一套先验逻辑达到纯粹理性,为了保证思想的“科学”性,经验被逐出真理王国。 正如别尔嘉耶夫所指出的,存在或上帝的外化是非常危险的,这种外化的标志就是与人之精神性分离。理性看似高升理想之国,实则下降为缺乏人格的机器,理性就像它所反对的中世纪上帝一样,站于“主体人格”之外。这其实有悖于西方哲学传统。西方哲学之希伯莱系非常注重人的精神、灵魂、感性等等价值领域,他们认为,人是精神的动物,这是人之为人的重要特征。这一点理性主义者同样承认,笛卡尔说,“因为一切用以认识和领会……本性的理由都更加容易、更加明显地证明我的精神的本性”④,人也只有处于这样的精神活动中,才真正能够自主自为。 但是这里的精神并不能等同于单纯理性,单纯理性的运作将带来危险的后果。二十世纪苦难开启的前夜(十九世纪后半期)已经风雨如晦了,卡西尔说,此时空幻的思辨又坠入了实证派的泥潭。站在这个世纪的关隘上,人们已经开始反思启蒙的历史,反思理性是不是内心的真正光明的问题。作为这种反思的结果,我们是不是又要反其道而行——纯粹依赖经验呢?舍勒说,“在人类知识的任何其他时代中,人从未像我们现在这样对人自身越来越充满疑问。”⑤经验材料极大丰富,但却使得人的自我认识愈加的混乱不清。纯粹依靠经验是理性从一极向另一极的反弹,它仍然被遮蔽在理性的阴影里,无怪乎海德格尔会感慨:“千百年来被人们颂扬的理性乃是思想最冥顽的敌人。”⑥ 无论是是基督教的上帝,还是康德的理性,都是对人之感性领域的背离。这几乎是前形而上学时代内在的韵律。这不仅违背了哲学传统,也违背了近代哲学所确立的基本哲学方法:那就是笛卡尔所确立的内省的方法。 二、何谓虚无以及虚无的价值 许多哲学家都意识到了这样的思想危机和重提内省的必要性。海德格尔说,人的“意识的本质是自我意识。”⑦自我意识(内省)是挣脱一切外在枷锁的关键途径。卡西尔惋惜地说,“甚至连这种研究问题的方法——内省的方法——也同样不能免于怀疑论者的怀疑。”⑧怀疑一切的结果必将导致价值的混乱,这种虚无感,尼采也有。 缺乏内省的方法,缺乏对人的感性领域的认知,缺乏对人之为人的完整性和准确性的认知,就像别尔嘉耶夫所说的,是“个体人格”的丧失,而“尼采本人以形而上学的方式解说了西方历史的进程,并把这种进程解说为虚无主义的兴起和展开。”⑨人失去了自主性,连自身都不能把握,从而陷入虚无。在尼采看来,一部形而上学史就是人逐渐失去主体性,被上帝(外化的上帝)奴役,被理性奴役,被一切脱离人本身的东西奴役的历史。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