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白沙的“心”,过去的研究者有认为就是理,就是道。事实上,白沙认为心是独立的、主动的,它首先是个人感悟、思维的器官,是一身之主宰,同时,这个心又是能受道、得道、舍道的。心与理是两样东西。在《禽兽说》中他说:“人具七尺之躯,除了此心此理,便无可贵,浑是一包脓血,裹一块骨头。”他在自叙求学悟道经历的道的《复赵提学书》中说:“吾此心与此理,未有凑泊吻合处也。”陈白沙认为,人心是能受道的。得道之心便能使我(君子)有特别的能力:“君子之所得者有如此,则天地之始,吾之始也,而吾之道无所增;天地之终,吾之终也,而吾之道无所损。”(15)陈白沙又对道和人心的功能对比作了阐述:“天道至无心,比其著于两间者,千怪万状,不复有可及,至巧矣,然皆一元之所为。圣道至无意,比其形于功业者,神妙莫测,不复有可加,亦至巧矣,然皆一心之所致。心乎,其此一元之舍乎。”(16)这里陈白沙对天道与圣道,一元之所为与一心之所致区分得很明确,一元是道,心是一元(道)之舍,说得很明白。 白沙之被认为是陆九渊“心学”的直接继承者主要是因为他的“主静”。他在《复赵提学书》中记叙自己求学悟道的过程时说:“仆年二十七,始发愤从吴聘君(与弼)学。其于古圣贤垂训之书,盖无所不讲,然未知入处。比归白沙,杜门不出,事求所以用力之方,既无师友指引,惟日靠书册寻之,忘寐忘食,如是者亦累年,而卒未得焉。所谓未得,谓吾心与此理未有凑泊吻合处也。于是舍彼之繁,求吾之约,惟在静坐。久之,然后见吾此心之体,隐然呈露,常若有物。日用间种种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御衔勒也。体认物理,稽诸圣训,各有头绪来历,如水之有委源也。于是涣然自信曰:作圣之功其在兹乎!有学于仆者,辄教之静坐。”这里他说的静坐以前是心有未得道的状况,心与理与道是毫不相关的,通过静坐,他体悟到了天道、认识到了物理,以得道之心应世、任物,便会随心所欲不逾矩,这种状态就是前面描述的鸢飞鱼跃的境界。白沙的静坐只是悟道的一种快捷的方法,对此他的弟子林会春说:“先生从吴聘君游若干年,归而静坐白沙若干年,养出端绪,隐隐呈露,灵丹点沙,直见本体,道在是矣!”(17)它好象说“道”原来就在心中,实是误解,也许正是这样的理解使有的人认为白沙通过静坐得“道”是陆九渊的“道,未有外乎其心者”(18)的翻版。白沙的静坐脱胎于佛家的禅定,这是无疑的。他在《复张东白内翰书》中认为,对“道”的认识有的由“积累”可以得到,有的不能由“积累”得到,有的可以“言传”,有的不可以“言传”。这里由“积累”而得其实就是佛家的“渐悟”,而不由“积累”例如通过静坐而得的就是佛家(禅宗)的“顿悟”。白沙虽然从佛教禅宗那里得到启发,但他本质上还是属于儒学的,因为他把“静”与儒学的“敬”联系起来。白沙的学生湛若水在《白沙古诗教解》中有这样一段话:“夫先生主静,而此篇言敬者,盖先生之学原于敬而得力于静。……先生尝曰‘伊川见人静坐,便叹其善学,此静字发源于濂溪,程门更相授受。晦翁恐人差入禅去,故少说静,只说敬,学者须自量何如,若不至为禅所诱,仍多静方有入处。”按此,则静与敬无二心,无二道,岂同寂灭哉?”这说明白沙得“道”的法门——静坐,这实质上是儒学的涵养功夫,只不过带上了浓厚的佛禅色彩。 通过以上对陈白沙的道及与之有关的理、心以及如何得道等相关问题的比较、分析,可以看出他的道论思想是相当复杂的,但总体上还是属于儒学思想体系的,他毕竟还是一位承上启下的大儒,在中国思想史上有其不可磨灭的地位。(作者:韩星) 注释: (1)《论语·公冶长》 (2)(14)(15)陈白沙:《论前辈言铢视轩冕尘视金玉·上篇》 (3)陈白沙:《论前辈言铢视轩冕尘视金玉·下篇》 (4)《白沙古诗教解》 (5)陈白沙:《神泉八景为饶鉴赋其四赠之:太极函虚》 (6)陈白沙:《与林时矩》 (7)《老子·第二十五章》 (8)《论语·先进》 (9)《诗经·大雅·旱麓》 (10)《河南程氏遗书》卷二上 (11)《周易程氏传》卷三 (12)《河南程氏遗书》卷十八 (13)《朱子文集》卷七十 (16)陈白沙:《仁术论》 (17)《白沙子全集序》 (18)《陆象山全集》卷十九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