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归理解,可不顾事实总不是太好。我觉得这些西方人应该多向澳大利亚人学习。今天的澳洲人普遍信奉的价值观是:要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但是,我们都知道,澳洲人的祖先大都是英联邦的罪犯,被流放到澳洲来的。这其实也没什么吗。我接触到的几个澳洲人,谈起这一历史,他们都挺坦然的。问题还有另一面:西方学者中流行这种错误说法情有可原,东方学者中为什么也有很多跟着附和呢?我想,这是因为他们对西方历史了解的较少。他们非常熟悉西方历史近现代的情况,而对近代以前的西方历史可能就不是很熟。结果,就轻易地接受了这种说法。但在我看的钱穆的书中,当把中国传统社会和西方相比时,都是说“欧洲近代以来”或“欧洲近现代”,这些准确的用词反映的是一个学者的严谨。 4,不能用思想史代替社会发展史。 雅典哲人们的思想,从苏格拉底到柏拉图、亚里斯多德,在西方思想史上占极重要的地位,西方后来的哲学思想大都可以从雅典思想中找到源头;但这不等于说,雅典社会在近现代以前的欧洲历史上也占有极重要的地位,雅典的社会状况就是近现代以前欧洲历史的常态。这就像春秋战国时诸子百家的学说也在中国哲学史上占极重要地位,中国后来的哲学思想大都可以从诸子百家中找到源头;但这不等于说,春秋战国在中国历史上也占有极重要的地位,春秋战国的社会状况就是中国历史的常态。同样,雅典哲人们的思想,并不是近现代以前欧洲人思想的常态,用雅典哲人们的思想作为西方人自古以来思想的代表,是犯了以偏概全的错误。这就像,用诸子百家的思想作为中国人自古以来思想的代表,也是犯了以偏概全的错误一样。把思想史当成了社会史,是把正负雅典精神当作地域性概念的一个原因。 冯友兰在《中国哲学简史》中说:“《论语》说:‘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读这段话,我悟出其中的一些道理,暗示着古代中国人和古代希腊人的不同。······古代中国和希腊的哲学家不仅生活于不同的地理条件,也生活于不同的经济条件。由于中国是大陆国家,中华民族只有以农业为生。甚至今天中国人口中从事农业的估计占百分之七十到八十。在农业国,土地是财富的根本基础。所以贯穿在中国历史中,社会、经济的思想和政策的中心总是围绕着土地的利用和分配。”8 如果仅仅是把中国古代和希腊古代相比较,上述这段话没有问题。但是,我们不能推广,把古希腊人的思想当作古代欧洲人的思想,把古希腊的地理条件、经济条件当作古代欧洲人的地理条件、经济条件。和中国古代相对应的,其实应该是欧洲的罗马时代和封建时代;而罗马时代和中世纪的欧洲是属于农业文明,则是西方史学界的共识。所以欧洲的这两个时代,完全适用冯先生上述那段话的后半段对中国古代的分析:以农业为生,土地是根本财富,社会经济的思想都围绕着土地的利用和分配。 我绝无意轻视雅典文明的巨大意义。当一个社会、一个时代真正需要正雅典精神的时候,这个社会、这个时代的哲人们就会发现:雅典哲人们已经提供了现成的、丰富的思想资源。当近代之初欧洲的人文主义者们、启蒙思想家们,准备书写自己时代的时代精神时,他们惊喜地发现,可以直接从雅典哲人们的思想中汲取大量的养料;这就像我们今天中国的思想者们,可以直接从西方社会思想中汲取大量的养料一样。古雅典文明虽然只在公元前四、五世纪存在了短短一、二百年,但她却具有跨越时空的文明意义;受惠于她的,绝不仅仅是近现代的西方人;我们今天的中国人,乃至全世界无数的人,都受益于她。我们应该从这个角度去理解雅典文明在整个西方文明、乃至世界文明中无可替代的地位。 5.任何文明,都是在演化或者进化着的。 当我们说正负雅典精神是一对时代范畴时,是对西方文明持一种演化或进化的观点。从古至今,西方文明一直是在变化着。14、15世纪欧洲的宗教裁判所合法地烧死了成千上万持有异端思想的人,而现在宗教信仰自由已成了西方文明的基本内容;中世纪时基督教会一直禁止收取利息,搞得那些意大利银行家在贷款时一个个像作贼似的,但现在贷款收取利息不是变成天经地义的了吗?现在西方人沸沸扬扬地要禁止克隆人,但谁能说500年以后,欧洲人看克隆人,会不会就像今天他们看试管婴儿一样的平常呢?不仅是西方文明,东方文明也是在变化着的,在伊斯兰国家中,戴面纱的女性不是在逐步减少吗?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