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显然,我们只能分析philosophy,而不能分析汉字的“哲学”)由希腊的爱philos和智sophia构成,最初是个形容词,意思是“爱智者”,毕达哥拉斯最早将人分为三类:喜欢快乐的、喜欢活动的和喜欢智慧的。“哲学”最初是从人的特性和爱好来规定的。柏拉图在《泰阿泰德篇》中说:“惊讶,这尤其是哲学家的一种情绪。除此之外,哲学没有别的开端。”则是从人的情绪和感受来解释哲学的起源,都与人的地域出身没有关系,决不至于说只有西方才有爱智慧或惊讶的人。 哲学没有公认的定义,但一般认为,哲学是对普遍性的思考。《牛津哲学词典》对“哲学”的定义是:“对世界和种类的最普遍和抽象的研究。”黑格尔说:“哲学以思想、普遍者为内容,而内容就是整个的存在。”[20]佛教思考的恰恰就是普遍性问题,佛教中的“有”指的不是这个东西有或那个东西有,而是普遍的“万有”,“无”的情况类似。中观说中道、说空,无一不是最普遍最抽象的概念。西方有的学者认为,佛教,特别是原始佛教,只是单纯的人生指导学或伦理学,所以不是真正的哲学,佛教在生活艺术和道德的领域是智慧的,但不是形而上学的[21]。佛教当然不完全是形而上学,但佛教之有形而上学,是没有疑义的。至于人生指导和哲学的关系,后面还将进一步讨论。 界定哲学的另一个办法是给哲学划范围,诚如金岳霖说的:“现在的趋势是把欧洲的哲学问题当作普通的哲学问题,……以欧洲的哲学问题为普遍的哲学问题当然有武断的地方,但是这种趋势不容易中止。”[22]金岳霖并没有说欧洲的哲学才是哲学,而是说欧洲的哲学问题是普通的哲学问题。欧洲的哲学问题包括哪些呢?从亚里士多德开始,对人类知识或哲学的划分很多,但一般认为哲学包括三个部分,即本体论、认识论和价值论,本体论针对宇宙而言,研究的对象是存在,范围是宇宙,认识论针对思维而言,对象是知识或认识,价值论针对人,即广义的人生哲学。这三者,佛教教义中无不具备,世界是有是无、空是什么等是大小乘佛教长期争论的问题,因明和唯识论都在探求人类认识活动的内在奥秘,原始佛教就是从关注人生诸苦、求得解脱开始的。 最后,对哲学的界定还包括哲学方法,西方不接受佛教哲学的根本原因即在于此,一个突出的例子是黑格尔在一般情况下都否定佛教有哲学,原因即在于佛教的思想中混合了很多神秘、狂热、证悟、感悟、非理性、非逻辑的东西,而这些都不是哲学。“我们所叫做东方哲学的,更适当的说,是一种一般东方人的宗教思想方式”,所以“东方哲学本不属于(哲学史)”[23] 佛教虽然也讲究思维的缜密和严谨,但因为民族文化、思维特点、语言文字和翻译等原因,确实存在不少不确定之处,也没有发展出一整套术语系统,其次,佛教最初的目的在于解决人生问题,佛陀对外道提出的形而上学问题不屑一顾,他显然认为人生幸福比知识和真理更重要,而知识和真理不能必然的带来幸福,所以是不切要的,第二位的。这种态度和传统自然影响了对教义的逻辑论证。再次,有些佛教派别(主要是禅宗)在理解最高存在和终极的绝对者时,强调其不可言说、不可思议,在言及它们时往往“默默无语”,这在西方人看来就是缺乏理性的力量。[24]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佛教从本质上讲毕竟是宗教而非哲学,所以有理性更有信仰。比如三法印就是分两部分讲的,两部分都不可偏废。讲“诸行无常、诸法无我”的道理,用的是理性、思辨和逻辑,到了最后关键的证得“涅槃寂静”时,就成了信仰,没有道理可讲。 对于方法的问题,首先,佛教并非只有证悟,它也有思辨和逻辑,前面已多有论证,而且佛教中有因明就是明证。其次,中国佛教特有的“默默无言”,被有的中国学者善意地理解为“非不能也,是不为也。”[25]是不是“非不能”虽不可断言,但现在可以一“为”试试看,如果今天用西方哲学的方法能够讲通“默默不语”的道理,至少说明佛教昨天的默默不语有“非不能,是不为”的可能性。最后,逻辑思维是否就是唯一的哲学方法和不二法门?这是个可以商榷的问题,冯友兰认为在哲学中,逻辑和直觉是互补的,“欧洲哲学观念得到中国直觉和体验的补充,中国哲学观念得到欧洲逻辑和清晰思想的澄清……未来世界哲学一定比中国传统哲学更理性一些,比西方传统哲学更神秘一些。”[26]。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