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网-国学经典大师!

国学网-国学经典-国学大师-国学常识-中国传统文化网-汉学研究

当前位置: 首页 > 传统文化 > 宗教哲学 >

【廖名春】试论孔子易学观的转变 (2)

http://www.newdu.com 2018-01-06 哲学中国网 佚名 参加讨论
此章后人训解多歧,争论主要集中在两点上:一是所谓“鲁读”的问题,二是孔子说此语的时间问题。前者近代以来虽被疑古派渲染成一大讼案,但实际上已获解决,“鲁读”不足为据。[17]后者则大体有两说。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将这段话排在孔子暮年返鲁之后,系孔子“晚而喜《易》”时之言。同书告诉我们:“孔子之去鲁,凡十四岁而反乎鲁。”孔子去鲁在鲁定公十三年(前497),返鲁则为鲁哀公十一年(前484),时孔子六十八岁。由此可见,司马迁所谓“晚”,应系孔子六十八岁返鲁之后至七十三岁时去世这一段时间。
    但后人多不以司马迁的记载为然。如清儒刘宝楠就说:“《世家》与《论语》所述不在一时。”[18]程树德更说:“《世家》将《论语》随意编入,其先后不足为据。”[19]
    从郑玄开始,注家多以孔子此语在其五十岁之前。抄写于唐昭宗龙纪二年(公元890)二月的敦煌文书伯希和2510号为郑玄《论语·述而》等篇注,其注曰:
    加我数年,年至五十以学此《易》,其义理可无大过。孔子时年四十五、六,好《易》,玩读不敢懈卷,汲汲然,自恐不能究竟其意,故云然也。[20]
    后来三国魏何晏的《论语集解》说“年五十而知天命,以知命之年读至命之书,故可以无大过矣”、南朝梁皇侃《论语义疏》说“当孔子尔时年已四十五、六”、宋代邢昺《论语注疏》说“加我数年,方至五十,谓四十七时也”云云,显然皆由郑注而来。
    后儒对上说进一步加以补充。崔适《论语足征记》说:
    《史记·世家》:“孔子年四十三,而委氏强僭,其臣阳货作乱专政,故孔子不仕,而退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其言正足与此章及下“雅言”章相证明。口授弟子,故须言;修而理之,故其言须雅。方以《诗》、《书》、执礼为事,故未暇学《易》,而学《易》必俟之年五十也。人之寿数不可豫知,故言“加我数年”。数年者,自四十三至五十也。
    官懋庸《论语稽》也说:
    此孔子四十二岁以后,自齐返鲁,退修《诗》、《书》、《礼》、《乐》时语也。盖《诗》、《书》、《礼》、《乐》之修,非数年之功不可。因《诗》、《书》、《礼》、《乐》而思及《易》,情之常也。方修《诗》、《书》、《礼》、《乐》而未暇及《易》,理之常也。
    五十以前说有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就是孔子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五十岁才学《易》。[21]如果说是“未暇”,那么,既有暇“修《诗》、《书》、《礼》、《乐》”,为什么惟独“未暇”“学《易》”?如果说“年五十而知天命,以知命之年”方能读《易》这一“至命之书”,那么,“未至五十焉知是年知命?又焉知他年赞《易》有至命之言邪?” [22]
    为了解决这些难题,前修时贤想尽了种种办法。或改变章文的句读,以“五”一读,“十”一读,成“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或改变章文的理解,说“非以五十之年学《易》,是以五十之理数学《易》”。或改变章文的文字,将“五十”改作“卒”字、“吾”字、“七十”、九十”等等。[23]凡此种种,皆属穿凿。[24]
    如依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将孔子此语排在其暮年返鲁之后,上述难题就不存在了。能知“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这样的“学”,决非初学,亦非一般性的学。因为一般性地学《易》,看到的只是占卜吉凶,决不会看出《周易》是寡过之书。“学《易》,可以无大过”,这是称赞《周易》“德义”的功能,其义与帛书《要》“《周易》未失也”同。“学《易》”,之所以“可以无大过”就是因为“《易》,刚者使知惧,柔者使知刚……”所以,“学《易》,可以无大过”,应是孔子“好《易》”后之语,不好《易》,是说不出这样的警语来的。从《史记》、《汉书》和帛书《要》所载可知,孔子好《易》是晚年以后之事,所以,孔子说“假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必定在其暮年返鲁,“老而好《易》”之后。正因是暮年之语,知其人寿不可能太多,所以说“假我数年”。正因是“老而好之”,而且到了“居则在席,行则在囊”的地步,所以不免对过去有所追悔,心想我要不是“老而好《易》”而是更早一点好《易》该多好。所谓“五十”就是更早一点时间之意。“学”与“喜”、“好”表面上有程度上的差异,其实质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一是孔子的谦称,故谓“学”;一是他人的客观描述,故谓“喜”、“好”。
    如《论语·述而》上述所载,孔子惜其好《易》之晚,这既是对其晚年易学观的肯定,也是对其以前易学观的检讨。正因为晚年以前轻《易》,视《周易》为卜筮之书,对其“德义”忽而不察,所以“老而好《易》”之后才“觉今是而昨非”,故有“假年”之叹。所以,对孔子易学观的转变,《论语》和帛书《要》所载,都可相互证明。
    孔子为什么至晚年突然改变了自己原来的易学观,从《周易》中发现了先前所不曾发现过的“德义”了呢?这是一个颇值得玩味的问题。从古至今,人们对《周易》一书的性质,素有两种对立的认识。一是视《周易》为卜筮之书,一是视《周易》为义理之书。视《周易》为卜筮之书的,多是就《周易》本身而立论;视《周易》为义理之书的,多是就《易传》而立论。孔子晚年以前视《周易》为卜筮之书,对其采取排斥的态度,应该说他看到的只是《周易》的本文,是卦画和卦、爻辞。晚年以后,他从《周易》中看出了“德义”,看出了文王之道,应该说他不仅看到了《周易》本文,还看到了一种权威的、足以使他信服的解释《周易》的创作背景、思想宗旨的文献。这一文献实质就是最早的一种《易》传。这一《易》传并非出自一般人之手,否则孔子不会一读到它就改变了自己原来对《周易》的看法。“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25]作为周代文化传统自觉继承者的孔子,能使他信服的《易》传应该是出自周王室、与文武周公之道有密切联系的文献。这一文献看起来似乎不可确考,但事实上史籍却留下了它的痕迹。
    《左傅·昭公二年》有一段著名的记载:
    晋侯使韩宣子来聘,……观书于太史氏,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矣。”
    此《易象》决非《周易》本文,而是解《易》之传。何以见得?因为从《左传》、《国语》的记载看,晋人以《周易》占筮论事,史不绝书,可见人们对《周易》是非常熟悉的。如果鲁太史出示给韩宣子的《易象》只是人们早就习以为常的《周易》,韩宣子决不会如此大发感慨。因此,它一定是一部释《易》之作,其创作与周公有关,其内容与“周之所以王”有关。韩宣子聘鲁,时孔子方十二岁。《易象》掌于鲁太史,韩宣子尚属初见,其在社会上肯定尚未广为流传。所以孔子在晚年以前排斥《周易》,很可能就是因为他尚未看到《易象》。到孔子暮年返鲁,距韩宣子观书已近六十年,这时鲁太史所藏之《易象》可能在社会上已逐渐流传开来,孔子整理文献,既然因鲁太史之《鲁春秋》而作《春秋》,那么,他就有可能见到载有“周公之德”和“周之所以王”的《易象》。见到《易象》,他就有可能说出“《周易》未失也,且又(有)古之遗言焉。……文王仁,不得其志以成其虑,纣乃无道,文王作,讳而辟(避)咎,然后《易》始兴也……予乐其知(智)之……”这样的话来。所以,孔子“老而好《易》”,其易学观发生了转变,应该是他见到了《易象》一书所致。传说今本《易传》系孔子所作。今本《易传》的某些部分和《易象》的关系,可能也象已修《春秋》与不修《春秋》一样。[26]由此看来,孔子晚年的易学观和孔子关于《周易》的阐发,其中固然有孔子自己的创造,但毫无疑问,孔子也继承和吸取了前人的成果。孔子自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人称其“宪章文武”,因此,孔子晚年对《周易》“德义”的认识,不可能完全是孔子的凭空创造,应该有其历史的渊源。由《易象》来看,孔子晚年转变后的这种对《周易》一书性质的认识,可能会更符合历史的真实。
    【注释】
    [1]与陈松长合作,载《道家文化研究》第三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8月。
    [2]廖名春:《帛书〈要〉简说》,《道家文化研究》第三辑。
    [3]廖名春:《帛书释〈要〉》,《中国文化》第10期,1994年8月。
    [4]廖名春:《帛书〈要〉与孔学研究》,“孔子诞辰2545周年纪念与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1994年10月。
    [5]详见廖名春:《论帛书〈系辞〉的学派性质》,《哲学研究》1993年第7期。
    [ 6]李学勤:《论新出简帛与学术研究》,《传统文化与现代化》1993年第1期。
    [7]陈寅恪:《王静安先生遗书序》,《王国维遗书》第一册,上海古籍书店1983年影印商务印书馆本。
    [8]王国维:《古史新证》,1935年1月北京来薰阁影印本。
    [9]李学勤:《从帛书〈易传〉看孔子与〈易〉》,《中原文物》1989年第2期。
    [10] “蘩”字从池田知久说,见氏著《马王堆汉墓帛书周易要篇的思想》,载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纪要》第125册,1994年8月定稿。
    [11]李学勤:《从帛书〈易传〉看孔子与〈易〉》。
    [12]详见廖名春:《从帛书易传论〈周易〉的作者与性质》,未刊稿。
    [13]这与《史记•太史公自序》“西伯拘羑里演《周易》”说可相互证明。
    [14]可参任俊华《“讳而辟咎”小议》,《国际青年易学通讯》第4期,1994年9月。
    [15]《荀子•君道》云“官人守数”,《天论》则说“官人守天”,可知“守数”即“守天”,故此处如此释“数”。详见廖名春《帛书释〈要〉》。
    [16]崔述:《洙泗考信录》卷二,《丛书集成初编》本,商务印书馆1937年初版。
    [17]说详李学勤:《“五十以学易”问题考辨》,载《中国文化与中国哲学》(1988),三联书店,1990年。
    [18]刘宝楠:《论语正义》卷八,中华书局版诸子集成本,144页。
    [19]程樹德:《论语集释》卷十四,中华书局版新编诸子集成本, 471页。
    [20]王素编著:《唐写本论语郑氏注及其研究》, 78页,图版22,文物出版社,1991年。
    [21]如毛奇龄《论语稽求篇》就说:“幻习六艺,便当学《易》,何况五十?”
    [22]崔适:《论语足征记》语,转引自程树德《论语集释》卷十四。
    [23]前修说可详见程樹德《论语集释》卷十四所引,时贤说恕不繁举。
    [24]详见李学勤先生《“五十以学易”问题考辨》的分析。
    [25]《论语•八佾》第十四章。
    [26]详见廖名春等:《周易研究史》,42页,长沙:湖南出版社1991年。 (责任编辑:admin)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栏目列表
国学理论
国学资源
国学讲坛
观点争鸣
国学漫谈
传统文化
国学访谈
国学大师
治学心语
校园国学
国学常识
国学与现代
海外汉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