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大陆的墨学研究大有复兴之势。但奇怪的是,有些地方宣扬墨子的动机竟是为了发展旅游,吸引投资。在学术圈子内,孙中原先生写了《墨学通论》与《墨者的智慧》两本著作,我没有读过,但读过孙先生在“十二届中国哲学大会”上宣读的论文《论〈墨经〉哲学在21世纪的积极价值》,文章除了对《墨经》哲学做了辩证唯物主义的包装外,还大谈所谓《墨经》哲学的历史意义、世界意义和现实意义。我认为如此弘扬墨学是走错了路。 “醉罢君山”的先生写了一篇《墨子精神:从消失到重生》[14]的妙文,读后令人击节赞赏。文中说:“墨家文化中断达两千年之久,墨学退出中华文化的主流,这很值得深思。我认为这是墨家纯洁性使然,没有任何一个专制的政府,能够见容于墨家的存在。确实,墨家与其他诸子百家相比,显得那么的特立独行,其不仅仅是学术的流派,而且是准军事组织,准政治组织,是民间强大的政治力量,他们是智者、学者、演说家、辩论家、技术家及武士的集合,有儒家的责任感,有法家的严谨,有名家的智慧,有道家的广博,有兵家的谋略,有纵横家的才气。他们自食其力,不依赖于政府,独立于政府,这是何等让一个专制的政权为之心惊胆战。墨家不是宗教,但我认为其超越宗教,其有宗教的力量,但并没有宗教的崇拜,有宗教的激情,但没有宗教的偏颇。” 这样的描述我觉得可能最为准确地揭示了墨家的精神实质,墨家之所以在秦汉后走向衰亡正是因为其精神与实践方式与大一统的专制制度格格不入。墨家的科学理性精神、深入实践精神、侠义精神,墨家的集团生活方式及其高超的军事技术,是任何强权专制政权都无法容忍的。墨家无论是从形式上和精神实质上都是独立于国家政权的民间社会。“墨学沉睡了两千年,这两千年,正好是中国帝王集权专制的两千年。墨学的道义,注定其本质精神,是无法苟合于集权的专制政体,而墨学的重兴,也必然要等待着君王集权制的崩溃。墨子的学说,在晚清时期重新被重视,这全然不是偶然的巧合,当封建专制面临解体时,思想上的专制罗网也被撕开一角,而墨家作为中国最富创造力的古代精华,其复兴与重新受到重视,便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 “醉罢君山”先生说:“虽然近代以来,墨学因其丰富的科学性与逻辑知识倍受学界关注,但我认为,墨学的复兴,并不在于这个方面,在科学发达的今天,墨家只不过能为中国科学史提供些材料罢了,我们也不用抱着墨子两千多年前发明能飞三日而不落的木鸢来引为自傲的本钱。倒是在精神上,古代文化并不会逊色于当代,墨家的牺牲精神、兼爱精神、任勇精神足以令今日浑浑众生能当头一棒,激发起‘力排当代智勇,唤起永世英灵’的信念,这才是真正的文化传承。” 我同意这种观点。对今天的中国人来说,弘扬墨家的精神比大谈其科学知识和逻辑学更有意义。当然在新的科学知识的基础上构建新的墨学知识体系和哲学体系也是可以的,但如果剥离了墨家的组织化的实践而仅仅是学院派的研究,墨学复兴大概是没有什么出路的。 参考文献: [1] 今日中国的国防战略仍然如此,对此虽然可以从国际力量对比的角度进行解释,但我认为民族文化的根性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2] 冯友兰《原儒墨》,《三松堂学术文集》第305页。 [3]冯友兰《原儒墨》,《三松堂学术文集》第325页。 [4]冯友兰《原儒墨》,《三松堂学术文集》第327页。 [5]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第44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9月第2版。 [6]冯友兰《原儒墨》,《三松堂学术文集》第329页。 [7]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第112页。 [8] 人民出版社1980年8月版,该书的中国哲学史部分是由石峻等人执笔的。 [9]任继愈主编的四卷本《中国哲学史》中对墨子的观点与此大同小异。 [10] 《李石岑学术论著》第71—72页,浙江人民出版社1998年6月版。 [11] 同上,第72页。 [12] 毛在1939年2月1日关于《墨子哲学思想》一文给陈伯达的信中即主张如此观点。 [13] 本节引文皆见王瓒源先生所著《墨子》一书,东大图书股份有限公司,1996年9月版。 [14] 此文是我在“古风网”读到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