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体用关系来把握“仁”与“智”的关系,那么只能得出这样的见解:智者未必“仁”,但仁者一定“智”。虽然孔子没有明确地说过“仁者必智”之类的话,但仔细分析《论语》中那些涉及“知”的话语,就不难发现孔子实际上确实认为“仁者一定有‘智’”。《论语》未见“智”字,而根据杨伯峻《论语词典》中的统计,“知”字却出现了116次。“知”在《论语》中不外乎三种含义:知识(名词)、知道(动词)、通“智”。其中作“知道”用者最多,有八十九次;作“知识”用者最少,只有二次;此外皆作为“智”之通假字用。此类用法,共出现二十五次,其中“仁者”、“知者”并提的说法只有这么三条:“仁者安仁,知者利仁”(《论语·里仁》);“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论语·雍也》);“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论语·子罕》)。从这三条说法来看,知者的长处在于“不惑”。但知者的“不惑”,主要不是指知识理性意义上的不迷惑,而是特指对于“仁”的不迷惑,即懂得“利仁”。“利仁”与“安仁”,虽境界高低不同,但这高低毕竟只能说明仁者、智者到达“仁”的状态各不相同,并不意味着仁者未必有“智”、智者未必有“仁”,而恰恰意味着在以“仁”为理想的价值取向上“仁者”与“智者”是一致的,无本质的差别。“仁者”与“智者”本质上的一致性,就决定了仁者一定有“智”。否则,仁者又如何能做到“不忧”。儒家之“不忧”,作为一种乐观的生活状态,主要不是取决于道德性的消解生活之困境与苦难,而主要取决于智慧地对待与处理生活之困境与苦难。所谓“诗意的生活”,应该就是“仁者”生活态度的真实写照。这应该是一种高度智慧的生活态度。由这样的生活态度我们亦不难体悟“仁者一定有‘智’”。 既然“仁者一定有‘智’”,那么硬说“仁”的外在表现是“愚”就只能是误解。“愚”这个词,在《论语》中,非但不是与“仁”构成必要关系的词,而且正如“唯上知与下愚不移”(《论语·阳货》)一句所显示的,它正是“智”的反意词。“愚”既是“智”的反意词,它又怎么能作为“仁”的表现?!而何先生之所以认为“愚”为“仁”的表现,究其认识上的原因,是将《论语》中的仁者看作不善于说话、容易受骗的愚者。可何先生引用以说明“仁者”是“容易受骗的愚者”的话语,只是这样二句:“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论语·雍也);“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论语·阳货》)。但我认为,据这二句断言仁者是“容易受骗的愚者”,是明显的误解。理由是:前一句非但不是讲仁者是愚者,反倒是强调仁者是智者。该句是孔子用来回答宰我的“刁难”之问:有一个人掉下水井,如果“仁者”不去救的话,就是不“仁”;如果跳下井去救的话,就是不“智”。孔子正是针对这一“刁难”而明确地回答说:仁者即是智者,欺压他可以办到,但不能将他当傻子糊弄,这办不到。后一句并不是在讲仁者如何变为愚者,它只是在讲一个一般的道理:一个人如果只喜好“仁”而不喜好以“学”通其理的话,就不能实现仁智一体,他也就为“愚”所蔽。在该句中,为“愚”所蔽,不是说“好仁不好学”者原先是个仁者而因为不好学而变成愚者,而是说任何人如不通过“学”以通“仁”之所以为“仁”的道理的话,他就不可能变成仁者,只能变成愚者。(苏州大学哲学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