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子思、孟子的理想人格论 近几十年出土的简帛资料,尤其是马王堆汉墓、郭店楚墓出土资料表明,“思孟”学派确实曾经存在过。子思学派“四行”“五行”“德圣”学说对于“圣”和圣贤人格的推崇,与孔子接近,本文前节已经涉及。《中庸》的祖本与子思有关,这一点在宋代以前没有人怀疑,现已为学界多人所认同,故本文把《中庸》的材料放在《孟子》之前。问题是,《中庸》以“诚”作为中心范畴和最高境界,那么,“诚”与“圣”是什么关系呢? 鄙人以为,“诚”就是“圣”,二者同属天道。《中庸》:“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诚”是天道,是圣人之天性本然。对于圣人来说,真实无妄,由仁义行,均出乎自然,不用勉力下功夫而符合中道,不用思虑而有所得,从容达到中道。贤人和君子则是所谓“诚之者”,他们需要在后天努力追求,用功择善,坚守不渝。因此,君子需要通过“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的求诚功夫,反复实践,知行合一。“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中庸》)由至诚而有明德,是圣人的自然天性;由明德而到至诚,是贤人经过后天学习才能达到的。所以,前者为“性”,后者为“教”。由诚而明,是天道理境;由明而诚,是人道实践。“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同上)致诚的圣人能极尽天赋的本性,并且尽量发挥别人的本性,发挥万物的本性,进而赞助天地生成万物,其功能与天地并列为三!贤人则需要用心追求善,从细微处,从一件件事或某个方面做起,慢慢达到全面。贤人通过修养功夫,达到内心至诚,则身体、容貌、行止,自然合乎标准,而且能影响、改变他人,化善成俗。从现实性上来说,贤人是由明而诚,即经历学习、修养的点滴积累,由部分到全体,由尽人道来明天道,最后改善他所处的环境。 足见君子、贤人的求诚功夫做到一定地步,也就达到圣人的“诚”的境界了!《中庸》:“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内外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在这里,“诚”是天赋道德的内在性,是人格修养的潜质。“道”是自己修养、实践的过程。“诚”又是万物的本体,贯通万物的全体和过程。君子奉“诚”为珍宝。至诚的人不仅要成就自己,而且还要成就他人和他物。成就自己的人格是内在之“仁”的要求,成就他人的人格,并使他物畅遂其性,是内在之“知”的要求。内在性的“圣”“诚”“仁”“知”都有向外扩展的要求,因此,成就自己和成就他人他物是一致的。只有成就了他人他物,才能最终成就自己。此即儒家的诚恕之道。换言之,《中庸》的“诚”包含了仁爱忠恕之道。不仅如此,《中庸》的“诚”是天人、内外合一的极境,它包含了两面的撑开,一面是与天道相联系之内在精神的神秘之地,所谓“至诚如神”;另一面则是“成物”“尽性”,由天向地、人、物下贯。“己立”“己达”与“立人”“达人”,“尽己性”与“尽人之性”“尽物之性”,“明明德”与“新民”,“内圣修己”与“外王事功”都是一体两面的事。这与前述孔子的人格境界论是统一的。 孟子的人格境界论亦以“圣”为至上,以“诚”为中心。据杨伯峻《孟子译注》称,《孟子》一书,“圣”字凡47见,“诚”字凡22见。孟子发展了孔子的思想,以“仁”“义”并举、“仁义内在”说推进了孔子的“仁”学,尤其强调了天道与人性的贯通。关于“圣”“神”等范畴,他说:“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小补之哉?”(《孟子·尽心上》)这是指圣王经过的地方,人们受到他的精神的感化,他所停留的地方,其精神感召的作用,更加神秘莫测,与天地同时运行。孟子讲了四种人:第一是侍奉君主并讨人主喜欢的人(这种人是孟子所不齿的),第二是安定国家并以此感到高兴的人,第三是“天民”,第四是“大人”。“有天民者,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同上)“天民”和“大人”在这里就是指的“圣人”,当他们的“道”大行于天下时,努力去实践,当他们端正了自己时,他人他物也随之而端正了。孟子又说:“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孟子· 尽心下》)这里肯定了六种人格:善、信、美、大、圣、神。“圣”有光辉表现且能感化万众,“神”是“圣”之神妙不测的境界。孟子肯定了圣人的不同特征:“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孟子·万章下》) 与子思“至诚如神”的思想一脉相承,孟子也凸现了“诚”的神秘性和终极性。他说:“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孟子·离娄上》)正如蒙培元先生所指出的,“诚”是与天道合一的心灵境界;“思诚”不是以天道为客观对象的思考,而是返回到自身,使“天之所与我”的道德理性自觉地呈现或实现出来。(7)不仅如此,孟子也坚持了内外、物我、诚明等两行之理的并进与互动。孟子强调“践形”:“形色,天性也;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孟子·尽心上》)这是指身体容貌与内在心灵的和谐统一。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