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 桂 从1874年起,刚满21岁的张謇,为了生活东奔西跑,开始了为时近10年的幕僚生涯,先后追随调任江宁(现南京)发审局的孙云锦、淮军名将吴长庆。 1884年9月,吴长庆受李鸿章排挤抑郁而死,张謇哀痛之余还乡。此时,家境大为改善,生活可保无虞,三十而立的他,决心重走“学而优则仕”的正途,安下心来参加科考。 1885年5月,因孙云锦知江宁,张謇为避恩师嫌乘船北上顺天应考。10月,顺天乡试揭晓,张謇高中第二名。这是他参加科举17年来最好的成绩。当时,南人北考能中第二名的非常少,有清一代不过3人,这些人虽非会元,却被尊称为“南元”,在士林中声誉甚高。 顺天之行,不仅为张謇赢得巨大声誉,而且在藏龙卧虎的京城,让他结识了许多名士,并与本科考官翁同龢建立起深厚的私人情谊。 遗憾的是,张謇在考场上的好运就此止步。中举后的10年间,他连续4次参加会试却次次落第。10年消磨,是铁也磨明了。张謇韧性虽好,但接二连三的打击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一气之下,他把应考用具通通砸碎,发誓再不进考场。 在他想来,自己虽然未能进士及第,摘取最高功名,但“南元”之誉已足以对得起父母的苦心,也无愧于自己多年的寒窗苦读,应该知足了。 孰料张彭年的耐心比儿子还足,他坚信张謇生来就是当状元的料。难得太后恩典,这样的机会不去把握,太可惜了。 这一次,为动员儿子赶考,老张连哄带劝:“孩子啊,赶考固然很辛苦,可你毕竟还年轻;我今年76岁,才刚步入老年,身体没问题,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再试一把吧!” 父命难违,落榜专业户张謇只得收拾行李,打起精神上路。3月月底,张謇才磨蹭到京。 这时候入场时间也到了,张謇借了朋友的考试用具,仓促入场。发榜之前,他不抱任何希望,连录取消息都懒得打听,可这一次他竟取中第60名贡生。4月,在礼部复试他又取中一等第10名,从而获得了参加殿试的资格。 这样好的运气,大出张謇的意料。从16岁考中秀才以来,25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离状元桂冠这样近,这让那颗早已冰冷的心又活泛起来。 事实上,科举本是个高难度的活儿,不仅要学问好,还要运气正,更要人脉旺。越往上考,人缘越重要。所谓状元,从来都不是一般人想象中的考分第一名,而往往是多方博弈的结果。有时一个很偶然的因素,比如相貌,就能决定这顶桂冠的最终归属,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状元及第、驸马乘龙的故事呢! 对于张謇本人来说,能否蟾宫折桂完全是未定之数。但这对于以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兼户部尚书(相当于当今的副总理)翁同龢为首的清流集团来说,却是志在必得。 这些年翁同龢很郁闷,虽然贵为光绪帝的老师,眷倚隆重,领袖清流,但在与太后支持的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李鸿章集团的争斗中却屡居下风。老战友李鸿藻(协办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垮台后,清流派人才凋零,青黄不接,在日趋激烈的朝廷纷争中,急需培植人才。因此,早在光绪八年(1882年),张謇就开始进入翁同龢的视野。 无奈张謇学运不佳,10年来竟然始终未能入围,让翁老十分沮丧。这一次恩科会试,得知张謇获得殿试资格后,他老人家非常欣慰。亲自参与阅卷的翁老,对张謇的卷子评价甚高:“文气甚老,字亦雅,非常手也。”他与7位阅卷大臣磋商后,将张謇定为第一名。 24日清晨,张謇以一甲一名的身份被引至乾清宫西暖阁拜见光绪帝。当时,翁同龢特地介绍:“张謇,江南名士,大孝子呀!”求才若渴的光绪帝非常高兴,当庭钦点张謇为状元,并授予六品翰林院修撰。 从16岁那年考中秀才起,张謇就开始了中国古代青年人人向往的状元之旅。这条路究竟有多长?张謇的经历告诉我们,起码要25年,在考场上至少度过120天,还要有“副总理级”的高干力挺。一句话,这简直就不是凡人能做的事! 金榜题名后,张謇成为国家公务员,同时也正式登上清流派的战车。 1894年7月,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当年9月,北洋舰队全军覆没。面对惨败,清流派“口水抗日”进入高潮。由丁立钧领衔,翰林院35人联名上《请罪李鸿章公折》。 作为打李先锋,除了参与集体讨伐外,张謇以自己熟悉朝鲜事务为原因单独上《推原祸始,防患未来,请去北洋折》。奏疏中,新科状元慷慨激昂,围绕朝鲜问题的由来,对李鸿章处理朝鲜问题和对日本和战问题的种种错误,进行了淋漓尽致的揭露。在奏折最后,新科状元强烈控诉:“试问以四朝之元老,筹三省之海防,统胜兵精卒五十营,设机场学堂六七处,历时二十年之久,用财数千万之多,一旦有事,但能漫为大言,挟制朝野,曾无一端立于可战之地,以善可和之局,稍有人理,能无痛心?” 这篇讨李檄文一出,群情激愤,李鸿章被“拔去三眼花翎,褫去黄马褂”。迫于压力,慈禧被迫以恭亲王奕诉替代李鸿章。但是恭亲王面对日本的不断进攻,也没办法,战事节节告败。到了10月11日,山海关已经告急,张謇夜访翁同龢,师徒两人说起局势,只能相对落泪。 正在这当口,张謇父亲病逝,他马上请假回家奔丧。1894年,张謇经历了人生的大悲大喜,这一年就这样在风雨飘摇中过去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