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跟他从东城小羊宜宾胡同走过,公共厕所里有人一边上厕所一边吹笛子,吹的是一首造反派的歌。他说:“你听,‘弦歌之声不绝于耳’!” 美丽的故乡沈从文的眼泪纯粹,经受了人生的大起大伏,却没揉进一点杂质。对于沈从文来说,保持平常的心态,对人,对事物始终用善良和宽大的心胸迎接一切,不管是风,不管是雨,不管是阳光,都能在他大地似的胸膛上存留。这和他少年时留恋大自然有关系。沈从文喜欢听音乐,听肖邦,听贝多芬,听文图里尼淳朴的歌声。每次听,那音符如同家乡河水上的阳光,在情感的河流中跳跃,他露出久违的激动。沈从文在音乐的河流,驾驶文学的船,写下对家乡的思念,心灵世界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的。 沈从文爱家乡的“傩堂戏”,有一次他和李辉在聊天,一说到“傩堂”两个字,平静的脸上,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张开嘴,笑出了声,那种开心的笑,到了沈从文这样的年龄,所有的功利都是云烟。但是家乡在他的生命中不是轻描淡写的场景,是他一生的牵挂。一句家乡话,尤其是从小就好听的“傩堂戏”,泪水涌了出来。 1994年4期,王一川在《文学自由谈》发表了《我选二十世纪中国小说大师》一文,并随文有一个大师的排列名序。第一是鲁迅,第二位就是沈从文,王一川解读沈从文时说: 沈从文排到第二,这必然与通常文学史座次相悖。我相信,他被政治与学术与偏见“活埋”几十年重新出土,以自己借湘西边城风情而对中国古典诗意的卓越再造,在开创现代抒情文体上的巨大影响力,足以越过许多“大师”而上升到次席。 沈从文的笔,触进大地的深处。他的文学和人生都带有童话的色彩,他用笔在童话的罐子中吸足了五彩的墨水,写出了淳朴的人,博大的土地,清澈的河流。沈从文关注民间,这和他从小喜欢“傩堂戏”有很大的渊源。民间形成了沈从文的艺术个性,在自己的思想脉络中,他选择人物,选择题材与众不同。中国是个农业大国,很多的作家,从大地走出来,但却没沈从文的个性鲜明,那么强烈。 沈从文的眼泪有声音,有色彩,有记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