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问了我很多事,我一一据实以告,当她知道我在北部的孤儿院长大以后,她忽然激动了起来,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个大信封,这个大信封是我母亲去世以后,在她枕边发现的,校长认为里面的东西一定有意义,决定留下来,等他的亲人来领。 我用颤抖的手,打开了这个信封,发现里面全是车票,一套一套从这个南部小城到新竹县宝山乡的来回车票,全部都保存得好好的。 校长告诉我,每半年我的母亲会到北部去看一位亲戚,大家都不知道这亲戚是谁,只感到她回来的时候心情就会很好。母亲晚年信了佛教,她最得意的事是说服了一些信佛教的有钱人,凑足了一百万台币,捐给孤儿院,捐赠的那一天,她也亲自去了。 我想起来,有一次一辆大型游览车带来了一批南部到北部来进香的善男信女。他们带了一张一百万元的支票,捐给我们德兰中心。修女们感激之余,召集所有的小孩子和他们合影,我正在打篮球,也被抓来,老大不情愿地和大家照了一张相,现在我居然在信封里找到了这张照片,我也请人家认出我的母亲,她和我站得不远。 更使我感动的是我毕业那一年的毕业纪念册,有一页被影印了以后放在信封里,那是我们班上同学戴方帽子的一页,我也在其中。 我的妈妈,虽然遗弃了我,仍然一直来看我,她甚至可能也参加了我大学的毕业典礼。 校长的声音非常平静,她说:“你应该感谢你的母亲,她遗弃了你,是为了替你找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你如留在这里,最多只是初中毕业以后去城里做工,我们这里几乎很少人能进高中的。弄得不好,你吃不消你爸爸的每天打骂,说不定也会像你哥哥那样离家出走,一去不返。” 校长索性找了其他的老师来,告诉了他们有关我的故事,大家都恭喜我能从大学毕业,有一位老师说,他们这里从来没有学生可以考取大学的。 我忽然有一个冲动,我问校长校内有没有钢琴,她说她们的钢琴不是很好。可是电风琴却是全新的。 我打开了琴盖,对着窗外的冬日夕阳,我一首一首地弹母亲节的歌,我要让人知道,我虽然在孤儿院长大,可是我不是孤儿。因为我一直有那些好心而又有教养的修女们,像母亲一般地将我抚养长大,我难道不该将她们看成自己的母亲吗?更何况,我的生母一直在关心我,是她的果断和牺牲,使我能有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以及光明的前途。 我的禁忌消失了,我不仅可以弹所有母亲节歌曲,我还能轻轻地唱,校长和老师们也跟着我唱,琴声传出了校园,山谷里一定充满了我的琴声,在夕阳里,小城的居民们一定会问,为什么今天有人要弹母亲节的歌? 对我而言,今天是母亲节,这个塞满车票的信封,使我从此以后,再也不怕母亲节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