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中 蒋师学模,我的硕士生、博士生导师,我永远的恩师。 最近两三年,每去我老师家或去医院探望,自己身体已不那么好的老师见到我,总是充满深情地问我他并不相识但获悉已在病中的我老岳父的身体状况。我每每为之感动。我也每每从老人间的相惜中感悟出他们热爱生活、眷恋人生的情怀。2008年7月18日晨,在宁波党校的我突接经济学院党委书记石磊教授手机短信发来的噩耗,先生仙逝!我刚回信至半,又接一个噩耗,我岳父也于当日晨与老师同一时辰离世。1948年前跟着著名经济学家孙怀仁学经济学的老岳父,2008年跟着比他大四岁并老是关心他的经济学泰斗蒋学模走了。 我即刻飞速驱车赶回,要送我两位父辈大人。作为毕业后还一直在老师身边的学生,我一路恍惚,但一座丰碑在我面前却异常清晰。 “文革”结束,高考恢复,作为第一批新大学生,我进入了华东师范大学攻读经济学。临毕业,我可以像大多数同学那样选择直接参加工作,也能像有些同学那样继续在华东师大攻读研究生。但我还是奔着心驰神往的经济学大师蒋学模,顺利考入复旦大学经济学系,如愿地成为老师麾下一学生,在蒋老师身边学习工作了26年,一直没离开过。而今往后,却只能与蒋老师神往,再不能面交了。 1982年的一个冬日,刚入学的我在见师会上终于见着了老师。炯目大眼,高耸鼻梁,老师身着黑色雪花呢大衣,正襟危坐,果然威严。自此,每每见老师,总难不诚惶诚恐。我如此,同届同门师兄弟也不免如此。老师学富五车,他深厚的社会主义经济理论造诣和严谨学风,在课堂和学术指导上给弟子无比的养分。老师的学术成就和学术地位,让我们深感骄傲,每到一处,我们都因自己是蒋老师亲自带出来的学生而倍感自豪。 我们还深深领略老师更难能可贵的至高学德和完美人格。这就是他在学术上的坦诚、磊落和虚怀若谷。老师为我们这届研究生首开为期一学年的讨论课,每人需拿出各自熟读而有心得的一本英文原著来报告,然后师生一起讨论。使我们收获颇丰的这一年不仅让我们领悟到老师的博览群书和严密的思辨逻辑,而且感受到老师虚怀若谷的学术胸怀和实事求是的做人情操。由于讨论,总有不同意见,甚至会产生与老师不同的意见。按我的性格,即使产生与老师不同的想法,也不敢面陈。但与我们一起参加讨论课的两名助教罗首初与朱民,却每每因有不同意见而与老师当面辩论,起初我还替两位后怕,但每次都发现,老师是如此宽容他俩,又是如此欣赏他俩。学富五车不易,学富五车的老师有这般若谷虚怀更令人敬佩。 在经济学的流派与门类的交叉发展中,方法工具在变化,熟悉已有方法工具的经济学人都有吸收和融会的过程。蒋老师读自己学生的经济学文章,可以毫无架子地说,他不熟悉其中的有些内容,他只看了他们毕业论文的哪些章节,并提出修改意见,而哪些章节没有看。老师做人坦诚、光明磊落,可见一斑。 26年来与老师相处,深感老师越到晚年,越显慈祥,越是关心学生的学习和生活。一次与老师一起在浙江桐庐开会,在宾馆休息时,老师看到先国师兄胡须长了,于是从自己包内取出剃须器还打开了电钮送到先国师兄手上;见我在床上躺着,老师怕我受凉,提着毯子盖在我身上。这些小小细节如今历历在目,令人缅怀。老师为人,无一不内含着并展现出他那无私心、无心计的高风亮节。 (作者为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教授。蒋先生漫像:安迪绘)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