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报:最近几年来,儿童文学选本出现得越来越多,成为少儿出版界的一个出版热点,在您看来,其中可能的原因是什么? 方卫平:各类儿童文学选本越来越多,显然各有各的具体出版动机和原因。例如,除了文化积累、经典积累性质的各类儿童文学选本之外,各种年选本以及配合课外阅读等方面需求的选本也越来越多,这也许与我们这个时代出版业的活跃、儿童文学与语文教学结合的日益密切、多媒体时代人们对文字阅读的特别倡导等等因素都有一定的关系。应该说,各类文学选本一直有着较为广泛而稳定的社会阅读需求和读者群,儿童文学选本也是如此。好的儿童文学选本,不仅可以集中呈现特定视阈或选家所格外心仪的儿童文学佳作和艺术面貌,为文学发展的历史累积某种专业眼光、提供特定的历史清单,而且也可以为读者的阅读选择提供更多的便利和可能。所以,选本出版的频繁和密集,在很大程度上是与读者的需要密切相关的。 读书报:那么,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儿童文学选本有哪些?您认为,优秀的儿童文学选本应该符合怎样的标准? 方卫平:从目前的各类优秀儿童文学选本来看,它们都有着各自可能的编选特色和优点。例如,今年适逢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许多出版社都推出了60年中国儿童文学的精选本,希望以此对60年的儿童文学历史及其佳作有一个集中的回顾与展示。此外,近年来漓江等出版社的年度儿童文学选本,对了解、把握特定年度的儿童文学创作动向和艺术面貌颇有助益;中少社《儿童文学》编辑部编选的《盛世繁花》、《岁月留香》、《一路风景》等选本,收录的是这家著名刊物几十年来的优秀之作,推出之后获得了出人意料的反响和成功。这说明,好的选本对于专业积累、对于公众的阅读选择等等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我认为,好的儿童文学选本主要应该符合这样一些要求:一是独特而清晰的编选理念,这些理念可以涉及和包括人文、美学、读者等方面的观念和立场设定。二是要有广阔的视野和独特的选文呈现。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儿童文学的选本工作就是在儿童文学的艺术海洋中寻觅、打捞、拣选那些散落或被遮掩了的文学珠宝。因此,破除既成的文学史定论,力求发现佳作、发掘未来的经典,是一个选本成败的重要标志之一。三是要有妥帖而富有创意和想象力的选本编织、呈现方式。从目前一些选本的编选实际看,我认为,眼光和态度对于编选者的工作来说,可能是更为重要的要求和质量保障条件。 读书报:如何整体评价当下的儿童文学选本的出版? 方卫平:从整体上看,当下的不少儿童文学选本由于其编选宗旨、眼光、标准等方面的不同,因此也就具有了不同的选本价值。不过,就我个人目力所及,坦率地说,我也常常对一些选本或多或少感到不甚满意。其一,一些选本的基本观念偏于老化,文学的鉴赏眼光存在着明显的问题。其二,这些选本的选文来源较为狭窄,对整体儿童文学的覆盖面和呈现度明显不足。其三,在编选体例上较为单一,缺乏阅读视觉和心理上的新颖感和冲击力。 读书报:那么,您选编《最佳少年文学读本》的初衷是什么? 方卫平:前些年,我应出版社之约,曾分别与学术界、儿童文学界的友人合作主编了《新语文读本》(小学卷,共12册,广西教育出版社)、《新课标语文学本》(小学卷,共8册,华东师大出版社)等。通过这些倾情、倾力投入的工作,我的儿童文学理念、眼光、视野等都得到了新的梳理,并积累了许多新的素材和想法。于是,我萌生了这样一个“野心”:希望选评一套最佳儿童文学读本,以向儿童读者及其父母、教师、儿童文学作者、编辑、研究者和广大儿童文学爱好者们提供一套令人耳目一新、具有欣赏价值、借鉴价值、研究价值和收藏价值的最佳儿童文学读本。去年我应明天出版社之约选编出版了由《树叶的香味》、《永远的布谷鸟》、《为我唱首歌吧》3册组成的《最佳儿童文学读本》。读本出版后,读者反响还不错,其中《树叶的香味》很快就上了“开卷”排行榜,于是我与出版社继续合作,选评了这套《最佳少年文学读本》,也是这一初衷和编选理想的又一次实践。 读书报:选本大致有两种遴选模式,即选作品和选作家。后者相对好操作,因为只需选入作家代表作即可,而前者,需要选编者进行大量的阅读和反复的比较,因此,不同选本的主编的眼光和专业水准会直接影响到选本的质量。在选评这一套少年文学读本时,您所抱定的选评原则和宗旨是什么?另外,诚如您所言,与独立作品不同的是,选本的编织和呈现方式,其实和内容的选择一样重要。那么,在《最佳少年文学读本》的选评体例和编辑呈现上,您的想法和实践是? 方卫平:《最佳少年文学读本》与此前《最佳儿童文学读本》的选评工作一样,我主要考虑了下面几个方面的因素: 第一,摆脱传统的、普遍的鉴赏眼光、文学史定论和编选迷信,精选中外优秀少儿文学作品,使整个选本灵动、大气、有趣、经典,同时又富有个性。特别是要让青少年读者读得有趣,让成人也读得入迷。 第二,出于阅读辅助和推广方面的考虑,读本在整体呈现方式上具有一定的艺术鉴赏方面的学习性、引导性。配合作品,我为这套读本撰写了约五万字的关于文学审美和语文学习方面的导读欣赏文字;在点评的具体内容设计和文字表达上,则以文学欣赏的美学提示和熏陶为主要方向。 第三,正如您所问到的,选本的呈现方式一直是我非常关注的一个问题。《最佳少年文学读本》是以主题单元组合的方式为基本构架和呈现面貌,组合的基本依据或为作品的表现内容、艺术特性,或为作品的体裁样式、读者的年龄特征等。换句话说,读本的体例和构架,比较多地反映了选评者本人对作品的整体理解和把握,可以给读者提供较多思想和美学上的参考乃至引领。 读书报:您在前言中也提到,《最佳少年文学读本》是此前《最佳儿童文学读本》的延续,只是接受者的年龄稍有不同。那么,您是如何界定“少年文学”的,它与“儿童文学”的差异是? 方卫平:在儿童文学的专业表述中,广义的儿童文学通常又包括了幼儿文学、儿童文学(狭义)、少年文学等门类。大体说来,幼儿文学是属于学龄前读者的,儿童文学是属于小学阶段读者的,少年文学则是属于初中年龄段读者的。不过,这样的区分是相对而言的,其边界既是基本清晰的,也存在着一定的模糊性。如果说《最佳儿童文学读本》主要是以小学生为读者对象的,那么《最佳少年文学读本》则是以初中生为主要预设读者,同时兼顾小学高年级的读者。事实上,把小读者和大读者都“拉拢”到优秀的少儿文学作品身边来,这才是我的真正意图和目标之所在。 大体说来,由于预设读者对象的不同,与以小学生为读者对象的“儿童文学”作品相比,“少年文学”更多地关注和表现了当代少年青春期成长过程的心理图景及其美学特质,它的文学世界的宽广度都有所拓展。 读书报:具体到篇目的选择,您选择文章的尺度是什么?此次读本中,比较有代表性的篇目有哪些? 方卫平:为了与本书预设的读者对象之间建立一种可能的、更为默契而又开放的阅读联系,我在这次的选评工作中做了两点新的尝试。 第一,除了以公认的少儿文学作品为入选对象外,我还选入了少量并不归属传统意义上的少儿文学领域,但与童年相关或我个人以为比较适合少年读者阅读的作品或片段,如黎巴嫩诗人纪伯伦、美国诗人艾米莉·狄金森等的诗歌作品,我国作家余华、莫言、史铁生等的小说、散文作品,美国前总统里根、新东方集团总裁俞敏洪的演讲,还有法国的左拉、苏联的康·帕乌斯托夫斯基、我国的铁凝、舒婷、迟子建、刘庆邦等作家的各类少儿题材的作品。我希望藉此来拓展少年朋友和大读者的阅读视野,丰富我们心灵养育的文学来源。 第二,“牵手阅读”部分的评析文字,在分析的深度、广度和文字呈现上,都比小学卷略有提升。这些文字,是想为读者的阅读和品位提供一些思考的路径。我在写作这些文字时,总是希望能够把相关的背景知识和自己阅读这些作品时的审美印象和感动,用简约、传神并富有激情的文字表达出来。同时,我也力求能够从文学鉴赏和语文学习的角度切入导读的设计,希望这些文字能够对读者的欣赏和语文学习有所启发。 关于文学鉴赏与语文学习的关系,我还想再多讲几句。1982年1月,大学本科毕业后,我曾经从事过两年半的中学语文教学工作。我认为,语文学习仅靠语文课本和语文课堂是远远不够的,自由自在、广泛而又富有个性的课外阅读,对于中小学生阅读兴趣的培养、阅读能力和语感、语文素养的提升,也许有着更具决定性意义的作用。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老师和父母的影响,同伴群体之间的良性互动等,也是十分重要的。《最佳少年文学读本》的选评,就是希望能为当代中小学生的课外阅读、为老师和父母的阅读推荐,提供一个优秀、可靠的儿童文学选本。因此,在选文、体例和导读方面,我都力求与语文学习的现场靠近。 读书报:最后一个问题,可能是很多家长的问题。在孩子成长过程中,文学,能给他带来什么呢? 方卫平:我这几年到各地与中小学和幼儿园的老师们以及父母们交流时,曾反复谈到过两个关于“童年阅读”的观点,其一是,童年时代的阅读是其他任何时代的阅读所无法弥补和替代的;其二是,文字的阅读,在这里也就是文学的阅读,是非文字媒介的阅读和接受所无法替代的。事实上,优秀的文学作品曾经是一代又一代孩子成长过程中的最佳精神食粮和伙伴。对孩子们的成长来说,文学阅读的意义是多重的。它既包括了语言文字的学习,也包括了对于自然、社会、人生的形象化的了解和触碰;既包括了情感和审美上的体验和陶养,有助于养成如尼尔·波兹曼所说的那种非碎片化的、理性的思维品质,同时也是人类和民族文化传递的一个实现途径。我以为,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许多成人也许更在意的是孩子能够上哪所学校,考试分数如何,而在我看来,对孩子们自己来说,成长过程中心灵和情感方面的丰富性和内在的幸福感,也许是他们更加需要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