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之役后,中国首派11名学生留日,是为1896年。不过,这11名中,有4名数月之后即因各种不适返国。不过,庚子之役后,清廷政策逐渐宽松,中国留日学生也一路大增。据统计,日俄战争前后,中国留日学生竟至8000人规模,此为中国第一次留日潮。 那次留日潮最大的成果就是辛亥革命,日本留学为此次革命培养了干部,拟定了理论。这场革命后,大批留日学生返国,从事军政、教育、文化及工商行业,为数年之后的新文化运动提供了人才、思想、理论准备。1915年至1919年的新文化运动是一个“范式”变革。去年底,笔者在南京查阅那一期间报刊,最深的印象就是语言的变化。新文化运动之中,汉语中新词新概念骤增。今天汉语中常用的抽象度较高的词,求本溯源,很多来自日文。 1978年10 月,邓小平访日时曾乘新干线。有人问他感想,邓小平形象地说:“好像后边有人在推”。在日期间,他感慨道:“我们落后了。”那时,他强调要向包括日本在内的世界各国学习,“要成千上万地派”留学生。那以后,中国形成近代后第二次留日潮。那么,第二次留日潮究竟给中国留下了什么呢?不少人可能会回答:“学会坚忍”。 如今,改革初期的那代人已经成熟,新一代留学生又走进日本校园,中国留日学生已占日本外国学生的60%左右。去年,日本政府制定了至2020年接受30万名留学生的计划。今年1月底,法务省决定简化留学日本手续的规则。可以预计,在未来的十多年间,中国留日学生将进一步增加。这样一个庞大的群体,对中国意味着什么呢?110年来,我们一代代前来日本留学,究竟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前两次留日学人面临的课题,分别为如何建立近代国民国家,实现经济科技现代化。而在今天,中国已非闭关自守的社会,我们需要建立一个和谐的社会,在社会硬件之外,更需要建设与发达经济相适应的社会伦理与秩序。 笔者觉得,对21世纪新生代留日学生来说,更为重要的是人心的培养。1902年,梁启超在《新民说》中强调的“公德”和“自治”,如今仍值得我们认真思考,建立一种“公共意识”,这是历史赋予这代人留日的任务。 《新民说》中写道:“人人独善其身者谓之私德,人人相善其群者谓之公德。”梁启超认为,中国传统教育中,私德教育多于公德教育。在这方面,日本社会“公德”观念值得考察。日本人观念中,在国家与私人之间存在一个比较广阔的公共部分,这个部分为公民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例如,日本非常普及的公共图书馆网络、地方市民会堂等,都是全体公民可以利用的空间。日本的铁路系统、便利店,均允许外来者使用他们的厕所,即使他们并非铁路、便利店的乘客或顾客。中国社会需要建立这种公共空间,同时也需要一种与之适应的公共道德。 梁启超强调的“自治”也很重要。清末,中国就曾计划引进日本的地方自治制度。民国时代,孙中山曾嘱赴日留学生留心考察日本的自治制度。而日本社会更重视培养人的自治习惯。日本从幼儿园到大学,都存在这种一贯的自治教育。学生组织各种俱乐部,同好会,在这些自治组织中实行民主,推举领导,而组织成员心悦诚服遵从团体内权威。 此外,“合作”也是公共意识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前,笔者常办中日学生、市民交流会。我发现,在此类活动参加者中,不论日本主妇还是学生,相互配合十分协调默契,往往不用我费心。至于活动结束,他们肯定会将会场迅速清扫干净,不留任何污迹。日本社会存在一种强大的集团主义传统,日本人常常自觉地抱团合作,由此可见一斑。 前两代留日学生,学习的结果是让我们建立了新的文化范式、填补知识断层。而今天,考察日本社会的公共领域,对我们实现社会转型的心理层面具有很大意义。从这个角度来说,新一代留日学生将会发挥很大作用。 (刘迪 日本杏林大学 副教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