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报评论专栏作者 冰启 一位在某公办高校担任过副校长的老同志,最近退休,在一民办学校谋了个副院长的岗位,继续发挥余热。 对于这份新工作,这位副局级干部,很不适应。他告诉我,民办学校看不到上级文件,他不适应;学校一周也开不了一次会,他更不适应,总的感觉是,民办学校没有地位,管理也比较松散。 我把这位老同志的话,转给一所民办学校的院长。他听后告诉我,没有文件,我们很轻松,没有无聊的会议,我们集中精神干各自应该做的事,这或许就是公办学校与民办学校的差别。他进一步补充,当然,这种差别的主要根源是民办学校没有行政级别,因此看不到有级别要求的文件,也开不着有级别要求的会议,因此也就用不着在校内再开会传达文件与会议精神。 这位院长还给我举了一个例子,说有一个政府下发的文件,是专门针对民办学校办学的,但这个文件,他们民办学校却看不到,因为发文部门规定文件要发到局级以上单位,而民办学校什么级也没有。后来,为获知文件精神,负责民办教育工作的机构,把文件的“红头”去掉,把内容复印了一份,给民办学校看,还关照他们,千万不要流传出去。 经过院长的一番解释,我明白了这位副局级老校长的真实情绪,即在民办学校中,感受不到“权力”,或者说,以前的公办高校,他时刻在文件与会议中,体会到权力——准确地说,是副厅级高官的滋味。 据他回忆,在原来的学校当领导时,办公桌上有两个专门的文件盒,一个标明“IN”,一个标明“OUT”,“IN”是当天送来的需要阅读的文件,“OUT”是自己阅示完之后进入流转程序的文件。几乎每天“IN”盒中的文件都满满当当,有的需要自己第一个处理,在文件上写上“批示”意见;有的已经写满书记、校长、其他副书记、副校长的“批示意见”,画好了众多圈阅图案,需要自己也表一下态。大致每天,他花在阅示文件上的时间至少在一个小时以上,这已经成为他的工作习惯。虽然处理文件时,觉得很繁杂,可是,当这些文件不再送到自己手中时,却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了话语权,自己的意见也不再重要了。 参加会议,也是如此。在他的记忆中,有一周,开了10个大大小小的会,有全校大会,有校长办公会,有专题调研会,还有上级考察座谈会。几乎是从一个会场出来就要再去另一个会场,有的要自己发言,有的仅需要自己陪会。对于这些会议,他一度埋怨太花时间、效率太低。可是每周开始,他都不自觉地查这周会议安排表,来确定这周的工作节奏。而现在,到了一个一周没有一次会议的单位,他几乎不知道怎样开展工作。由此产生民办学校管理松散的感觉,实在太正常不过。 这让我想起近年来不少高校推出的两大工程。一是“办公自动化”工程,要求学校各部门从节约出发,减少纸质办公,实行网上办公,包括通知、申报、文件流转都在网上进行。可是,这一工程的实施效果是,发布在网上的会议通知,需要打印下来,由领导“批示”给某位同志去参加会议;在内部网上发布的文件,需要再印成红头文件,下发到各个部门;写给领导的请示,传到邮箱中不管用,必须打印盖章放进领导的“IN”文件盒,才会被画圈阅示。二是“精简会议”工程,要求没大事尽量不开会,开会尽量开短会,以此刹住会越开越多、越开越长的风气,同时节省由于召开会议所产生的会场使用成本、会务资料成本、与会人员时间成本、会议交通成本,可是,仅传达“精简会议”的精神,学校里就不知开了多少会,而传达完毕,根本不见会议减少、会议缩短,各分管领导布置工作,首先想到的还是开会,各部门要体现业绩、发出声音,也是组织召开会议。会议多少,是衡量一个部门工作是否到位的指标之一。 “文山会海”之风之所以难以扭转,根本在于权力思维。文件与会议,只是权力的表达方式而已。权力思维不改,不讲法治而讲人治,不按规则而看批示,以文件批阅体现权力,按级别发文件,召开会议传达精神,在会上按级别高低依次发言,就不可能有根本变化。高校中的文件、会议众多,足见权力思维盛行。今天离开了权力思维,有的高校甚至已经无法思维。 中国科技大学校长朱清时曾说,大学应“与民休息三年,三年不评估,三年没有会”。他告诉记者,这种感受在“非典”期间很强烈。那半年没有任何会,没有评估,大家安安心心做学问。“非典”逼得大家不开会,由此能安心做学问,那么,在平时,为何非要开会逼得大家不能安心做学问呢?文件和会议,能堆积出世界一流大学吗?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