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日,阴。大风,晚雷雨。早晨开船,未刻船抵兰溪…… 十七日,阴。过码头船午初开行。水大风逆,抵金华码头已上灯矣…… 可见这时的钱塘江上游内河航运还是挺发达的,以至于有一种由义乌人经营的专门的船只叫“芦乌船”,常在江面往来,吴来回都喜欢乘坐由这种同乡撑行的船只。另外天气的原因对行船的速度影响很大,看天吃饭,他此番行程中的运气实在不好,所以从杭州到金华要用6天时间。 不过这是从杭州到金华的上水船,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很困难,有时还需要拉纤。若是反方向的顺风顺水的下水船则要快多了,在同月里吴品珩在金华的功课完成后,又回到了省城,对此的记录: 廿七日,早雨后阴。……已刻到夏桥码头下船……未正二刻至兰溪过义乌芦乌船…… 廿八日,阴,风。申刻开船。行四十里……即泊宿。 廿九日,阴,大风,晚雨。黎明开船。行百五十里以风大又逆过桐庐再行十里即行泊宿。 三十日,阴,风。寅正开船……行百四十里……丑刻即抵杭之闸口。 还是义乌人的“芦乌船”。文中提到的“夏桥”疑即“下桥”,即今通济桥,而夏桥码头大概就指今通济桥东北的小码头。因为旧时金华,江上只有上浮桥与通济桥两座桥,一在上而一在下,故金华人都以上桥、下桥呼之,一固定一活动。天气是和前番一样的有风有雨,不过这一回他却只用了4天就到杭州了。而且据文中所记,由于他白天启程的时间都很晚,竟有迟至上午,10点左右(寅正)才开船的,所以实际时间也许只花了三天左右,比逆水而上快多了。 如果这样的日程又遇上丰水期,那就太幸运了。明代天顺年间东阳卢宅人卢楷,曾经考中进士,他某次从东阳到杭州,居然只用了一日一夜便到了,很不可思议,就写了一首诗来赞叹,《顺风一夜至杭州口占》:“昨宵河埠拨船开,午过兰江晚钓台;今日浙江亭上望,半千里路似飞来。”不过细读诗意,其实他说的并不是二十四小时到达,而是中间隔了一日一夜,但对于当时的交通状况来说,也是够惊人的了。 这样的状况一直到民国才有了一些改变。 首先,从杭州到桐庐的那一段在晚清有了铁壳的轮船,后来,杭州到衢州区间还开行了小火轮,据说旅途时间一下从数天缩短到10个小时,所引起的惊异不下于今天的高铁。不过,由于建德以上的江面浅滩太多,这种小火轮实际运行时经常会搁浅,只能走走停停,无法完成设定目标。对此,民国本地报人曹聚仁有记载:“那时杭江(杭州—江山)铁路尚未动工,杭州衢州间500多里交通只有杭桐(庐)那一段是轮船;桐庐以上,到兰溪那百八十里路,乘的是公司代驳的帆船,兰溪到衢州那百多里路,得乘小帆船;这样钱塘江上,得过五天行程。那时‘小火轮’刚产生,就有人开辟杭衢间航程。朝发杭州,预计十小时可达衢州。钱塘江,自建德以上,便为沙石浅滩,因此小火轮时常搁浅,时开时停。”上文引自其自传《我与我的世界》中《地盘动了》一文。 真正颠覆了这一切的是民国时杭江铁路的开通,奔腾呼啸而至的火车缩地有方,这样,浙江的中西部城市与省城才真正实现一日之内的交通变化,若起古人于地下,真不知他们该作何想了!而像曹聚仁这样先沫欧风美雨者,可以“朝发杭州,暮归蒋畈,我们把雪糕在上海装进暖水壶,第二天下午到了家乡,跟亲友们吃个时新,真的开洋荤了”。 所以,时到如今,一日可以在金华与杭州间跑好几个来回的我们,再想起古人动经旬月,真的让人觉得不知身处何年了。 (本文中有关吴品珩日记部分的资料引自东阳民间文书收藏家徐松涛先生,谨此致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