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治水治田技术的进步 上述宋代两浙、福建等地的塘陂修筑技术进步,加速了水田的开发、整治,使大片斥卤之地成为良田,体现了治水治田的一致性。但是治水与治田结合的典范当推浙西太湖地区的治理工程。 1.郏氏父子和单锷的治水治田理论 北宋熙宁三年(1070)昆山郏宜上水利书,详陈太湖地区治水治田的建议:“天下之利莫大于水田,水田之美无过于苏州,然自唐末以来,经营至今,未见其利者,其失有六。”这六失的要点是:一、苏州东面、北面出海、出江水道皆有百余里,“近三四十里地形颇高”,水退时东面、北面诸浦之水反而倒流;二、治水与治田未能兼顾;三、诸浦虽有决水之道但未能使水必泄于江;四、治苏州之水不在望亭堰兴废;五、苏州水泄原因在于松江盘曲不畅;六、围湖成田影响湖水容积之说为片面之辞。 郏亶的六得要点是:“辨地形高下之殊,求古人蓄泄之迹,治田有先后之宜,兴役顺贫富之便,取浩博之大利,舍姑息之小恩。”因为昆山之东有岗陇东高西下,常熟之北地势也北高南下,形成高田患旱,水田患水,故应既治旱又治水。至于古人蓄泄之迹主要指苏州东北之岗陇高田本由岗门、堰门、斗门拦水灌溉,后因岗堰斗门破坏,塘不蓄水,岗东高田变为旱田;另外水田靠浦泄水以免被涝,所谓“纵浦以通江,又为横塘以分其势,使水行于外,田成于内,有圩田之象”。以后也因堤防坏,水乱行于田间,可见堤堰即固田之防。第三得即为郏亶的治水治田主张之一:“凡所谓高田者,一切设堰潴水以灌溉之,又浚其所谓经界沟洫,使水周流于其间以浸润之,立岗门以防其壅,则高田常无枯旱之患,而水田亦减数百里流注之势,然后取今之凡谓水田者除四湖外,一切罢去。其某家经某家浜之类,循古今遗址,或五里七里而为一纵浦,又七里或十里而为一横塘,因塘浦之上以为堤岸,使塘浦阔深而堤岸高厚。塘浦阔深则水通流而不能为田之害也,堤岸高厚则田自固而水可排而必趋于江也。”此外,郏直还主张把松江的弯曲部(槎湖、金灶、子浦) “决之使水必趋于海”。 郏亶在分析了苏州治水治田六失、六得之后,五论其主张,这五论把上述得失观点包括进去了,所以不必细述,以免重复,但其辩证的治水治田思想,还应予以强调。如他非常注意古人的综合治理思想,说:“古人使塘浦深阔若此者盖欲取土为堤岸,高厚足以御其湍悍之流,故塘浦因而深阔,水亦因之而流耳,非专为阔其塘浦以决积水也。”既兼顾排水保田(堤岸内为圩田),又在雨量多时抬高塘浦水位,有利高田灌溉。他又说:“自来议者但知决水,不知治田。盖治田者本也,本当在先,决水者末也,末当在后。”本末倒置才是苏州水利之失。治田之法就是“循古人之迹,五里为一纵浦,七里为一横塘。不过为纵浦二十余条,每条长一百二十余里;横塘十七条,每条长一百余里,共计四千余里”。“塘浦既浚,堤防既成”,则田水高于江水,江水高于海,水流大海自然而成,农田不再被涝[11]。 郏直之说可以说是一个极有科学价值的水利规划,后人对此有极高的评价。郏宜在充分吸收古人及钱氏遗法的基础上,从地形实际出发,把治水治田结合起来,治田又注意旱田、水田并重,形成了有江南特色的治水理论,是古代水利技术进步的一次总结。 继郏亶之后,其子郏侨以父志未竟,辑其说再上水利书。郏侨的《再上水利书》就太湖水出海问题发表了重要看法。他说:太湖古有三江导水人海,“今则二江已绝,唯吴淞一江存焉,疏泄之道既隘”,又因权豪侵占塘浦或在吴淞江中置罾簖捕鱼以遏水势,人海水道不畅。一旦太湖上游水盛,四郡陂塘浦港一片汪洋,千里一白,稍有风势,即浪高数尺,故“吴民畏风甚于雨也”。他反对仅仅开浦泄水的办法,提出:“治水之利必先江宁,治九阳江与宁林江等五堰体势故迹,决于西江。”润州治丹阳练湖决于北海,常州治宜兴涌湖、沙子淹及江阴港浦人北海,以望亭堰分属苏州,绝常州倾废之患,“如此则西北之水不入太湖为害矣”。次则治苏州诸邑限水之制,启吴江之南石塘,多置桥梁,以决太湖,“会于青龙、华亭而人海”。复次则开浚吴淞江。此外于加筑石塘、堤岸阻遏太湖风涛,使宣、歙、杭、睦诸水决人浙江,东南之水不入太湖[12]。这样把止于导江开浦一说扩大为西北、东南改流三说,使西北、东南诸水泄人太湖的水量减少,东北部经松江出口通畅,则太湖苏州区域之水患可免。 郏氏父子的治田治水主张各有侧重,因为郏賣主张以治田为本,因而有一定片面性。郏侨治水主张弥补了其父之不足。另一位太湖治水大家单锷,专于治水,贡献甚巨。单锷的《吴中水利·书》首先对包括郏宜在内的诸家之说提出异议,指出其片面性。他认为西自五堰(胥溪上的鲁阳五堰)、东至吴江岸的水系“犹人之一身也。五堰则首也,荆溪则咽喉也,百渎则心也,震泽则腹也,旁通震泽众渎则脉络众窍也,吴江则足也”。这种纵观全局看待水患问题的方法是对的。他认为问题在于五堰坏而九阳江之水不入芜湖至长江(郏侨所说的西江),反而东注太湖;吴江阻塞不畅,太湖之水“积而不泄”。百渎及旁穿小港渎,“历年不遇旱,皆为泥沙堙塞,与平地无异”。百渎所过水田因早而禾苗枯死。 单锷的治水治田办法归结为“解决吐纳矛盾,平衡水量收、支、蓄三者的关系”。首先,如郏侨所言,设法恢复五堰以分宣、歙、池、九阳江之水,使之经芜湖入长江。他说:“由五堰而东注太湖则有宣、歙、池、广、溧水之水,水苟复堰,使上之水不入于荆溪,自余山涧之水宁有几耶?比之未复,十须杀其六七耳。”上游之水减去十之六七(分流向芜湖人长江),自必缓解太湖这个“腹”部的压力。其次,“开夹苎干、白鹤溪、白鱼湾、塘口渎、大吴渎,令长塘湖(又名长荡湖)、涌湖相连,泄西水人运河.下斗门人江”。使西北之水不入太湖。复次,鉴于庆历二年(1042)因运粮之需,修筑了五六十里的横截吴江江流的堤岸,以致太湖之水溢而不泄,浸灌三州之田,“先开江尾茭芦之地,迁沙村之民,运其所涨之沙,然后以吴江岸凿其土为木桥千所,以通粮运”。又开下游白蚬、安亭二江,使太湖水由华亭、青龙人海。就是说,疏通吴江东泄水道,建桥拆堤,使太湖之水顺利人海。再次,疏浚太湖周围塘、浦、沟、渎,使整个水道系统通畅,有利蓄泄,增强抗旱防涝能力。如百渎及其旁支淤塞问题,嘉祐中邑尉阮洪鸠工疏导二十九条港渎,“是年大熟”,所以单锷认为“宜兴所利非止百渎而已”,还有蠡河、孟泾均可照此办理。又如东南出海口问题,熙宁间,“殿丞刘悫相视苏、秀二州海口,诸浦渎为沙泥壅塞,将欲疏凿,以快流水”。但刘悫担心海口诸浦疏通后,东风起时海水会倒灌民田。单锷对他说:“地倾东南,百川归海。古人开诸海浦所以通百川也,若反灌民田,古人何为置诸浦耶?百川东流则有常,西流则有时,因东风虽致西流,风息则其流亦复归于海。”[13] 由此可见,从郏直、郏侨父子到单锷的治水治田之说经过了一个完善的过程,治田必先治水,治水为了治田,终于形成后人公认的治水治田理论和一系列技术对策,对促进江南经济的发展产生了不可估量的积极影响。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