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船荡香溪,过山塘,游览天平枫色,灵岩旧迹,馆娃遗香……木渎胜景岂是文字载得动的? 都怪我看惯北国景物的大略,到了这一切的一切都精致入微的南方,特别是看过苏州市木渎镇的园林,我怎么也说不清所得的印象。亭阁间,是杂植的花木;山石旁,是绕流的池水。“溪山风月之美,池亭花木之胜”所摹的,恰是它们的风致。浮水石桥那着意的几折,穿院游廊那用心的几曲,叫园景添深了幽趣,自然拢着一缕清虚之气。 吴人造园,木渎留迹。永安桥北的严家花园,是个大宅院,匾上落款,留着翁同龢的名字。选《古诗源》的沈德潜,是本地人,就曾退隐在这个园子里,后来,园子转到镇上富户严家手里。 我入旧园,得睹未湮的故迹,也算得偿所愿。 筑山,凿池,严家花园极有布置。以春、夏、秋、冬为序,辟出四个小园,一年好景,是在临风的玉兰、浮水的荷花、溢香的丹桂、摇曳的梅姿上面,如此匠心可比做诗。 满园清芬还在襟袖间,我顺着山塘街走到东面。香溪流过的那座宅院,便是虹饮山房。自创仿真绣,写出《雪宦绣谱》的沈寿的故家。 严家和沈家,占了木渎风光的半壁。 分列东西的小隐园和秀野园,以中路的门厅、花厅、古戏台为屏隔。东园,落第秀才徐士元得逍遥气。筑园时,疏池开径,叠石栽花。当年庭树疏影下,文士雅集,佳人宴赏,银月晓风下飘着清歌。人散去,惟留馨梦沁怀。徐士元嗜饮,把门前虹桥下的香溪当做买醉的酒,大概是他的痴愿。心浸月影风荷,一切怨叹皆消,而清厉的骨格是隐在醺态后面了。西园,东林党人王心一得官宦气。建草堂,筑山房,造水景,邀朋聚友,游观酬唱,遣一时之闷而求宽心适意。 私家宅园能建成这个排场,也只有在当年吧。水粼粼,花馥馥,雅步而上荷香亭,俯望深秀花木中的鳞瓦,我的感觉是,主人造出一片城市山林,这园景的后面,深藏心机。 山房门外,怡泉亭的古,从亭身石质的苍朽可以断定几分出来。坐在那里面看清浅溪水的人,神态悠然,仿佛这里的岁月同自己并无牵扯。更知道闲为何物的,是明月寺里的僧人,只身漫踱于山塘街上,还会迈上西施桥,坐定桥亭的木栏而望灵岩。 乾隆帝下江南,入园而游,兼听戏文,啜香茗,吟诗句,今人还在拟出它的景象供客玩赏。光阴流驰,无论是帝,无论是官,终究随光阴而面影模糊,谁也无奈,幸而历史还留着一个清晰的轮廓给后人看。雕栏榭台上飘响的轻软弦歌,怎抵得冷峭的描叙?(马 力)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