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岩松为重庆城市森林项目做的效果图 如果曾经幻想过的空中花园的图景只是巨大的屋顶上种满绿色植物,那你就落伍了。在马岩松的草图上,歪歪扭扭向上延伸的是一栋通体“绿色”的超高层建筑,有趣的是,在阐释文稿里,草图左边是一幅山水画,右边是立体空中花园的效果图,若不细看,实在很难通过中间那几笔勾勒的粗线条将这两者联系起来。而在马岩松看来,山水画给予建筑的,不仅仅是外观和结构上的设计灵感,更多的是中国人所追求的田园精神,是中国本土化的“绿色”。 位于重庆解放碑中心位置的“城市森林”,是385米的超高层建筑。但是马岩松和他的团队希望,人们在看重其高度的同时,不要忘记它在设计初始就努力营造的山水情境。 整座建筑没有特别复杂的节能技术,所谓“山水情境”,特别之处在于挑檐,在每层延伸出来的大露台上,会邀请马来西亚的专业团队进行植物的整体设计。有了这些露台和绿色植物,遮阳的问题就省心多了,加上整栋楼没有玻璃幕墙,温度自然也就降了下来,空调的使用频率将大大减少。最有意思的是,“城市森林”里的电梯每五层才停一次,如果一定要直达那么就需要去缴费办个VIP才行,否则,高管们也得走两步。 马岩松笑着说:“这是我们想出来的办法。用‘强制’的电梯系统让在楼里上班的人们多走两步台阶,我们最希望他们能走到每层的露台上,那里空气很好,没有玻璃阻隔,可以直接与自然沟通,充满绿色植物,是一个开放的公共空间,坐下来聊聊天比在办公室里傻呆着要好多了。至于节能,就不用说频繁使用电梯所耗费的能源,不做玻璃幕墙就省去了许多空调电费,露台还可以收集雨水,有一个良好的循环系统。” 谈起城市森林的“绿色成分”,他还是先提到了中西方对于建筑的不同要求。中国人愿意亲近自然,自古就有私家园林,就是没有完整的院子,也至少有一方土地,可以随意种点东西,所以才会有钱学森教授提及的“山水城市”的概念,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骨子里的这点对土地和生命力的热爱。西方在一百多年前的工业革命之后,一切都向现代主义致敬,高密度的楼群在城市里迅速地建造起来,没有树木和院子没所谓,只要机械式的摩天大楼平地而起就可以了。 在最近十年,中国的新兴城市都在走这条路。向西方看齐是实现现代化的愿景。在如火如荼的低碳行动蔓延到建筑界时,大多数的建筑师也是像西方一样,对“技术节能”非常崇尚。“先跟着别人学了玻璃幕墙,发现温度太高,又加强了中央空调系统,发现污染太重,开始琢磨用点儿节能的空调,用点儿太阳能电池板——也不管那玩意儿多贵,或者在玻璃幕墙上盖一层很贵的膜,不停地循环,用更多的钱去更新技术,不如停下来去想想中国人到底需不需要这个。”说到同行们的劳心劳力,马岩松不置可否地笑笑,在这个问题上,他是个地道的“唯心主义者”。 他坚持认为,所谓绿色和环保,是人、建筑、自然三者的健康关系。在不断诞生新的高密度城市的中国,怎样能把不断增加的密度和中国人对自然的崇尚连接起来,是他愿意思考的问题;而技术的更迭速度远远超过了人们的预期,追赶流行来达到节能,把节约的能耗量化成数字贴在建筑上作为兜售的标签,大批量的生产“节能楼盘”,不是他认同的方式。 为什么不接受听起来更实际一些的“技术节能”,而连接自然与高密度城市这类“超现实”的命题他愿意思考? 他举了一个例子,因为亚运会,广州的街头持续了一年多大拆大盖。这些被拆掉的建筑大多是改革开放之后才开始盖的,三十年前的房子,在当时建造者来说,没有精神诉求,没有文化上的意义,人们对于它们所存有的仅仅是功能上的需要,于是在三十年后,当所有的功能都落后了,这些建筑一钱不值,推倒毫不可惜。所以他认为,三十年后,以目前的更新速度,太阳能电池板早就淘汰了,发电的模式、制冷的模式……所有的与技术相关的手段,几乎都会改朝换代。 “我不知道那时候用什么,我只知道现在的这些统统要淘汰。”马解释道,“一个绿色的建筑,它首先得是一个建筑。节能的数据只是评价一座建筑的诸多指标之一,除了这些,还有空间、结构等等,它们构成了很大一个部分。而最终可持续的,不是这些数字,而是这座建筑本身的文化和精神——扯远一点,悉尼歌剧院到现在还有人批评它造价昂贵,可是它会永远立在那儿,因为它有精神,但是十几年后,这些技术都过时了,那么这栋建筑就失去了它的特质,它可以被推倒。” 城市森林的造价当然也是昂贵的。当我问起地方政府如何接受因为每一层都需要的土壤、树木而带来的额外成本时,马岩松说:“我给他们打了个比喻——这就好比把385米的每层的小绿色平铺在这栋楼的脚下,那就是一大片绿地,面积大到一座城市中心的建筑不可能拥有的程度。后来,他们接受了这个方案,说明是想明白了,其实这一块每平米只多出几百块钱,对于这个面积来说,性价比是很合适的。” 作者:王隽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