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树志先生在近年来的新作中,依然坚持了同样的观点,内容文字相差无几,而批评则更尖锐,如在其《权与血: 明帝国官场政治》(中华书局,2004年11月第一版)一书的末章中这样说到: 最早研究毛文龙的李光涛先生,……但是他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历史的抑或是现实的?)把毛文龙作为东江总兵的作用全盘否定,把他说得一无是处,甚至对袁崇焕杀毛文龙大加赞扬:“袁崇焕斩所当斩,毛文龙死且有余辜。”这种过于偏激的态度实在难以令人心悦诚服,历史学家需要客观的心态和冷静的眼光,感情用事或许是那个特殊年代的时代局限,人们能够理解。 令人难以理解的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研究袁崇焕成就卓著的阎崇年先生也有类似的观点。他出于对袁崇焕的崇敬与偏爱,从评价袁崇焕为民族英雄的立场上,为其杀毛文龙百般辩解,极力证明袁崇焕杀毛文龙“一无错处”(参看阎崇年《论袁崇焕》及《袁崇焕“斩帅”辨》,均收于阎着《燕步集》,北京燕山出版社,1989)。用心颇为良苦,结论却过于绝对,与四十多年前李光涛先生遥相呼应,一个说毛文龙一无是处,一个说袁崇焕杀毛文龙一无错处。人们不禁要问:历史上真有“一无是处”或“一无错处”的人和事吗?具体而言,毛文龙真的一无是处,袁崇焕杀毛文龙真的一无错处吗? 不妨看看历史的本来面目吧。 樊树志先生认为,李光涛先生这样论述的动机虽然不明,可观点过于偏激,对此,他以为李光涛先生可能是因“时代局限”而“感情用事”;而阎崇年先生则是出于对袁崇焕的“崇敬与偏爱”,才会从袁崇焕是民族英雄这一立场上,为其杀毛文龙一事进行百般辩解。 若从“崇敬与偏爱”这几字判断,我觉得樊树志先生可能认为阎崇年先生这样做的根由也是感情用事,而且他们的观点和所提出的论证,都不能让人心悦诚服,且这些也并不是“真相”。同时,如樊树志先生文中所言,他之所以提出异议并不是想为毛文龙翻案,而“只不过力求把毛文龙之死的真相告诉读者”。另外他还强调道,“历史学家需要客观的心态和冷静的眼光”,余以为此言甚是。 那么客观而冷静地看,毛文龙究竟该不该杀,袁崇焕在这个问题上是否真有六州四十三县铁亦不能为之大错呢?到底什么才是“真相”?樊树志先生力求要告诉读者的是否便是“真相”呢? 历史是已经发生的,我们所看到的历史,都是被岁月这把剪刀裁剪过的残卷。意大利哲学家克罗齐(Benedetto Croce,1866-1952)说:“前人的叙述和判断,现在本身就成了事实。即等待解释或判断的凭证。历史决不是用叙述写成的,它总是用凭证或变成了凭证并被当作凭证使用的叙述写成的。”事实上,我们所说的“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或者也可以说成一切历史都是思考史,我们所看见的“真相 ”,是我们思考的结果,并非真正的“真相”。 同样,毛文龙之死的一切过程,早已和时间一起消逝,我们无法再去亲身经历,我们现在所看见的毛文龙之死,都是凭籍着前人的叙述和判断,再由我们在今时今地进行思考得来的结果,是我们思想的亲历。 因此,对于这段已经成为历史的公案,我们不妨先尽可能多地搜集“凭证”,思考进而得到属于我们自己的判断,也就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历史“真相”。 斩帅公案(二) 毛文龙,号振南,杭州人氏,万历四年(公元1576年)正月十一日生,居杭州荐桥忠孝巷。其人虬髯有英气,善骑射,尤善弈。少年贫困时曾以卖卦测字为业,万历三十三年(公元1605年)春,因其舅氏沈光祚任职兵部,遂入京谋事,被荐于辽东总兵李成梁帐下,补内丁千总。同年九月,兵备道白某录武举,毛文龙名列第六,署安山百户,升辽阳千总,三年后升任守备。熹宗初,辽东经略袁应泰命其造火药,两月完成,加游击衔,后被广宁巡抚王化贞用为补练兵游击。 毛文龙这一路“历仕至此,俱由光祚所荐”,此后的路,便是毛文龙自己走的了。自辽阳失陷起,他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迅速崛起,成为辽东一方雄镇,充分展现了他的个人能力。 天启元年(公元1621)的辽阳之役,明辽东重镇辽阳失陷,努尔哈赤一举占领了辽东半岛。而毛文龙在此役后,随即率二百二十健儿袭破后金之镇江堡(今辽宁丹东市东北九连城),擒杀明辽东叛将、后金守将游击佟养贞(佟养性之兄)等,占领了镇江堡。只是后金大军立刻便杀了过来,镇江堡失守,毛文龙遂退据东江(泛指鸭绿江口的系列岛屿,因其大多位于出海口以东,故称为东江),其后他以皮岛(又名椴岛或南海岛,今属朝鲜人民共和国)为主要据点,与觉华、旅顺、广鹿、长山、鹿岛等大小岛屿连成一线,成为辽东明军牵制后金的一股重要力量,毛文龙因此被嘉奖,并升任总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