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恼羞成怒第三次征讨无功而还 贵族杨玄感的叛乱毁掉了隋炀帝志在必得的第二次征高句丽行动。由于不用李密谋,出下策兵顿东都坚城不下,到再谋西取关中长安时已来不及,从辽东、胶东撤下来的官军对叛军合围,很快将其镇压。叛将被捕者“并具枭磔”,杨氏兄弟全被诛灭,公卿中有人奏改杨玄感兄弟姓“枭”氏,以免污没皇姓,隋炀帝诏可[91]。但杨玄感公开打出推翻隋炀帝暴政的口号,要“废昏立明”,则大扫了隋炀帝威风,对隋政权的冲击无可估量,各地农民起义风起云涌,社会各阶层都参加了反暴政的暴动,包括不少统治集团贵族成员,以致于“举天下之人,十分九为盗贼,皆盗武马,始作长枪,攻陷城邑”[92]。但隋炀帝竟不顾国内严重形势,仍念念不忘“高丽小丑”高元,执意要第三次征讨高句丽。 大业十年(614)元旦,隋炀帝是在高阳(今河北定县)行在所度过。正月甲寅(十五日),炀帝以宗女信义公主嫁予西突厥曷娑那(处罗)可汗。处罗两次都随御驾征辽,炀帝本想让他及四夷使者亲眼看看他扫平高句丽如弹指一挥,但两次惨败让炀帝脸面丢尽,嫁公主是进一步笼络处罗,炀帝还要带他第三次出征,希望能挽回面子真正威服四夷。 这年,百济又遣使朝贡[93],隋炀帝接见了其使者并再约以夹击高句丽之事。二月辛未(初三),炀帝诏百官商讨再伐高句丽,全体官员竟沉默了数日。群臣知道尽管杨玄感叛乱已平定,但国内“群盗所在皆满”,局势已乱,征辽闹得天怒人怨,百官明知安抚国内动乱才是当务之急,但炀帝驻跸高阳对高句丽志在必取,群臣又有何话可说,又有谁敢说呢?只能任凭炀帝一意孤行,一错到底,看着他败亡了。 戊子(二十日),隋炀帝下了一道奇怪的诏书,称“往年出车问罪,将庙辽滨,庙算胜略,具有进止。而谅昏凶,罔识成败,高颎愎恨,本无智谋,临三军犹儿戏,视人命如草芥,不尊成规,坐贻挠退,遂令死亡者众,不及埋藏。今宜遣使人分道收葬,设祭于辽西郡,立道场一所”[94]。炀帝装出一副悲悯心肠,派人收葬弃于荒野的隋征辽士兵骸骨,设立道场祭坛超度死者亡灵,但不检讨自己瞎指挥,反而将过错推到开皇十八年(598)汉王杨谅及高颎身上,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清人王鸣盛论曰:“大业十年诏收葬征辽死亡者,而远引汉王谅、高颎开皇十八年征辽败退事,以大业八年之败为讳,欲驾罪于父也”[95]。此举当然也是相当滑稽的。 二月辛卯(二十三),隋炀帝下诏第三次御驾亲征高句丽,诏曰:“黄帝五十二战,成汤二十七征,方乃德施诸侯,令行天下”。把自己打扮成汤武一般的圣王,要除暴止戈。诏书掩盖了前两次出兵的失败,反而编造出“高元泥首送款请罪”,“朕许其改过,乃诏班师”[96]的谎言。是高元怙恶不改,所以炀帝御驾再征,要解民于倒悬。这显然是弥天大谎,愚民惑众,煽动仇恨,是专制帝王惯用的手法。 隋大军百万就这样又一次被隋炀帝带上了辽东前线。和前两次一样,征人四远奔赴如流,舳舻相次千余里,役夫往返在道者常数十万,死者臭秽盈路,逃役者不计其数。如刘弘基从征辽东,家贫不能自备行装,自度失期当斩,遂与同伴杀牛,让官吏来逮自己进县大牢[97]。征辽路上,征人与逃亡者几乎是擦肩而过,人流汹涌。癸亥(二十五),炀帝来到北平郡卢龙县的临渝宫(今河北抚宁县境),在旷野设坛祭祀黄帝。隋炀帝亲御戎服主祭,将抓到的逃亡士兵斩首,以人血涂鼓,以示警诫,但兵民从役者仍逃亡不绝。 虽然一路上各地变乱的消息不断传来,但隋炀帝一面发诏各地官员征讨镇压,一面继续行军。由于逃亡不断,行程很慢,走了近3个月,秋七月癸丑(十七日)炀帝车驾才赶到塞外辽河边上的怀远镇(今辽宁怀远县)。隋炀帝虽又一次亲临前线,但原先征发的军队多失期不至,士兵厌战,役夫逃亡,加上秋凉已到,时间不多,隋军虽多,但实际上很虚弱。同时,高句丽屡遭隋军剽掠攻击,自己又主动毁坏稼禾,实行坚壁清野,虽顶住了隋军进攻未致亡国,但三年不种稼穑,野无青草,举国饥荒,亦举动困弊,难以招架。当时隋再鼓一把劲灭亡高句丽的可能性并非没有,但即使灭了高句丽也控制不住,因为隋炀帝连本国局势都无法控制,何谈他国。因此,一昧征讨高句丽对隋来讲已毫无意义。但隋炀帝主要是天子颜面下不来,总要讨个说法,不能不胜而退,否则皇帝难当。 此时,来护儿率水军泛海先于辽东半岛登陆,占领了高句丽的毕奢城(今辽宁大连市北),但水军副总管周法尚则在进军途中遇疾而亡,死时遗言以未能亲见灭高句丽而遗憾。高句丽举兵迎战来护儿军,被击败,来护儿于是勒兵将转攻平壤,高丽王高元震恐,连年守土作战已人疲马乏,战争捣毁农田三年颗粒无收,全国大饥无力再战,于是遣使执送隋叛臣斛斯政于辽东城(今辽宁辽阳市)下,上表乞降。 由于前两次失败,隋炀帝对取胜也不象先前那样有把握,对战局的发展也没有底,国内的频频叛乱和军粮转输困难使他颇为沮丧,心乱如麻,难以下台收场。七月甲子(二十八),当高丽王的使者囚送斛斯政来赎罪乞降时,炀帝异常兴奋,这不是给自已台阶下吗?自己不失为胜利者,至少挽回了点面子。对于隋炀帝来讲,这时死要活要的就是皇帝的威严脸面。于是,隋炀帝立即下令隋各路大军停止进攻,接受高句丽降款,并遣人持节往来护儿军中,诏其率水军回师。 来护儿刚打了胜仗,一雪前次平壤战败之耻,且水军随船带粮有运输条件,士卒士气较高,对战争前景持乐观态度。接到回师诏令,来护儿大为不满,即召集部众喊:“三度出兵,未能平贼,此还也,不可重来。今高丽困弊,野无青草,以我众战,不日克之。吾欲进兵,径围平壤,取其伪主,献捷而归”。不肯奉诏,上表请战。长史崔君肃认为诏命不可抗,来护儿激愤地说:“吾在阃外,事合专决,岂容千里禀听成规,俄顷之间,动失机会,劳而无功,故其宜也”[98]。认为胜利进军中未达目的突然退兵太轻率,表示宁可获罪也要擒得高元,况舍此成功机会,今后就不会再有了。从领兵将帅的角度看,来护儿和于仲文都堪称大将,有建功立业之心,能谋善战,若隋炀帝不御驾亲征,而将大局委交这样的将帅,发兵二三十万,用不着百万人众,未尝就不能克敌制胜,然而,有将帅却不能用。这时,崔君肃也大声向众将喊叫:“若从元帅,违拒诏书,必将闻奏,皆获罪也”。诸将恐惧,都劝来护儿奉诏退军,护儿无奈,只好率水师回还。 八月己巳(初四),秋凉阵阵,隋炀帝自怀远镇班师回朝。三次大规模的征辽军事行动就此结束了,最后一次虽走得从容,但同样是一无所获!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