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晋廷加刘裕为太尉、中书监,刘裕固辞。是月,刘裕又截获为借兵去后秦的韩范,使其绕城而行,以示后秦救兵无望,城内南燕守军惊恐。十月,张纲制成飞楼、冲车等各种攻城器具,“设诸奇巧,飞楼木幔之属,莫不毕备,城上火石弓矢,无所用之”(《宋书·武帝本纪》)。 义熙六年(410年)二月,南燕贺赖卢、公孙五楼率军挖地道出击晋军,被击败,退回内城。刘裕率全军攻城,有人说:“今日往亡,不利行师。”刘裕说:“我往彼亡,何为不利”(《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五》)!遂四面攻城,南燕尚书悦寿打开城门迎降,晋军攻入广固内城。慕容超率数十骑突围而走,被晋军追获,送至建康斩首,南燕灭亡。 此战,刘裕善于料敌,利用燕军恃强弃险的失误,乘机攻击,以车制骑,在广固内城攻坚战中,又采取久围待其疲而后攻之的方略,将军事进攻与政治攻心相结合,稳扎稳打,掌握主动,一举获胜。 刘裕在破城后,怒广固久攻不下,欲屠城,将守军妻女赏给将士。韩范劝阻说:“晋室南迁,中原鼎沸,士民无援,强则附之,既为君臣,必须为之尽力。彼皆衣冠旧族,先帝遗民;今王师吊伐而尽坑之,使安所归乎!窃恐西北之人无复来苏之望矣”(《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五》)。刘裕改容谢之,但仍杀王公以下三千人,没入家口万余,史学家司马光对刘裕此举很不满:“晋自济江以来,威灵不竞,戎狄横骛,虎噬中原。刘裕始劝王师剪平东夏,不于此际旌礼贤俊,慰抚疲民,宣恺悌之风,涤残秽之政,使群士向风,遗黎企踵,而更恣行屠戮以快忿心。迹其施设,曾苻、姚之不如,宜其不能荡壹四海,成美大之业,岂非虽有智勇而无仁义使之然哉”(《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五》)! 其实刘裕诛杀慕容氏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慕容氏在当时素以反叛称著,符坚就是前车之鉴,所以刘裕只杀燕国王公,而赦其民,免去了分裂之忧。司马光在评价符坚时,称其是妇人之仁,而此时又把刘裕“不能荡壹四海,成美大之业”说成是因为滥杀无辜,实在是没有道理。 在刘裕伐燕之时,义军名将徐道覆便劝卢循乘虚而出,卢循不从。徐道覆便亲至番禺劝说卢循:“本住岭外,岂以理极于此,正以刘公难与为敌故也。今方顿兵坚城之下,未有旋日。以此思归死士,掩袭何、刘之徒,如反掌耳。不乘此机而保一日之安,若平齐之后,小息甲养众,不过一二年间,必玺书征君。若刘公自率众至豫章,遣锐师过岭,虽复将军神武,恐必不能当也。今日之机,万不可失。既克都邑,倾其根本。刘公虽还,无能为也”(《宋书·武帝本纪》)。卢循纳其言。 义熙六年(410年)二月,卢循义军乘晋都城建康兵力空虚之机,在始兴(今广东韶关西南)会合后,兵分两路北上进攻东晋都城建康(今江苏南京)。东路由徐道覆率领,取道赣水(今赣江)而下,向寻阳(今江西九江西南)进军。西路由卢循率领,攻破桂阳(今湖南郴州)、湘东(今湖南衡阳)、长沙(今属湖南)诸郡,进至巴陵(今湖南岳阳)。义军北征之初进军顺利,徐道覆军连克南康(今江西赣州)、庐陵(今江西吉水北)。 三月,晋镇南将军何无忌不听部下劝告,率军出战,结果于豫章(今南昌)当场战死,致使晋军全线崩溃,中外大震,晋廷一进准备北投刘裕,后知义军未至京城,才做罢。时刘裕已至下邳,以船载辎重,自率精锐南归。至山阳,闻何无忌战死,担心京城失守,遂昼夜兼行,并与数十人至淮上,向行人打听京城的消息。行人说:“贼尚未至,刘公若还,便无所忧也”(《宋书·武帝本纪》)。刘裕大喜。渡江时,风急浪大,部下都很担心,刘裕说:“若天命助国,风当自息;若其不然,覆溺何害”(《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五》)!即命登舟,舟移而风止。刘裕过江,至京口,朝廷见刘裕回来,这才放心。 四月,刘裕至建康,京城戒严。时抚军将军刘毅准备南征。临行时,刘裕写信劝阻说:“吾往习击妖贼,晓其变态。贼新获奸利,其锋不可轻。今修船垂毕,当与弟同举。克平之日,上流之任,皆以相委”(《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五》)。还派刘毅从弟刘籓去劝阻。刘裕不但不从,反而大怒,对刘籓说:“往以一时之功相推耳,汝便谓我真不及刘裕邪”(《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五》)!于是投书于地,率舟师2万自姑孰溯江而上,进兵寻阳。 徐道覆闻刘毅至,急告示卢循说:“毅兵众甚盛,成败事系之于此,宜并力摧之。若此克捷,天下无复事矣。根本既定,不忧上面不平也”(《宋书·武帝本纪》)。卢循接受徐道覆建议,停止进攻江陵,顺江而下,与徐道覆联兵共击刘毅军。 五月,卢、徐率义军10万、战船千艘与刘毅军战于桑落洲(今江西九江东北),晋军大败,部众多被义军俘获,刘毅带从数百人陆上逃走,所弃辎重堆积如山,义军乘胜直逼建康(今南京市)。此时,北归将士多有伤病,建康守军不过数千,而义军则“战士十余万,舟车百里不绝。奔败还者,并声其雄盛”(《宋书·武帝本纪》)。处绝对优势。但卢循得知刘裕已回师建康,心中惧怕,便动摇了直攻建康的决心。徐道覆坚持己见,当卢循采纳徐道覆的意见,率兵东下进攻建康时,战机已被贻误。 此时,刘裕在京城招募新兵,强了兵力,并调整了部署,增强了防卫。时有人建议分兵防守各个要塞,刘裕认为不可,他说:“贼众我寡,若分兵屯,则人测虚实。且一处失利,则沮三军之心。今聚众石头,随宜应赴,既令贼无以测多少,又于众力不分。若徒旅转集,徐更论之耳”(《宋书·武帝本纪》)。 晋廷闻刘毅战败,人情恟惧。孟昶、诸葛长民准备让皇帝过江,刘裕不从。当初何无忌、刘毅出兵时,孟昶便说二人必败,后果然应其言。如今又说刘裕抵抗不了义军的进攻,所以很多人都相信。但也有一些人不同意孟昶做法,中兵参军王仲德便对刘裕说:“明公命世作辅,新建大功,威震六合,妖贼乘虚入寇,既闻凯还,自当奔溃。若先自遁逃,则势同匹夫,匹夫号令,何以威物!此谋若立,请从此辞”(《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五》)。刘裕听后很是高兴。后孟昶固请不止,刘裕说:“今重镇外倾,强寇内逼,人情危骇,莫有固志。若一旦迁动,便自瓦解土崩,江北亦岂可得至!设令得至,不过延日月耳。今兵士虽少,自足以一战。若其克济,则臣主同休;苟厄运必至,我当以死卫社稷,横尸庙门,遂其由来以身许国之志,不能远窜于草间求活也。我既决矣,卿勿复言”(《宋书·武帝本纪》)!孟昶恐晋军必败,便请死,刘裕怒道:“卿且申一战,死复何晚”(《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五》)!孟昶刘裕不能用其言,便上表说:“臣裕北讨,众并不同,唯臣赞裕行计,致使强贼乘间,社稷危逼,臣之罪也。今谨引分以谢天下”(《宋书·武帝本纪》)。然后饮毒而死。 卢循至淮口,见百姓隔水望义军,刘裕奇怪,问参军张劭,张劭说:“若节钺未反,民奔散之不暇,亦何能观望?今当无复恐耳。贼若于新亭直进,其锋不可当,宜且回避,胜负之事未可量也;若回泊西岸,此成禽耳”(《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五》)。时徐道覆便劝卢循“于新亭至白石,焚舟而上,数道攻之”(《晋书·卢循传》)。但卢循多谋少断,做事求万无一失,便对徐道覆说:“大军未至,孟昶便望风自裁;以大势言之,自当计日溃乱。今决胜负于一朝,乾没求利,既非必克之道,且杀伤士卒,不如按兵待之。”徐道覆见卢循如此,叹息道:“我终为卢公所误,事必无成;使我得为英雄驱驰,天下不足定也”(《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五》)。 时刘裕登石头城望卢循军,初见引军向新亭,刘裕大惊失色。不久又回到蔡洲,刘裕这才放心。又用虞丘之计,伐树栅石头淮口,修治越城,筑查浦、药园、廷尉三垒,皆以兵守之。冠军将军刘敬宣屯北郊,辅国将军孟怀玉屯丹阳郡西,建武将军王仲德屯越城,广武将军刘默屯建阳门外。 六月,晋廷以刘裕为太尉、中书监、加黄钺,刘裕受黄钺,其余固辞。 义军兵临建康两月,屡遭挫败,兵疲粮乏。七月初,卢循放弃攻取建康计划,决定退回寻阳,西进江陵。刘裕派辅国将军王仲德、广川太守刘钟、河间内史兰陵蒯恩、中军咨议参军孟怀玉等率军追击。 八月,刘裕还东府,大治水军,并建“皆舰重楼,高者十余丈”(《宋书·武帝本纪》)。遣建威将军会稽孙处、振武将军沈田子率3000人自海上袭番禺。众人认为“海道艰远,必至为难,且分撤见力,非目前之急。”刘裕不从,并对孙处说:“大军十二月之交必破妖虏,卿至时,先倾其巢窟,使彼走无所归也”(《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五》)。 十月,裕帅兗州刺史刘籓、宁朔将军檀韶、冠军将军刘敬宣等南击卢循。是月,徐道覆所率3万义军攻江陵,遭晋军夹击,损兵万余人,退还湓口(今江西九江境)。 十一月,孙处等所率军水军从海道至番禺,趁大雾四面而攻之,当日即克其城,完成了对义军的战略包围。是月,刘裕至雷池,卢循扬声不攻雷池,但被刘裕识破,并派王仲德率水师于吉阳断其后路。 十二月,刘裕进军大雷(今安徽望江)。卢循、徐道覆率数万义军沿江而下,“前后相抗,莫见舳舻之际”(《宋书·武帝本纪》)。刘裕率轻利斗舰出战,又以步骑屯于西岸,投火焚船,大败义军。卢循等回寻阳,准备逃往豫章,故在左里(今江西都昌西北左蠡山下)做栅。刘裕进至左里,不得进,遂率军力战,再破义军,卢循单舸而逃,义军投水死者达万余人。刘裕遣刘籓、孟怀玉率军追击。卢循、徐道覆得分率残兵数千向始兴和番禺撤退。 义熙七年(411)正月,刘裕回到京城。改授大将军、扬州牧,给班剑二十人,本官悉如故,刘裕固辞。 二月,刘藩、孟怀玉所部至岭南,攻破始兴城,徐道覆战死。三月,卢循率义军攻番禺,晋将孙处据城固守,相持20余日不克。四月,刘藩、沈田子所部晋军南下救援番禺,内外夹击,大破攻城义军,杀义军万余人。卢循率众西走,沈田子、孙处率军追之,又破卢循于苍悟(今广西梧州)、郁林(今广西桂平)、宁浦(今广西横县西),晋军穷追不舍,连破义军。卢循率残部3000余人袭取合浦(今广西境),与在九真(今越南清化)起兵抗晋的李逊、李脱所领导的俚、僚等少数民族5000余人联合进攻交州(今越南北宁仙游东)与晋交州刺史杜慧度激战,遭火攻溃败,卢循投河自尽,坚持十余年的孙恩、卢循起义彻底失败。 刘裕在镇压孙恩、卢循起义中,凭其卓越的军事才能,从一名普通的军官升到晋军的最高军事统帅,并多次救廷于危难之中,使他获取了足够的政治资本,也为将来取代晋室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三月,刘裕始受太尉、中书监,执掌晋廷大权。晋朝自中兴以来,“治纲大弛,权门并兼,强弱相凌,百姓流离,不得保其产业。桓玄颇欲厘改,竟不能行”(《宋书·武帝本纪》)。刘裕当权后,“大示轨则,豪强肃然,远近知禁”(《宋书·武帝本纪》)。 义熙八年(412年)四月,晋廷以刘裕为豫州刺史,以后将军豫州刺史刘毅为卫将军、都督荆、宁、秦、雍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此时,刘裕权倾朝野,只有豫州刺史刘毅对刘裕有很大危胁,刘毅与刘裕共同起兵兴复晋室,屡立战功,威名仅次于刘裕。刘毅不像刘裕那样不学无术,颇涉文雅,所归附他的清望之士也非常多。内乱平息后,二人的矛盾也就更加尖锐。刘毅性刚愎,不甘屈居太尉刘裕之下,但自从桑落洲败于义军后,一蹶不振,便暗中积蓄实力,图谋朝权。 刘毅任荆州刺史后,便对想拉拢左卫将军刘敬宣,对其说:“吾忝西任,欲屈卿为长史南蛮,岂有见辅意乎?”刘敬宣害怕,便告诉了刘裕,刘裕笑着说:“但令老兄平安,必无过虑”(《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六》)。 不久,刘毅又想兼督交、广二州,刘裕同意。刘毅又以党羽郗僧施为南蛮校尉后军司马,毛修之为南郡太守,刘裕也同意。时宁远将军胡籓提醒刘裕:“公谓刘卫军终能为公下乎?”刘裕默然,良久不语,问:“卿谓何如?”胡籓说:“连百万之众,攻必取,战必克,毅固以此服公。至于涉猎传记,一谈一咏,自许以为雄豪;以是搢绅白面之士辐凑归之。恐终不为公下,不如因会取之。”但刘裕认为时机尚未成熟,便说:“吾与毅俱有克复之功,其过未彰,不可自相图也”(《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六》)。 九月,刘毅至江陵,偶染疾病,郗僧施等恐刘毅死后,不能自保,便劝刘毅上书请调其堂弟、兖州刺史刘藩为副手,刘裕假意应允。刘藩自广陵(今江苏扬州西北)入建康(今南京)。刘裕借机以皇帝诏书,陈列刘毅反叛之罪,指出刘藩与之共谋不轨,勒令刘藩及刘毅党羽尚书仆射谢混自杀。 十五日,刘裕率诸军自建康出发,以参军王镇恶、龙骧将军蒯恩为前锋。二十九日至姑孰(今安徽当涂),刘裕调整部署后,还告诫王镇恶说:“若贼知吾上,比军至,亦当少日耳。政当岸上作军,未办便下船也。卿至彼,深加筹量,可击,便烧其船舰,且浮舸水侧,以待吾至。慰劳百姓,宣扬诏旨并赦文、及吾与卫军府文武书。罪止一人,其余一无所问。若贼都不知消息,未有备防,可袭便袭。今去,但云刘兖州上”(《宋书·王镇恶列传》)。 王镇恶昼夜兼程,并伪称是刘藩西上。十月二十二日,王镇恶抵达豫章口(今湖北江陵东南),距江陵城20里,弃船步行进军。船上留少数人竖旗击鼓,显示大军在后。又遣人烧毁江津(今湖北沙市东南)刘毅船舰,断其退路。王镇恶则率军突进江陵城。两军混战。刘毅军得知刘裕兵到,战无斗志,溃散逃走。王镇恶遣人送诏书及赦文与刘毅,刘毅焚而不视,与司马毛惰之等督士卒力战。王镇恶恐其作困兽斗,遂引军出围金城(今内城),故网开南门。刘毅恐有埋伏,乘夜率300余人由北门突围,投奔牛牧佛寺,为僧人所拒,遂自缢而死。自此,刘裕除掉了身边最大的隐患。 十一月,刘裕至江陵,杀郗僧施。为安抚人心,刘裕下书:“夫去弊拯民,必存简恕,舍网修纲,虽烦易理。江、荆凋残,刑政多阙;顷年事故,绥抚未周。遂令百姓疲匮,岁月滋甚,财伤役困,虑不幸生。凋残之余,而不减旧,刻剥征求,不循政道。宰莅之司,或非良干,未能菲躬俭,苟求盈给,积习生常,渐不知改。近因戎役,来涉二州,践境亲民,愈见其瘼;思欲振其所急,恤其所苦。凡租税调役,悉宜以见户为正。州郡县屯田池塞,诸非军国所资,利人守宰者,今一切除之。州郡县吏,皆依尚书定制实户置。台调癸卯梓材,庚子皮毛,可悉停省,别量所出。巴陵均折度支,依旧兵运。原五岁刑已下,凡所质录贼家余口,亦悉原放”(《宋书·武帝本纪》)。果然效果甚好。 除掉刘毅后,刘裕又除掉了诸葛长民。诸葛长民也是与刘裕一同起兵抗击桓玄的,所以资格很高。刘毅被杀后,诸葛长民感到自己处境危险。十一月,对自己亲信感慨道:“昔年醢彭越,今年诛韩信,祸其至矣”(《宋书·武帝本纪》)。于是开始密谋作乱,刘裕召他到建康,他托故不行。后来刘裕设计,将诸葛长民和其弟诸葛黎民一起杀死,又解除了一隐患。 十二月,晋太尉刘裕力排众议,任用资历尚轻的西阳太守朱龄石为益州刺史,率宁朔将军臧熹、河间太守蒯恩、下邳太守刘钟等2万人,自江陵(今属湖北)征讨蜀地割据势力谯纵。在与朱龄石商讨军情时,刘裕说:“刘敬宣往年出黄虎,无功而退。贼谓我今应从外水往,而料我当出其不意犹从内水来也。如此,必以重兵守涪城以备内道。若向黄虎,正堕其计。今以大众自外水取成都,疑兵出内水,此制敌之奇也”(《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六》)。并交给朱龄石一封书函,认其至白帝城(今四川奉节东)后再打开。是月,刘裕被加为太傅、扬州牧。 义熙九年(413年)六月,朱龄石兵至白帝城,打开刘裕密令,上面写道:“众军悉从外水取成都。臧熹从中水取广汉,老弱乘高舰十馀,从内水向黄虎”(《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六》)。朱龄石遂按刘裕之令,以主力从外水(今四川成都市府河及其下游岷江)攻取益州(今成都);臧熹从中水(今四川沱江)攻取广汉(今四川射洪南),老弱者乘战舰十余艘从内水(今涪江及其下游嘉陵江)向黄虎(今四川射洪境),各军倍道兼行。成都王谯纵果然如刘裕所料,命谯道福率重兵镇守涪城(今四川三台西北),以备内水。在部署上,谯纵败局已定。朱龄石兵抵平模(今四川彭山东),离成都200里,谯纵命秦州刺史侯晖、尚书仆射谯诜率兵万余扎营平模,夹岷江岸筑垒拒守。 七月,朱龄石听从刘钟建议,不失战机,力克北城,斩侯晖、谯诜,转攻南城,南城自溃。朱龄石率军舍船登陆前进;臧熹至牛脾(今四川简阳西),击斩蜀大将谯抚之。谯小苟率军自打鼻山(今彭山南岷江西岸)溃退。谯纵军诸营望风而走。尚书令马耽,封存府库,以待晋军接攻。谯纵弃城投奔谯道福,被谯道福斥责,走投无路,自杀。朱龄石进入益州。谯道福无奈之际,投奔僚人部落,后被晋军俘斩。三月,刘裕不仅以武功显赫于当时,而且在一些政治措施上,他也很有建树,这些为他日后称帝打下了基础。当时晋朝“山湖川泽,皆为豪强作专,小民薪采渔钓,皆责税直”(《宋书·武帝本纪》)。刘裕认为这对百姓不利,于是“禁断之”。 时民居未一,刘裕便于是年三月上表:“臣闻先王制治,九土攸序;分境画疆,各安其居;在昔盛世,人无迁业,故井田之制,三代以隆。秦革斯政,汉遂不改;富强兼并,于是为弊。然九服弗扰,所托成旧,在汉西京,大迁田、景之族,以实关中,即以三辅为乡闾,不复系之于齐、楚。自永嘉播越,爰托淮、海,朝有匡复之算,民怀思本之心,经略之图,日不暇给。是以宁民绥治,犹有未遑。及至大司马桓温,以民无定本,伤治为深,庚戌土断,以一其业。于时财阜国丰,实由于此。自兹迄今,弥历年载,画一之制,渐用颓弛。杂居流寓,闾伍弗修,王化所以未纯,民瘼所以犹在。臣荷重任,耻责实深,自非改调解张,无以济治。夫人情滞常,难与虑始,所谓父母之邦以为桑梓者,诚以生焉终焉,敬爱所托耳。今所居累世,坟垄成行,敬恭之诚,岂不与事而至。请准庚戌土断之科,庶子本所弘,稍与事著。然后率之以仁义,鼓之以威武,超大江而跨黄河,抚九州而复旧土,则恋本之志,乃速由于当年,在始暂勤,要终所以能易。伏惟陛下,垂矜万民,怜其所失,永怀《鸿雁》之诗,思隆中兴之业。既委臣以国重,期臣以宁济,若所启合允,请付外施行”(《宋书·武帝本纪》)。于是依界土断。这些措施,使刘裕在百姓心中,留下了较好的印象。 义熙十年(414年)时,荆州刺史司马休之在江陵,颇得江、汉民心,遭到刘裕妒恨。刘裕还又厌恶其子谯王司马文思在京都建康(今南京)惹事,遂于义熙十一年(415年)正月,逮捕司马休之次子司马文宝等,命其自杀。同时以纵子凶暴为名,发兵西上,征伐司马休之。二十七日,兵出建康。 二月,司马休之上书陈述刘裕罪状,举兵迎战。雍州刺史鲁宗之与其子竟陵太守鲁轨,起兵响应。刘裕命参军檀道济、朱超石率步、骑兵出襄阳,以江夏太守刘虔之屯兵三连(今湖北安陆西),架桥筹粮以待檀道济。鲁轨乘虚袭杀刘虔之。刘裕以女婿、振威将军徐逵之,统领参军蒯恩、王允之、沈渊子为前锋,出江夏口(江水夏水合口处,今湖北监利西)。于破冢(今湖北江陵东南)中鲁轨埋伏,兵败,徐逵之、王允之、沈渊子相继战死,鲁轨再攻蒯恩,不克退走。刘裕军抵马头(今湖北公安西北),闻徐逵之战死,于三月率诸军渡江。鲁轨及司马休之子司马文思率兵4万,据岸列阵。刘裕逼迫建武将军胡藩强行沿悬崖攀登上岸,后续部众奋勇力战,击退司马文思,刘裕率军乘胜猛攻,大败司马休之,继克江陵。五月,鲁轨在石城(今湖北钟祥)被刘裕部将阆中侯赵伦之、太尉参军沈林子击败。司马休之、鲁宗之救援不及,遂与鲁轨逃奔后秦。武陵内史王镇恶等追至国境而还。 是月,加刘裕太傅、扬州牧,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以其弟兖、青二州刺史刘道怜为都督荆、湘、益、秦、宁、雍七州诸军事、骠骑将军、荆州刺史。刘道怜为人贪鄙,无才能,刘裕便以中军长史晋陵太守谢方明为骠骑长史、南郡相,刘道怜府中之事皆咨决于谢方明。八月,刘裕回建康,固辞太傅、州牧,其余受命。以长子刘义符为兖州刺史。 义熙十二年(416年)正月,加刘裕平北将军、兖州刺史,增都督南秦州,共计二十二州,以刘义符为豫州刺史。二月,又加刘裕中外大都督。 刘裕自灭南燕后,便有进图关中、洛阳之志,后因内忧不断,便没有完成自己的愿望。此时,内乱已平,后方无忧,便准备北伐后秦。后秦是由羌族贵族姚苌建立的,历来威胁东晋。刘裕在攻灭南燕和益州割据势力后,谋伐后秦。正月,后秦国主姚兴派兵攻东晋雍州(治今湖北襄阳),被雍州刺史赵伦之击败。为晋提供了北伐的借口。二月,后秦国主姚兴病死,太子姚泓即位,兄弟争位相杀,关中骚乱。四月,西秦主乞伏炽磐侵犯秦边。六月,并州(治今山西太原西北)匈奴部落聚众叛乱。同时,夏国赫连勃勃乘机起兵扰秦边境。后秦因此内外交困,国力大减。 八月,刘裕兴师伐秦。以其长子刘义符和亲信刘穆之等留守建康(今南京),亲率大军,兵分五路征讨后秦。龙骧将军王镇恶、冠军将军檀道济率步兵为前锋,自淮、肥一带向许昌、洛阳(今河南许昌东、洛阳东北)方向进攻;建武将军沈林子、彭城内史刘遵考率水军,趋石门(今河南荥阳北),自汴水入河水(今黄河);直指洛阳;新野太守朱超石、宁朔将军胡藩率部由襄阳赴阳城(今河南登封东南),策应洛前锋主力,从南面进攻洛阳;振武将军沈田子、建威将军傅弘之率部由襄阳趋武关(今陕西商南西南),牵制关中的后秦军;冀州刺史王仲德统领前锋诸军,经泗水开巨野泽(今山东巨野北)入河水(今黄河)。 九月,刘裕率大军至彭城(今江苏徐州),各路晋军进展顺利。刘裕加领徐州刺史。当时,后秦于潼关(今陕西潼关东北)以东置有豫,徐、兖三州,屯兵薄弱,且缺乏防备。晋将王镇恶、檀道济进入后秦境,连战告捷。秦将王苟生献漆丘(今河南商丘东北)降王镇恶,徐州刺史姚掌以项城(今河南沈立)降檀道济。其它要点屯守兵力,亦望风降附。檀道济又破新蔡(今属河南),执杀太守董遵,进克中原重镇许昌,擒获秦颍川太守姚垣及大将杨业。沈林子自汴入黄河,攻克仓垣(今河南开封西北),击降后秦兖州刺史韦华。王仲德率水军入黄河,借道北魏滑台(今河南滑县东),守将尉建率众弃城北渡黄河西走。王仲德进屯滑台。 十月,王镇恶、檀道济会师成皋(今荥阳西北)。后秦阳城、荥阳(今荥阳东北)二城皆降。镇守洛阳的后秦征南将军姚洸求救于长安。后秦主姚泓派越骑校尉阎生率骑兵3000人,武卫将军姚益男率步兵1万前往助守。同时遣并州牧姚懿自蒲坂(今山西水济西南)进屯陕津(即茅津,今河南三门峡市西黄河上)为后援。洛阳守将姚洸拒纳部将赵玄集中兵力,固守金墉(今洛阳东北),以待援军建议,分兵扼守各处险要:命宁朔将军赵玄率千余人南守柏谷坞(今河南偃师东南),广武将军石无讳东守巩城(今河南巩县西南)。不久,成皋、虎牢(今河南荥阳西北)守军相继降晋。王镇恶、檀道济、沈林子等长驱而进。石无讳退还洛阳,赵玄战死。檀道济进逼洛阳,姚洸出降,秦军4000余人被俘。后秦援军阎生、姚益男等得知洛阳失陷,不敢往援。晋军占领洛阳。西秦主乞伏炽磐遣秦州刺史王松寿据马头(今甘肃礼县东北),紧逼后秦上邦(今甘肃天水)。 这时刘裕认为自己功劳甚高,便于十一月派左长史王弘还建康,“讽朝廷求九锡”(《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七》)。时刘裕的心腹刘穆之在建康掌留任,看见刘裕居然如此无赖,感到为他羞愧,因之发病。 十二月,晋廷见刘裕功高难治,只好下诏以刘裕为相国,总百揆、扬州牧,封十郡为宋公,备九锡之礼,位在诸侯王上,领征西将军,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刘裕原先让王弘还建康求九锡用意大概是想探探朝廷态度,现朝廷果然能如他的意,他反倒感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所以没有敢接受朝廷之封。 是月,西秦主乞伏炽磐遣使至刘裕处求击后秦以自效。刘裕封乞伏炽磐为平西将军、河南公。后秦在洛阳被占后,正准备派兵增援潼关,未想到接连发生两起内乱,只得将兵抽回。 义熙十三年(417年)正月,刘裕留子彭城公刘义隆镇守彭城,亲率水军自彭城西进。刘裕原令前锋诸军到达洛阳后,等待后续大军会合再前进;但王镇恶见后秦内乱,潼关空虚,便机断而行,于二月乘胜进击渑池(今河南洛宁西),遣毛德祖攻蠡吾城(今河南洛宁西北)、引兵疾趋潼关。檀道济、沈林子则从陕县(今属河南)以北渡黄河,攻拔襄邑堡(今山西平陵境),再攻秦并州刺史尹昭于蒲阪,不克,转攻匈奴堡(今山西临汾一带),为姚成都所败。蒲阪城坚兵多,一时难下。檀道济等挥师南下,与王镇恶会师并力攻潼关。 三月,晋军夺取潼关,乘胜追击。后秦姚绍引兵出战失利,损兵千余,退驻定城(今潼关西),依险拒守。后秦军先后两次派兵断晋军粮道,封锁水路,均被沈林子部所败。是月,刘裕率水军自淮、泗入清河,准备逆黄河西上,北魏因滑台丢失而倍防刘裕。魏帝拓跋嗣不听谋臣崔浩之言,不肯借道,反以司徒长孙嵩督山东诸军事,遣振威将军娥洁、冀州刺史阿薄干,率步骑兵10万屯黄河北岸。北魏还以数千骑兵,缘黄河北岸随刘裕军西行,不时袭扰,迟滞晋军西进。 四月,刘裕令部分军队渡过黄河,为了对抗北魏的精锐骑兵,在此摆成了军事史上著名的“却月阵”。史书上对“却月阵”的记载如下:“裕遣白直队主丁旿帅仗士七百人、车百乘,渡北岸,去水百馀步,为却月阵,两端抱河,车置七仗士,事毕,使竖一白毦;魏人不解其意,皆未动。裕先命宁朔将军朱超石戒严,白毦既举,超石帅二千人驰往赴之,赍大弩百张,一车益二十人,设彭排于辕上。魏人见营阵既立,乃进围之;长孙嵩帅三万骑助之,四面肉薄攻营,弩不能制。时超石别赍大锤乃槊千馀张,乃断槊长三四尺,以锤锤之,一槊辄洞贯三四人。魏兵不能当,一时奔溃,死者相积;临陈斩阿薄干,魏人退还畔城。超石帅宁朔将军胡籓、宁远将军刘荣祖追击,又破之,杀获千计”(《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八》)。 “高祖乃遣白直队主丁旿,率七百人,及车百乘,于河北岸上,去水百余步,为却月阵,两头抱河,车置七仗士,事毕,使竖一白毦。虏见数百人步牵车上,不解其意,并未动。高祖先命超石驰往赴之,并赍大弩百张,一车益二十人,设彭排于辕上。虏见营阵既立,乃进围营。超石先以软弓小箭射虏,虏以众少兵弱,四面俱至。嗣又遣南平公托跋嵩三万骑至,遂内薄攻营。于是百弩俱发,又选善射者丛箭射之,虏众既多,弩不能制。超石初行,别赍大锤并千余张槊,乃断槊长三四尺,以锤锤之,一槊辄洞贯三四虏,虏众不能当,一时奔溃。临阵斩阿薄干首,虏退还半城。超石率胡籓、刘荣祖等追之,复为虏所围,奋击尽日,杀虏千计,虏乃退走。高祖又遣振武将军徐猗之五千人向越骑城,虏围猗之,以长戟结阵。超石赴之,未至,悉奔走”(《宋书·朱超石列传》)。 刘裕凭“却月阵”,以2000步兵破魏军3万精锐骑兵,显示了强大的威力,是军事史上以步制骑的著名战例。其实,刘裕并不是第一次摆阵,在北伐南燕时,刘裕“有车四千两,分车为两翼,方轨徐行,车悉张幔,御者执槊,又以轻骑为游军。军令严肃,行伍齐整”(《宋书·武帝本纪》)。燕军骑兵来袭,无功而返。 魏帝拓跋嗣闻魏军大败,方信崔浩之言,便按兵以待,只监视晋军行动。在潼关方向,后秦姚绍再一次遣长史姚洽、宁朔将军安鸾、护军姚墨蠡、河东太守唐小方率众2000进趋黄河以北九原(今山西新绛北),设立河防,以断绝檀道济、王镇恶之粮援,被沈林子击破,将士被杀殆尽。姚绍闻姚洽败死,发病身亡。东平公姚瓒代姚绍行使兵权,引兵攻袭沈林子,被沈林子击败。不久,刘裕抵达洛阳。 五月,齐郡太守王懿降魏,便上书魏帝说:“刘裕在洛,宜发兵绝其归路,可不战而克”(《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八》)。拓跋嗣觉得有理。时崔浩在魏帝旁边,魏帝便问崔浩:“刘裕伐姚泓,果能克乎?”崔浩回答说能。魏帝问其故,崔浩说:“昔姚兴好事虚名而少实用,子泓懦而多病,兄弟乖争。裕乘其危,兵精将勇,何故不克!”魏帝又问:“裕才何如慕容垂?”崔浩说:“胜之。垂藉父兄之资,修复旧业,国人归之,若夜虫之就火,少加倚仗,易以立功。刘裕奋起寒微,不阶尺土,讨灭桓玄,兴复晋室,北禽慕容超,南枭卢循,所向无前,非其才之过人,安能如是乎!”魏帝接着又问:“裕既入关,不能进退,我以精骑直捣彭城、寿春,裕将若之何?”崔浩说:“今西有屈丐,北有柔然,窥伺国隙。陛下既不可亲御六师,虽有精兵,未睹良将。长孙嵩长于治国,短于用兵,非刘裕敌也。兴兵远攻,未见其利,不如且安静以待之,裕克秦而归,必篡其主。关中华、戎杂错,风俗劲悍;裕欲以荆、扬之化施之函、秦,此无异解衣包火,张罗捕虎;虽留兵守之,人情未洽,趋尚不同,适足为寇敌之资耳。愿陛下按兵息民以观其变,秦地终为国家之有。可坐而守也”(《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八》)。经崔浩一番精辟的分析,魏帝觉得言之有理,这才没有出兵攻晋。 七月,刘裕由洛阳到达陕城。沈田子、傅弘之入武关,秦守将弃城而走。沈田子进驻青泥(今陕西兰田)。秦主姚泓遣给事黄门侍郎姚和都屯蛲柳(今侠西兰田境)以拒沈、傅。 八月,刘裕到阌乡(今河南灵宝乡)。沈田子等将攻峣柳,姚泓欲率军击刘裕,恐沈田子等袭击其后,遂先击沈田子,然后以倾国之兵东出。姚泓率步骑数万人至青泥。沈田子军仅千余人,沈田子先发制敌,乘后秦营阵未立,首先出击,激励战士奋战,大败后秦兵,斩万余人。姚泓逃还灞上(今西安东)。不久,刘裕至潼关,命河东太守朱超石、振武将军徐猗之合攻蒲坂,被后秦平原公姚璞与姚和都重创,徐猗之战死。朱超石败退潼关。 此时,晋军进攻受阻,王镇恶请求率水军自黄河进入渭水,直逼长安,刘裕同决。王镇恶入渭水后,后秦恢武将军姚难自香城(今陕西朝邑东)回救长安。王镇恶率兵追击。姚泓从灞上引兵回屯石桥(今长安城洛门东北),援接姚难。镇北将军姚强与姚难在泾上(今泾河入渭之口)汇合,共拒王镇恶。王镇恶遣毛德祖进击,破之。姚强战死,姚难逃往长安。姚瓒退守郑城(今陕西华县)。刘裕遂挥师进逼秦军。姚泓急遣姚丕守渭桥(今长安城北),辅国将军胡翼度守城东北之石积,姚瓒守灞东(灞水以东)。姚泓则自屯逍遥园(长安城西)。八月二十三日,王镇恶军到达渭桥,弃舟上岸,攻姚丕,大破之。姚泓与姚瓒引兵来救,遇姚丕部败退,自相践踏,不战而溃。姚泓单骑还宫,王镇恶自平朔门(长安北门)攻入长安。姚泓出降。后秦灭亡。 此战,刘裕善择战机,部署周密,军事政治处置得当;攻长安时以偏师入武关,派水军溯渭水西进,配合主力,适时出击,水陆各军配合密切,终获全胜。 九月,刘裕至长安。当时长安城内物资丰富,币藏盈积。刘裕将一部分浑仪、土圭等献给朝廷,其余珍宝珠玉则分给将帅,他还在长安谒汉高祖刘邦陵,大会文武于未央殿。 十一月,留守江南的刘穆之病故,朝中空虚。当初,刘裕准备攻下关中后,在经略西北。此时,晋军将士都久战思归,都不想留下。刘裕也怕江南出事,便决议东反。留次子,年仅十二岁的桂阳公刘义真为安西将军,雍秦二州刺史,镇守长安;王镇恶以征虏将军领安西司马、冯翊太守。委以守御之任。 由于王镇恶的祖父王猛为前秦丞相多年,甚得人心,而王镇恶又新立大功,所以晋军皆忌之。沈田子素与王镇恶不和,便于傅弘之多次对刘裕说:“镇恶家在关中,不可保信。”刘裕说:“今留卿文武将士精兵万人,彼若欲为不善,正足自灭耳。勿复多言。”刘裕私下对沈田子说:“钟会不得遂其乱者,以有卫瓘故也。语曰:‘猛兽不如群狐’,卿等十馀人,何惧王镇恶”(《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八》)! 史学家司马光在评论此事时说:“‘疑则勿任,任则勿疑。’裕既委镇恶以关中,而复与田子有后言,是斗之使为乱也。惜乎!百年之寇,千里之士,得之艰难,失之造次,使丰、鄗之都复输寇手。荀子曰:‘兼并易能也,坚凝之难。’信哉”(《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八》)! 十二月,刘裕离开长安。刘裕此举,便关中百姓非常失望。因为长安自316年被匈奴人刘曜占领后,至今已经一百多年了。“三秦父老闻裕将还,诣门流涕诉曰:“残民不沾王化,于今百年,始睹衣冠,人人相贺。长安十陵是公家坟墓,咸阳宫殿是公家室宅,舍此欲何之乎’”(《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八》)!但刘裕对夺取皇位已是急不可耐了。 时夏主赫连勃勃强盛,见刘裕至长安,不敢妄动,但仍秣马厉兵,训养士卒,进据安定(今甘肃泾川北)。后秦岭北诸郡县也皆降于夏国。等大军东还,赫连勃勃便问大臣王买德:“腾欲取关中,卿试言其方略。”王买德对刘裕进行了一番分析:“关中形胜之地,而裕以幼子守之。狼狈而归,正欲急成篡事耳,不暇复以中原为意。此天以关中赐我,不可失也。青泥、上洛,南北之险要,宜先遣游军断之;东塞潼关,绝其水陆之路;然后传檄三辅,施以威德,则义真在网罟之中,不足取也”(《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八》)。 刘裕东还后,即以其子抚军大将军赫连瑞都督前锋诸军事,率骑兵2万,直奔长安;前将军赫连昌屯潼关(今陕西潼关东北),切断晋军水陆通道;抚军右长史王买德进驻青泥(今陕西蓝田),赫连勃勃率大军为后继。 晋义熙十三年(417年)正月,赫连瑞兵至渭水北岸,关中降民甚众。此时,晋大将间发生内讧,相互倾轧。沈田子杀王镇恶,王惰又杀沈田子。冠军将军毛惰之代王镇恶为安西司马。傅弘之于池阳(今陕西泾阳西北)大败赫连瑞军,追击至寡妇渡(今甘肃庆阳北),斩俘甚众。夏军损失惨重,遂撤退。十月,东晋兼雍、东秦二州刺史刘义真受左右教唆,又杀王惰。王惰被杀,人心惊骇离散,局势难以控制。刘义真大为不安,把外地驻军调进长安防守。关中郡县均降夏国。赫连瑞乘夜袭长安,不克。赫连勃勃率大军进据咸阳,并断绝长安对外联系。长安陷于重围,刘裕召刘义真东归建康(今南京),遣相国右司马朱龄石代镇长安。十一月,朱龄石至长安,刘义真携辎重东去。赫连瑞率兵3万追击刘义真。至青泥,晋军大败。傅弘之、蒯恩与毛惰之均被夏抚军右长史王买德所擒。刘义真只身逃回。朱龄石被长安百姓驱逐,逃奔潼关。赫连勃勃遂入长安。长安得而复失,仅一年时间,但此时的刘裕已无暇顾及了。 义熙十四年(418年)六月,刘裕受封为相国、宋公、九锡之命。这一次,刘裕没有推辞,因为刘裕认为自己各方面的条件已经成熟,取代晋室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十二月,刘裕缢死晋安帝司马德宗,改立司马德宗的弟弟司马德文为帝。 元熙元年(419年)七月,刘裕受进爵之命,十二月,又加殊礼。 永初元年(420年)六月,刘裕迫使司马德文禅位给自己,正式称帝,国号为宋,改元永初,定都建康,史称宋武帝。中国历史也进入了一个暂新的时期——南北朝时期。 刘裕经过多年苦心经营,终于当上了皇帝,他深知帝位来之不易,所以即位后,采取了很多措施,巩固帝位,这也显示了这位创业之君的治国才能。由于刘裕出自寒门,深知这种人的优点,所以用人主要擢自寒门,所谓“网罗幽滞”(《宋书·武帝本纪》)。 刘裕还关心百姓生活,曾多次下令减免税役,如在同年八月“蠲租布二年”(《宋书·武帝本纪》)。在平定刘毅时,也曾下令减免税役。对于那些原来因战争需要被征发的奴隶也一律放还。 在吏治上,刘裕于永初二年(421)三月,规定“荆州府置将不得过二千人,吏不得过一万人;州置将不得过五百人,吏不得过五千人。兵士不在此限”(《宋书·武帝本纪》)。这是由于东晋末年,置官滥乱,给人民带来沉重负担,刘裕及时对此进行了制止。 在法制上,刘裕对东晋以来苛刻的刑法也进行了改革,永初三年(422)正月,下诏“刑罚无轻重,悉皆原降”(《宋书·武帝本纪》)。 刘裕本虽是行伍出行,识字不多,但非常重视教育。永初三年(422)正月,下诏:“古之建国,教学为先,弘风训世,莫尚于此;发蒙启滞,咸必由之。故爰自盛王,迄于近代,莫不敦崇学艺,修建庠序。自昔多故,戎马在郊,旌旗卷舒,日不暇给。遂令学校荒废,讲诵蔑闻,军旅日陈,俎豆藏器,训诱之风,将坠于地。后生大惧于墙面,故老窃叹于子衿。此《国风》所以永思,《小雅》所以怀古。今王略远届,华域载清,仰风之士,日月以冀。便宜博延胄子,陶奖童蒙,选备儒官,弘振国学。主者考详旧典,以时施行”(《宋书·武帝本纪》)。从而巩固宋国的统治,同时也改善了社会风气。 刘裕身为皇帝,最大的优点是生活简朴。史书称他“清简寡欲,严整有法度,未尝视珠玉舆马之饰,后庭无纨绮丝竹之音。”“财帛皆在外府,内无私藏”(《宋书·武帝本纪》)。义熙十二年(416年)八月,刘裕北伐后秦时,宁州人献琥珀枕,光色甚丽。刘裕知献琥能治伤,便将琥珀枕捣碎分给将士。刘裕灭后秦后,得姚兴从女,刘裕对她非常宠爱,几乎误了政事。后来谢晦谏说此事,刘裕马上其赶走。宋台建好后,有人上奏要把东西堂施局脚床,钉银涂钉,刘裕听了认为浪费,只同意用直脚床,钉铁钉。刘裕衣着简朴,常常拖着连齿木屐,在神虎门散步,左右从者不过十余人。他的儿子早晨向他请安,也不拘于礼,常穿着平常衣服。他睡的床,床头挂的是土布做成的帐子,墙壁上挂着布做的灯笼,麻绳做的拂灰扫把。为告诫后人,他命人将年轻时耕田用过的耨耙之类的农具藏人宫中,以使后人知稼穑之艰难。大明年间(457年-464年),孝武帝刘骏见此情景,与自己所追求的浮华豪奢有天壤之别,感到刘裕寒酸之极。说:“田舍公得此,以为过矣”(《宋书·武帝本纪》)。 宋武帝刘裕虽只做了两年多皇帝,但他能以天下为己任,体恤百姓,节俭治国,不愧为当时有所作为的君主。后宋文帝刘义隆在其父亲的基础上,继续推行了一些有利于人民的统治政策,终于出现了南北朝历史上第一个小康局面——元嘉之治。 永初三年(422年)五月癸亥(即公元422年6月26日),刘裕去世,时年六十岁。 点评:刘裕是两晋南北朝时期两个最卓越的军事统帅之一(另一个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与很多历史人物不同的是,刘裕是从一个社会底层的平民百姓,用二十年的时间,凭借其卓越的军事才能,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所以更令人钦佩。北魏谋臣崔浩在评价刘裕时说:“刘裕奋起寒微,不阶尺土,讨灭桓玄,兴复晋室,北禽慕容超,南枭卢循,所向无前,非其才之过人,安能如是乎!”何去非在《备论》中也说:“宋武帝以英特之姿,攘袂而起,平灵宝于旧楚,定刘毅于荆豫,灭南燕于二齐,克谯纵于庸蜀,殄卢循于交广,西执姚泓而灭后秦,盖举无遗策而天下惮服矣。北方之寇,独关东之拓跋,陇北之赫连耳。方其入关,魏人虽强,不敢南指西顾以议其后。” 刘裕的军事生涯生,指挥了无数次作战,最大的特点是以少胜多,而且作战中常身先士卒,所以能够赢得广大将士的尊敬。刘裕的北伐,也是中国战争史上最成功的北伐之一,就成就上而言,仅次于朱元璋北伐,所以辛弃疾用“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诗句来形容刘裕北伐时的气势。此外,刘裕还长于水战,水军在多次作战中都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汉氏载祀四百,比胙隆周,虽复四海横溃,而民系刘氏,惵惵黔首,未有迁奉之心。魏武直以兵威服众,故能坐移天历;鼎运虽改,而民未忘汉。及魏室衰孤,怨非结下。晋籍宰辅之柄,因皇族之微,世擅重权,用基王业。至于宋祖受命,义越前模。晋自社庙南迁,禄去王室,朝权国命,递归台辅。君道虽存,主威久谢。桓温雄才盖世,勋高一时,移鼎之业已成,天人之望将改。自斯以后,晋道弥昏,道子开其祸端,元显成其末衅,桓玄藉运乘时,加以先父之业,因基革命,人无异心。高祖地非桓、文,众无一旅,曾不浃旬,夷凶翦暴,祀晋配天,不失旧物,诛内清外,功格区宇。至于钟石变声,柴天改物,民已去晋,异于延康之初,功实静乱,又殊咸熙之末。所以恭皇高逊,殆均释负。若夫乐推所归,讴歌所集,魏、晋采其名,高祖收其实矣。盛哉”(《宋书·武帝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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