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274—333.8.17),字世龙,上党郡武乡县(山西榆社县境)人,羯族,十六国时期后赵的建立者,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统帅。 石勒这个姓名,是后来汲桑替他取的。他的祖先是匈奴别部羌渠种落的后裔,祖父名叫耶奕于,父亲周曷朱,又名乞翼加,都曾为部落小帅。石勒出生后,经过西晋的短期统一,随即进入八王之乱的混乱年代。 石勒十四岁时,随同邑人到洛阳做小买卖,曾倚上东门长啸,被大官僚王衍看到,王衍对左右说:“向者胡雏,吾观其声视有奇志,恐将为天下之患”(《晋书·石勒载记》)。遂派人来抓他,幸而石勒已先离开。石勒“壮健有胆力,雄武好骑射”(《晋书·石勒载记》)。其父周曷朱性格凶粗,不被部落的人所依附。周曷朱便让石勒代父督摄所部胡人,很得人心。 并州(山西省大部及邻近的河北、内蒙部分地区)一带,魏晋以来,官僚地主们拥有许多佃客。尤其是“太原诸部,亦以匈奴胡人为佃客,多者数千”(《晋书·王恂传》)。石勒青年时由于生活贫困,就曾当过邬人郭敬、阳曲宁驱的佃客。郭、宁认为石勒不同于一般人,所以对石勒另眼相待,并且在困难时还能对石勒予以周济。 西晋太安年间,并州发生饥荒,社会动荡不安,胡人佃客乘机散走,石勒就投靠于宁驱。北泽都尉刘监要缚卖石勒为奴,宁驱把他藏匿起来,幸而获免。于是石勒潜行,拟转投纳降都尉李川,路上遇到郭敬,泣诉饥寒之苦,郭敬即以货卖所得,供给石勒的衣食。石勒目击当时灾荒严重和掠卖胡人为奴事,因而建议郭敬:“今者大饿,不可守穷。诸胡饥甚,宜诱将冀州(河北中、南部及山东西端与河南北端)就谷,因执卖之,可以两济”(《晋书·石勒载记》)。郭敬深以为然,但此事议而未行。 时并州刺史、东瀛公司马腾已经采用建威将军阎粹之计,令将军郭阳、张隆等,虏捉诸胡,两人共锁于一枷,驱向山东(太行山以东一带)出卖。石勒当时二十多岁,也在被掠卖者之中。幸而郭阳是郭敬的族兄,郭时是郭敬的侄儿,他们受郭敬之托,所以石勒在路上未吃大苦。到山东后,石勒被卖与茌平(山东茌平县)人师懽家为奴。 在兵荒马乱的时代,老百姓时常听到鼓角之声、或者产生鼓角之声的错觉,这是不足为怪的。石勒和诸奴在田野耕作时,就常听到这种声音。石勒还说到在家乡种田时,同样也曾听到这种声音,并说:“吾幼来在家恆闻如是”(《晋书·石勒载记》)。大家即将此告知师懽,师懽也因石勒相貌非凡,就免掉石勒奴仆的身份。 师懽的家邻近于西晋的一个牧马场,师懽与牧帅汲桑常相往来。石勒借机以善于相马为由结识了汲桑,从此开始了收揽人才、积聚力量的工作。起初召集到王阳、夔安、支雄、冀保、吴豫、刘膺、桃豹、逯明等八骑,后郭敖、刘征、刘宝、张曀仆、呼延莫、郭黑略、张越、孔豚、赵鹿、支屈六等十人,也来投奔,号称十八骑。石勒就以这十八骑为基本力量,向茌平牧场东面的赤龙、骥等马苑中夺得苑马,乘马到远方掠夺丝绸珍宝等物,用以结好于汲桑。 这时,八王之乱已经进行多年。汝南王司马亮、楚王司马玮早已于元康元年(291年)被杀;赵王司马伦于永宁元年(301年)称帝,但于同年被杀;齐王司马冏、长沙王司马乂也相继败死;永兴元年(304年),成都王司马颖为皇太弟,于荡阴大败晋惠帝,逼迁惠帝于邺(河北临漳县西南)。这时,东瀛公司马腾、安北将军王浚举兵攻邺,司马颖战败,挟惠帝南走洛阳,河间王司马颙又派张方逼惠帝与成都王颖西入长安。同年,匈奴刘渊于左国城(山西离石县东北)称汉王,李雄于成都称蜀帝。即永兴二年(305年),东海王司马越起兵西攻长安,司马颙惧怕不敌,废除司马颖皇太弟的位号。但司马越的军队终于攻入长安,司马颙、司马颖最后都被杀死,司马越掌握了军政大权,拥立了晋怀帝,八王之乱结束。 当成都王司马颖西入长安后,邺城空虚,司马颖的旧将公师藩就于七月起兵,自称将军,于赵、魏地区起兵反晋,众达数万。石勒随即同汲桑一起,投奔公师藩。这时,“桑始命勒以石为姓,勒为名焉”(《晋书·石勒载记》),石勒的姓名由此而来,从这里看不出与昭武九姓的石氏有何联系。公师藩连克郡县,杀二千石、长吏等晋官吏。于是,公师藩命石勒为前队督,转而攻打邺城。结果晋范阳壬司马琥遣其将苟晞率部前往救援,与广干太守丁绍合击,公师藩败退。次年八月,公师藩率军由白马(今河南滑县东)南渡黄河时,遭苟晞军突袭,被斩。汲桑、石勒逃匿于茌平(今山东茌平西南)的牧苑中。 石勒初次作战就遭到失败,但他并不气馁。他率领苑中牧人,劫出郡县狱中囚徒,并招纳山泽逃亡之人,许多人都来归附,他就带领这支队伍协助汲桑。 永嘉元年(307年)三月,汲桑再次起兵反晋,自称大将军,以石勒为扫虏将军,任前锋,连克郡县。汲桑宣称为成都王司马颖报仇,讨伐东海王司马越及其弟弟东瀛公司马腾。司马腾这时已进爵为新蔡王,镇守邺城。邺城经过战乱,府库空虚,人民生活痛苦。司马腾自并州东下时,尽携府藏所有,又掠卖胡人,所得资财甚丰,但十分吝啬,不肯济人之急,因此,“人不为用”(《资治通鉴·卷第八十六》)。五月,汲桑大破晋魏郡太守冯嵩,长驱直入邺城(今河北临漳西南),汲桑与石勒一举攻下邺城,马腾轻骑出逃,为汲桑部将李丰所杀。汲桑军杀万余人,掠妇女珍宝而去。 汲桑等又转兵自延津(今河南汲县东)渡黄河,南攻兖州(治廪丘,今山东郓城西北)。此时,掌握晋大权的东海王司马越闻讯大惊,急命苟晞及将军王讚迎击。双方在平原(今山东平原西南)、阳平(今山东莘县)之间相持数月,交战30余次,互有胜负。七月,司马越亲自统兵屯守官渡(今河南中牟东北),声援苟晞。八月,苟晞击败汲桑于东武阳(今山东朝城西),汲桑退守清渊(今河北馆陶西北)。九月,苟晞继续追击,破汲桑营垒8座,斩万余人。汲桑、石勒率余部准备投奔汉王刘渊,于赤桥(今山东聊城西北)遭晋冀州刺史丁绍截击,再败,汲桑逃向茌平,石勒逃奔乐平(今山西和顺西北)。 这时,胡部大(少数民族的一部之长)张[勹+背]督、冯莫突,拥众数千人,壁于上党(山西襄垣县东)。石勒前往相从,深被亲昵。石勒对张[勹+背]督说:“刘单于举兵诛晋,部大距而不从,岂能独立乎?”张[勹+背]督说:“不能。”石勒说:“如其不能者,兵马当有所属。今部落皆已被单于赏募,往往聚议欲叛部大而归单于矣,宜早为之计”(《晋书·石勒载记》)。张[勹+背]督素无智略,接受了这一建议,于十月随石勒归附汉王刘渊。石勒不但自己招徕人马,而且扩大了刘氏势力,刘渊自然十分高兴,就封张[勹+背]督为亲汉王,冯莫突为都督部大,而封石勒为辅汉将军、平晋王。石勒改张[勹+背]督姓名为石会,意思是张[勹+背]督幸而与石勒自己相会合。 十二月,“乞活”(因饥荒而出外求食的队伍称乞活军)田甄、田蔺、薄盛等起兵,汲桑被击杀于乐陵(今山东惠民西北)。 时乌桓族的张伏利度,拥众二千人,壁于乐平,刘渊屡次相招而不来。于是,石勒假装得罪了刘渊,投奔伏利度,伏利度大悦,和石勒结为兄弟,派勒带兵攻掠,所向无敌,深为诸胡人所畏服。石勒知道自己是众望所归,就借一次聚集的机会,抓住伏利度,并即当众询问:“今起大事,我与伏利度孰堪为主”(《晋书·石勒载记》)?诸胡人皆推石勒。石勒当场释放伏利度,带领这支队伍归于刘渊。刘渊加封石勒为督山东征讨诸军事,将伏利度部众拨与石勒指挥。从此,石勒既获得了张[勹+背]督和张伏利度的部众,又是在汉刘渊政权的统领下,形成一支相当独立的军事力量,和初起时的依附汲桑、公师藩的情况大不相同,而且日益发展和壮大起来。 石勒归附匈奴刘氏的汉王国后,在名义上是接受汉王国的指挥,事实上也得到刘氏指挥下其他部队的声援和配合,从而成为匈奴刘氏的一支方面军,驰骋疆场,既助刘氏灭掉西晋,也逐步为自己建立后赵政权打下基础。 晋永嘉二年(汉元熙五年,308年)正月,汉王刘渊为扩展疆土,灭亡西晋,分遣其子抚军将军刘聪等10将南攻太行山一带要地,石勒等10将进攻冀州。二月,石勒进攻常山(今河北正定西),为晋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夷、河北诸军事王浚所击败。五月,刘聪攻河东(今山西夏县西北),遭晋督护北宫纯反击,失利。七月,刘渊亲率军攻平阳(今山西临汾西南),晋平阳太守宋抽逃走,河东太守路述战死,刘渊遂迁都于蒲子(今山西隰县),收降鲜卑陆逐延、氐单征部。九月,石勒及王弥攻邺城(今河北临漳西南),晋魏郡太守和郁弃城而逃。晋廷遣车骑将军王堪屯兵东燕(今河南封丘北)阻击石勒;豫州刺史裴宪屯白马(今河南滑县东)抵御王弥;平北将军曹武屯大阳(今河南三门峡市北)防范蒲子汉军。 十月,刘渊即帝位,改元永凤。封石勒为平东大将军,持节。十一月,晋上党太守刘惇率鲜卑兵攻壶关(今山西长治北),击败汉镇东将军綦毋达。石勒、刘灵等率众3万人攻魏郡(治邺城)、汲郡(治今河南汲县)、顿丘(今河南濮阳北)等地,各地坞堡武装50余垒叛晋归汉。石勒即假予这些垒主以将军、都尉的名号,给予印绶,从中选其强壮者5万人为汉军,“老弱安堵如故,军无私掠,百姓怀之”(《晋书·石勒载记》)。至此,石勒实力骤增。 石勒帮助刘氏沉重打击了西晋,永嘉三年(309年),刘渊封石勒为安东大将军,开府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等僚属。于是,进而俘斩了魏郡太守王粹、冀州西部都尉冯冲,并攻杀乞活赦亭、田禋等。 三月,晋左积弩将军朱诞降汉,向汉王刘渊具告晋都洛阳防御孤弱,劝其进攻。刘渊遂以灭晋大将军刘景为大都督、朱诞为前锋都督,率兵攻黎阳(今河南浚县东北),克之;又败晋车骑将军王堪于延津(今河南汲县东)。 刘渊为从北侧掩护太行山以东方面的作战,于四月派石勒攻巨鹿(今河北宁晋县南)、常山(今河北正定西),旋又对冀州(治信都,今河北冀县)展开攻击,连克郡县坞堡百余个,部众增至10余万。此时石勒将在这一带所罗致的“衣冠人物,集为君子营。乃引张宾为谋主。始署军功曹,以刁膺、张敬为股肱,夔安、孔苌为爪牙,支雄、呼延莫、王阳、桃豹、逯明、吴豫等为将率”(《晋书·石勒载记》)。由于吸收汉族地主中的才智之士为其出谋划策,从此,石勒这支军队才真正成为多谋善战的军事力量。 不久,刘渊命征东大将军王弥与楚王刘聪会攻壶关(今山西长治北),以石勒率7000人为前锋。晋并州刺史刘琨遣部将韩述、黄肃分兵两路阻击,刘聪击败韩述于西涧(今山西长治西),石勒破黄肃于封田(今山西长治西北),晋二将皆战死。晋执掌朝政的太傅司马越又遣淮南内史王旷、将军施融、曹超等率军数万人迎击刘聪,王旷不阻水守御而冒入太行山区,与刘聪遭遇,战于长平(今山西高平西北),大败,施融、曹超战死。刘聪又连克屯留(今山西屯留南)、长子(今山西长子西南),斩获1.9万人,晋上党太守庞淳献壶关降汉。刘琨只得命部将张倚继任上党太守,据守襄垣(今山西襄垣北)。刘聪又分兵攻晋阳(今山西太原西南),不克。汉军在并、冀州接连告捷,为攻打洛阳创造了有利条件。 九月,晋骠骑大将军、幽州刺史王浚遣部将祁弘与鲜卑段务勿尘部合击石勒于飞龙山(今河北元氏西北),石勒大败,死者万余人,石勒只得退守黎阳(河南濬县东)。十一月,军石勒率部北上进攻信都(今河北冀县),斩晋冀州刺史王斌。晋骠骑大将军王浚自领冀州刺史。车骑将军王堪、北中郎将裴宪奉诏联兵反击石勒,石勒撤军阻击。晋魏郡太守刘矩以郡投降,石勒让刘矩为中军左翼。石勒乘势进至黎阳(今河南浚县东北),裴宪弃军逃奔淮南,王堪部退保仓垣(今河南开封西北)。石勒因功被授予镇东大将军,封汲郡公,持节,其余如故。石勒辞而不受。 晋永嘉四年(汉河瑞二年,310年)正月,石勒率军南渡黄河,攻克白马(今河南滑县东),汉征东大将军王弥率部3万前来会合,共同进攻晋兖、徐、豫各州。二月,石勒军袭鄄城(今山东鄄城北),杀晋兖州刺史袁孚,旋即攻占仓垣(今河南开封西北),斩晋车骑将军王堪。后又转兵北上再渡黄河,进攻冀州广宗、清河、平原、阳平各郡县,当地民众9万余人归附石勒。 七月,石勒与楚王刘聪、始安王刘曜及安北大将军赵固等部围攻晋河内太守裴整于怀(今河南武陟西南),欲控制河内地区(今河南沁阳一带)。晋廷命征虏将军宋抽率部北上救援,石勒、王桑率部逆击,宋抽兵败战死,河内民众执裴整投降。 同月,汉王刘渊去世,太子刘和即位。刘聪杀兄长刘和,即帝位。加封石勒为征东大将军、并州刺史、汲郡公,持节、开府、都督、校尉、王等如故,石勒辞而不受。刘聪为实现其父刘渊的遗愿,遂于十月派河内王刘粲、始安王刘曜及征东大将军王弥率军4万人再次进攻晋都洛阳,石勒则率骑2万人与刘粲于大阳(今河南三门峡市北)会合,并大败晋监军裴邈于渑池(今河南洛宁西)。晋军固守洛阳,汉军围攻不下,遂长驱直入洛川,兵分二路:刘粲军出辕辕(今河南登封西北),攻掠梁、陈、汝、颍地区(今河南中部、北部),陷垒壁百余;石勒军则出成皋关(今河南荥阳汜水镇),进围晋陈留太守王瓒于仓垣(今河南开封西北),石勒为王瓒所败,退守黄河北岸的文石津(今河南滑县西南)。汉再攻洛阳行动遂告结束。 当时,关中部分流民流徙至宛城(今河南南阳)一带就食,九月时,晋廷诏命其归返乡里,流民以关中饥荒,皆不愿归。当地官吏遣兵押送,强行限期出发。流民走投无路,遂在京兆人王如的领导下举行起义,乘夜袭破晋军。随后,严嶷、侯脱等皆集结流民响应,进攻城镇,杀晋官吏。流民军旋即发展到四、五万人,活动于汉、沔及襄阳一带。王如自称大将军、领司、雍二州牧,称藩于汉。 十月,晋太傅司马越因洛阳饥困日甚,召各地晋军增援,但未有至者。晋征南将军山简遣部将王万部应召赶赴京城,进至涅阳(今河南邓县东北),被王如击败。王如趁势纵兵大掠沔、汉地区(今河南西南部),进逼襄阳(今属湖北),山简保城自守。严嶷率军攻城,山简军不敌退屯夏口(今武汉武昌)。 不久,石勒率军渡河,直趋南阳(今属河南)。王如、侯脱、严嶷等虽然称藩于汉,但害怕石勒来攻,占据其地,王如就与石勒结为兄弟,并厚礼贿赂石勒。遂遣1万人屯襄城(今属河南)阻击石勒,被石勒击败,皆其所俘。石勒军进屯宛北。时侯脱据守宛城,王如据守穰(今河南邓县),二人平素不和。王如遂重赂石勒,让石勒去攻侯脱。石勒正拟扩张自己的势力,立即令军士夜中吃饱饭,喂好马,鸡鸣时出发,天亮时直逼宛城。石勒攻克宛,杀侯脱。严嶷率部前来救援,见侯脱已死,因而降于石勒。石勒囚严嶷送于刘聪,尽并尽并侯脱、严嶷之众。 石勒军队由于有了新的增员,军势更盛。于是又转军南攻襄阳,沿汉江而下,占领江西(隋唐以前,习惯上称长江下游北岸、淮水以南为江西)垒壁30余座。旋还军转攻襄城,王如遣其弟王璃率骑兵2.5万伪装前来犒军,想袭击石勒,结果兵败被歼。于是,石勒又再回军到江西。王如军因粮草告尽,于永嘉六年(312年)投降晋扬州刺史王敦,王旋为敦所杀。 石勒第一次转战和屯兵于江汉一带,从永嘉四年十月到五年(301—311年)正月,经过了三、四个月,他“盖欲有雄据江汉之志”(《晋书·石勒载记》)准备据守江、汉。但因军中乏粮,疾疫流行,并且琅邪王司马睿又派兵前来抗击,石勒遂依谋主张宾之策,于五年正月率军北上,渡过沔水。二月,率军攻占新蔡(今属河南),杀晋新蔡庄王司马确于南顿(今河南项城西);又进攻许昌(今河南许昌东),斩晋平东将军王康。 在永嘉四年十一月时,晋执掌朝政的东海王司马越因洛阳势孤日危,为保存实力,以南攻石勒军为名,企图回到他的封国东海(山东郯城县北)以自全。率晋室重臣及甲士4万人,经过许昌,出屯项城(今河南沈丘),只留下右卫将军何伦等保护晋怀帝留守洛阳。晋青州刺史苟晞因移文州郡,声讨司马越的罪状。晋怀帝司马炽也痛恨司马越擅领军队离开京城,手诏与苟晞,令其讨伐司马越。永嘉五年(311年)三月,司马越忧惧成疾,死于项城。临死前将后事托于太尉王衍。随后由晋廷朝臣、军队10余万护送司马越灵柩准备还葬于东海(今山东郯城北)。 石勒闻讯后,于四月率轻骑追至苦县(河南鹿邑县东)宁平城(今河南郸城东北),石勒用骑兵四面包围晋军,用箭猛射,10余万晋军无统一号令,只顾逃命,未被射死的也因自相践踏而亡,无一幸免。王衍与襄阳王司马范、任城王司马济、西河王司马喜、梁王司马禧、齐王司马超、吏部尚书刘望、豫州刺名刘乔、太傅长史庾顗等被俘。王衍与众人皆怕死,并为自己陈说。王衍这位当时的清谈领袖竟对石勒说他自己本无宦情,不豫世事,并劝石勒称帝,企图免死。石勒大怒说:“君名盖四海,身居重任,少壮登朝,至于白首,何得言不豫世事耶!破坏天下,正是君罪”(《晋书·王衍传》)!唯襄阳王司马范神色俨然,意气自若,呵斥众人说:“今日之事,何复纷纭”(《晋书·石勒载记》)!石勒甚以为奇,于是将诸王杀于外,死者甚众。石勒“重王衍清辨,奇范神气,不能加之兵刃,夜使人排墙填杀之”(《晋书·石勒载记》)。王衍临死前才懊悔说:“呜呼!吾曹虽不如古人,向若不祖尚浮虚,戮力以匡天下,犹可不至今日”(《晋书·王衍传》)。石勒同时斥责司马越是扰乱天下者,劈其棺而焚其尸。 留守洛阳的左卫何伦、右卫李恽闻知司马越病死,即奉裴妃、司马越子司马毗东撤。何伦等人及护卫军行至洧仓(今河南鄢陵西北)与石勒遭遇,石勒大败晋军,除裴妃、何伦几人逃脱外,司马毗及宗室48王全部被石勒俘杀。 宁平城之战,石勒及时抓住战机,轻骑奔袭,终将晋室仅剩的核心力量基本歼灭。司马越、王衍这些贵族官僚本想保全自己,结果不但不能如愿,反而自取速亡,并且使洛阳守卫更加空虚,促使西晋更快地灭亡。所以,司马越、王衍这些人确是罪有应得。而石勒的消灭东海王越这股势力,为后来合力攻破洛阳灭亡西晋创造了条件,也是他收拾人心扩大影响之举。 消灭司马越的力量后,石勒率领精骑三万,由城皋关而入,与匈奴汉帝刘聪所派遣的刘曜、王弥等会师,共攻洛阳。六月,洛阳陷落,晋怀帝被俘至平阳,石勒仍率部返回许昌(今河南许昌东)一带。刘聪封石勒为征东大将军,石勒固辞不受。此时,石勒得悉晋臣苟晞已在蒙城(今河南商丘市东北)拥戴豫章王司马端为皇太子,置行台,并任己为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时,即于九月发兵进攻,攻占阳夏(今河南太康),擒晋陈留太守王讚;又转袭蒙城,苟晞及豫章王司马端战败被俘,石勒以苟晞为左司马。此后,中原一带基本上已为汉军所占。刘聪授石勒为征东大将军、幽州牧,石勒固辞不受。 石勒军和王弥军是占据中原汉军中二支最强的队伍。王弥是东莱(山东掖县)人,晋惠帝末年,随刘伯根起兵反晋,伯根败死后即自领一军,屡败晋军,后归附于刘曜,与刘曜、石勒等再次进攻洛阳。至攻破洛阳这一战,弥军先登,受汉帝刘聪封为大将军、齐公。在群雄角逐时,互有相图之心。 九月,王弥谋士刘暾劝弥与其占据青州(治今山东淄博东北)的部将安东将军曹嶷联兵共同消灭石勒。王弥遂遣刘暾召曹嶷引兵来会;同时假装又邀请石勒同会青州。但刘暾中途被石勒抓获处死,王弥图谋败露而不知。适逢弥将徐邈、高梁引所部兵离去,弥兵渐衰。及石勒活捉苟晞后,王弥写信给石勒,故意说:“公获苟晞而赦之,何其神也!使晞为公左,弥为公右,天下不足定。”石勒看出这是骄兵之计,即对张宾说:“王弥位重言卑,恐其遂成前狗意也。”张宾劝石勒乘机诱而取之,说:“观王公有青州之心,桑梓本邦,固人情之所乐,明公独无并州之思乎?王公迟回未发者,惧明公踵其后,已有规明公之志,但未获便尔。今不图之,恐曹嶷复至,共为羽翼,后虽欲悔,何所及邪!徐邈既去,军势稍弱,观其控御之怀犹盛,可诱而灭之”(《晋书·石勒载记》)。石勒从其计。 时王弥军与晋镇守寿春(今安徽寿县)的将军刘瑞相持,形势危急,而石勒兵攻蓬关“乞活”陈午不下。王弥请求石勒增援,石勒未许,张宾说:“明公常恐不得王公之便,今天以其便授我矣。陈午小竖,何能为寇?王弥人杰,将为我害”(《晋书·石勒载记》)。石勒遂从张宾之言,亲率军往援,击败晋军,斩刘瑞。“弥大悦,谓勒深心推奉,无复疑也”(《晋书·石勒载记》)。 十月,李头对石勒说:“公天生神武,当平定四海,四海士庶皆仰属明公,望济于涂炭。有与公争天下者,公不早图之,而返攻我曹流人。我曹乡党,终当奉戴,何遽见逼乎”(《晋书·石勒载记》)!石勒遂请王弥赴宴于已吾(今河南睢县东南),王弥不顾部属劝阻,贸然前往。席间,石勒发伏兵杀王弥,后又兼并其部众。转而表奏汉帝刘聪,称王弥系因叛逆被杀。刘聪遣使斥责石勒擅杀大将,目无君王,但因知石勒兵盛,只得又加封其为镇东大将军,督并、幽二州诸军事,领并州刺史,以安抚其心。这样,石勒就除掉了他逐鹿中原时的一大对手。 苟晞等虽降于石勒,但石勒恐其叛走,即以谋叛罪名把他杀死,实即更彻底的消灭异己的力量。自杀王弥后,在名义上石勒仍为汉刘氏之臣,实际上他已在独立行动了。 石勒在短短的一个多月内,消灭西晋在中原最后的一支力量苟晞部,旋又铲除汉军在中原地区的主要对手王弥部,遂乘胜南下,于十月率兵攻掠晋豫州(治今河南淮阳)诸郡,兵临长江而还,屯于葛陂(今河南新蔡西北),威震江南。到次年二月,方自葛陂北还。 石勒再次向南方活动于江淮一带,屯兵于葛陂四个月左右。在葛陂曾经修缮室宇营垒,劝课农耕,向临时任命的地方官征收“义谷”,以供士卒粮饷,并且制造舟船,准备进攻建业。于此足见其雄心。但为什么跟上次一样,还是回军北上呢?仔细研读刘琨《与石勒书》,可以窥见其中消息。 当初石勒被掠卖于茌平时,与母亲失散。并州刺史刘琨知道石勒母亲及侄儿石虎的下落时,派部下张儒护送他们前来,并写信给石勒说:“将军发迹河朔,席卷兗豫,饮马江淮,折冲汉沔,虽自古名将,未足为谕。所以攻城而不有其人,略地而不有其土,翕尔云合,忽复星散,将军岂知其然哉?存亡决在得主,成败要在所附;得主则为义兵,附逆则为贼众。义兵虽败,而功业必成;贼众虽克,而终归殄灭。昔赤眉、黄巾横逆宇宙,所以一旦败亡者,正以兵出无名,聚而为乱。将军以天挺之质,威振宇内,择有德而推崇,随时望而归之,勋义堂堂,长享遐贵。背聪则祸除,向主则福至。采纳往诲,翻然改图,天下不足定,蚁寇不足扫。今相授侍中、持节、车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襄城郡公,总内外之任,兼华戎之号,显封大郡,以表殊能,将军其受之,副远近之望也。自古以来诚无戎人而为帝王者,至于名臣建功业者,则有之矣。今之迟想,盖以天下大乱,当须雄才。遥闻将军攻城野战,合于机神,虽不视兵书,暗与孙吴同契,所谓生而知之者上,学而知之者次。但得精骑五千,以将军之才,何向不摧!至心实事,皆张儒所具”(《晋书·石勒载记》)。 信的结尾,劝勒降晋,石勒没有答应,并且回信拒绝,这是意料中事,姑且不谈。而刘琨信中谈到石勒“饮马江淮,折冲汉沔”,即两次向南方进军,一次是在汉沔与王如交关的事,另一即这次即屯军葛陂的事,一般注意到葛陂屯军而忽略了前者。再则信中一再强调了石勒没有固定的立足点,虽然百战百胜而飘忽不定,未能掌握到必要的土地和人民,也就是没有立国之本,并且要石勒考虑这个重要问题。这对石勒的启发很大。要树立王霸之业,就必须拥有必要的土地与人民这样的据点,这样的据点应在何处才合适,这关系到事业的成败,必须选得其地。上次屯兵江西和这次屯兵葛陂,显然表明石勒要以汉沔或江淮之间为据点的。可是,这是否合适呢?应由事实来作回答。首先,江淮或江汉间的气候水土,北方士兵不能适应,霖雨和时疫流行,造成大批士兵的饥饿和死亡,石勒屯兵这里两次,就两次遇到这种情况。其次,南方习于水战,北兵非所敌,如自葛陂退兵时,石虎想夺取东晋粮船而大败,即是一证。再则江汉、江淮间是东晋对北方的门户或屏障,要保住江南政权,就必定以死力来保住这些地方,石勒两次南来,琅邪王司马睿就两次结集大军进行抗击。事实证明,以江淮或江汉为据点是不行的,必须重新考虑。刘琨《与石勒书》着重提出立足点的问题,这对石勒的重新考虑这一问题有很大的启发,有很重要的关系。 从当时具体形势来看,江汉、江淮均不可作为据点,据点非北方不可。从北方形势来看,关中、河东各有其主,则唯有选择河北为当。这样重大的决策,在石勒集团中经过大争论,最后才由石勒本人作出决定,这是关系到石勒集团成败的关键,大争论必不可免,而且是集思广益之方。 争论发生在永嘉六年(312年)二月。时石勒屯军葛坡(今河南新蔡县西北),构筑垒壁,课农造船,准备南攻建业(今南京)。镇守建业的晋琅琊王司马睿会集江南兵力于寿春(今安徽寿县),以镇东长史纪瞻任扬威将军,都督诸军以防御石勒。时江淮地区连降大雨,汉军饥疫,死者大半,东晋又派扬威将军纪瞻督率大军集于寿春(安徽寿县),军情紧急。 石勒遂召集部属商议对策,右长史刁膺主张投降,并求扫平河朔以赎罪,等东晋退兵后再图他计。石勒听后,愀然长啸。中坚将军夔安建议先移营高地以避水,石勒说:“将军何其怯乎”(《晋书·石勒载记》)!孔苌、支雄等三十余将官建议:“及吴军未集,苌等请各将三百步卒,乘船三十余道,夜登其城,斩吴将头,得其城,食其仓米。今年要当破丹阳,定江南,尽生缚取司马家兒辈。”石勒笑着说:“是勇将之计也”(《晋书·石勒载记》)。还各赐铠马一匹,以示嘉奖。最后石勒对张宾说:“于君计何如?”张宾说:“将军攻陷帝都,囚执天子,杀害王侯,妻略妃主,擢将军之发不足以数将军之罪,奈何复还相臣奉乎!去年诛王弥之后,不宜于此营建。天降霖雨方数百里中,示将军不应留也。鄴有三台(即铜雀台、金虎台、冰井台)之固,西接平阳,四塞山河,有喉衿之势,宜北徙据之。伐叛怀服,河朔既定,莫有处将军之右者。晋之保寿春,惧将军之往击尔,今卒闻回军,必欣于敌去,未遑奇兵掎击也。辎重迳从北道,大军向寿春,辎重既过,大军徐回,何惧进退无地乎”(《晋书·石勒载记》)!石勒经过两次向南进军的实际经验教训,也认识到据点必须选在北方,而刘琨的启发,张宾的划策,在关键时刻起了关键性的作用,故石勒决策回军北上,在河北一带建立据点,这是其霸业的重大转折。 石勒责备刁膺说:“君共相辅佐,当规成功业,如何便相劝降!此计应斩。然相明性怯,所以宥君”(《晋书·石勒载记》)。于是将刁膺降为将军,升张宾为右长史,加中垒将军,号曰“右侯”。 石勒于是按张宾之计,当主力北上时使其侄石虎率骑兵2000趋向寿春。石虎部途中遇晋运船,汉军将士争相上船夺抢货物,被晋纪瞻军击败。纪瞻追击百里,前锋接近石勒主力。见石勒军列阵以待,纪瞻不敢贸然进攻,退还寿阳。 在北上途中,由于当时民族矛盾尖锐,石勒军队过处,都是坚壁清野,所以军士粮饷十分困难。七月,走到汲郡(河南汲县西南),闻汲郡向冰数千人,壁于枋头。石勒将要率军从棘津北渡,怕向冰乘机来攻,便问计于诸将。张宾进说:“如闻冰船尽在渎中,未上枋内,可简壮勇者千人,诡道潜渡,袭取其船,以济大军。大军既济,冰必可擒也”(《晋书·石勒载记》)。石勒从其计,设伏兵大败向冰,夺取大批军资粮饷,军势得以复振。 于是石勒长驱至邺,攻北中郎将刘演于三台。刘演部将临深、牟穆等率众数万人降于勒。但邺城守卫犹固,一时难于攻下,而徒耗兵力,张宾又建议说:“刘演众犹数千,三台险固,攻守未可卒下,舍之则能自溃。王彭祖、刘越石大敌也,宜及其未有备,密规进据罕城,广运粮储,西禀平阳,扫定并蓟,桓文之业可以济也。且今天下鼎沸,战争方始,游行羁旅,人无定志,难以保万全、制天下也。夫得地者昌,失地者亡。邯郸、襄国,赵之旧都,依山凭险,形胜之国,可择此二邑而都之,然后命将四出,授以奇略,推亡固存,兼弱攻昧,则群凶可除,王业可图矣”(《晋书·石勒载记》)。石勒从其计,进据襄国,以为据点。张宾又说:“今我都此,越石、彭祖深所忌也,恐及吾城池未固,资储未广,送死于我。闻广平诸县秋稼大成,可分遣诸将收掠野谷。遣使平阳,陈宜镇此之意”(《晋书·石勒载记》)。石勒又从计,命诸将攻掠附近冀州郡县壁垒,征集粮食物资送于襄国。并上表于汉帝刘聪,刘聪得报后加封石勒都督冀、幽、并、营四州诸军事、冀州牧、上党郡公。从此,石勒称雄襄国,改变以往流动作战方式,开始建立自己的根据地,为统一北方、建立后赵政权奠定了基石。 石勒据有襄国,就和晋大司马幽州(治蓟,今北京城西南)刺史王浚发生正面冲突,时广平(今河北鸡泽东南)人张豺、游纶拥众数万,占据苑乡(今河北邢台东北),受命于晋幽州刺史王浚。十二月,石勒遣夔安、支雄等7将进攻苑乡,破其外垒。王浚急遣督护王昌率诸军与辽西鲜卑段疾陆眷及段匹磾、段文鸯、段末杯等共5万人进攻襄国。时护城河尚未修,只得筑隔城重栅。鲜卑段氏军进屯渚阳(今邢台市东北),段氏素以勇悍闻名,石勒遣将与之交战,皆败。段疾陆眷遂大造战具,准备攻城,石勒部众甚惧。石勒对部下说:“今寇来转逼,彼众我寡,恐攻围不解,外救不至,内粮罄绝,纵孙吴重生,亦不能固也。吾将简练将士,大阵于野以决之,何如?”诸将皆说:“宜固守以疲寇,彼师老自退,追而击之,蔑不克矣。”石勒又问张宾和孔苌:“君以为何如。”张宾和孔苌都不同意固守疲敌,待其退而击的策略,便说:“闻就六眷克来月上旬送死北城,其大众远来,战守连日,以我军势寡弱,谓不敢出战,意必懈怠。今段氏种众之悍,末柸尤最,其卒之精勇,悉在末柸所,可勿复出战,示之以弱。速凿北垒为突门二十余道,候贼列守未定,出其不意,直冲末柸帐,敌必震惶,计不及设,所谓迅雷不及掩耳。末柸之众既奔,余自摧散。擒末柸之后,彭祖可指辰而定”(《晋书·石勒载记》)。石勒笑纳其计,以苌为攻战都督,于北城开突门(即暗门)20余道,在鲜卑军攻城时,待其队伍松懈,即命孔苌率精锐自突门出击,猛袭王浚军悍将段末枉部,不克而退。末枉追至垒门,为石勒伏兵所俘。王浚军见悍将被俘,纷纷败退,孔苌乘胜追击,鲜卑横尸30余里,获铠马5000匹。段疾陆眷收集余众,退屯渚阳。石勒欲主动放还段末坯,诸将有反对者,石勒说:“辽西鲜卑,健国也,与我素无怨雠,为王浚所使耳。今杀一人,结怨一国,非计也。放之必悦,不复为王浚用矣”(《晋书·石勒载记》)。石勒遂放还段末坯,并赠送厚礼重金,与段氏于渚阳结盟,段氏遂收兵撤还辽西,段氏从此倾向于石勒。王昌亦返回蓟(今北京城西南),游纶、张豺投降石勒。石勒转攻信都(冀州治所,今河北冀县),杀晋冀州刺史王象。王浚势力从此衰落。 晋建兴元年( 汉嘉平三年,313年)四月,石勒命石虎率部进攻邺城,晋邺城守军溃败,晋魏郡太守刘演逃奔廪丘(兖州治所,今山东郓城西北),将军谢胥、田青、郎牧等率邺城西北三台流民皆归降石勒。北方重镇邺城遂为汉所有。石勒以桃豹为魏郡太守,镇守于邺,不久,改用石虎代替了桃豹。 同时,石勒则进攻晋青州刺史李恽于上白(今河北丘县东北),杀李恽,并要坑其降卒。石勒突然从中发现了曾经救济过他的郭敬,石勒说:“今日相遇,岂非天邪”(《晋书·石勒载记》)!于是赐郭敬衣服车马,任上将军,将要坑杀之人全部配给郭敬。后晋幽州刺史、领尚书令的王浚命薄盛继任青州刺史。五月,石勒遣部将孔苌进击定陵(今河南舞阳东北),杀晋兖州刺史田徽。薄盛畏惧汉军,遂率部投降石勒。从此,山东郡县相继为石勒所占。刘聪加封石勒为侍中、征东大将军、其余如故,封石勒母亲为上党国太夫人,妻为上党国夫人。 石勒攻下邺城后,想派一得力人选进行治理,便问张宾:“鄴,魏之旧都,吾将营建。既风俗殷杂,须贤望以绥之,谁可任也?”张宾说:“晋故东莱太守南阳赵彭忠亮笃敏,有佐时良干,将军若任之,必能允副神规”(《晋书·石勒载记》)。石勒于是召赵彭为魏郡太守,赵彭到后,哭着推辞道:“臣往策名晋室,食其禄矣。犬马恋主,切不敢忘。诚知晋之宗庙鞠为茂草,亦犹洪川东逝,往而不还。明公应符受命,可谓攀龙之会。但受人之荣,复事二姓,臣志所不为,恐亦明公之所不许。若赐臣余年、全臣一介之愿者,明公大造之惠也。”石勒听后默然,张宾说:“自将军神旗所经,衣冠之士靡不变节,未有能以大义进退者。至如此贤,以将军为高祖,自拟为四公,所谓君臣相知,此亦足成将军不世之高,何必吏之。”石勒大悦道:“右侯之言得孤心矣”(《晋书·石勒载记》)。于是赐其安车驷马,养以卿禄,让其子赵明为参军。以石虎为魏郡太守,石虎“篡夺之萌兆于此矣”(《晋书·石勒载记》)。 时王浚署置百官,奢纵淫虐,石勒素有吞并之心,想先派人观察一番。有人说:“宜如羊祜与陆抗书相闻”(《晋书·石勒载记》)。张宾当时患病,石勒便亲自前往,问其计。张宾说:“王浚假三部之力,称制南面,虽曰晋籓,实怀僭逆之志,必思协英雄,图济事业。将军威声震于海内,去就为存亡,所在为轻重,浚之欲将军,犹楚之招韩信也。今权谲遣使,无诚款之形,脱生猜疑,图之兆露,后虽奇略,无所设也。夫立大事者必先为之卑,当称籓推奉,尚恐未信,羊、陆之事,臣未见其可”(《晋书·石勒载记》)。石勒从其计。 十一月,利用王浚割据自立之心,派舍人王子春、董肇等向王浚献厚礼,表示拥戴其称帝,说:“勒本小胡,出于戎裔,值晋纲弛御,海内饥乱,流离屯厄,窜命冀州,共相帅合,以救性命。今晋祚沦夷,远播吴会,中原无主,苍生无系。伏惟明公殿下,州乡贵望,四海所宗,为帝王者,非公复谁?勒所以捐躯命、兴义兵诛暴乱者,正为明公驱除尔。伏愿殿下应天顺时,践登皇阼。勒奉戴明公,如天地父母,明公当察勒微心,慈眄如子也”(《晋书·石勒载记》)。并厚赂王浚之婿枣嵩。 王浚见信后,对石勒此举表示怀疑,便说:“石公一时英武,据赵旧都,成鼎峙之势,何为称籓于孤,其可信乎?”王子春道:“石将军英才俊拔,士马雄盛,实如圣旨。仰惟明公州乡贵望,累叶重光,出镇籓岳,威声播于八表,固以胡越钦风,戎夷歌德,岂唯区区小府而敢不敛衽神阙者乎!昔陈婴岂其鄙王而不王,韩信薄帝而不帝者哉?但以知帝王不可以智力争故也。石将军之拟明公,犹阴精之比太阳,江河之比洪海尔。项籍、子阳覆车不远,是石将军之明鉴,明公亦何怪乎!且自古诚胡人而为名臣者实有之,帝王则未之有也。石将军非所以恶帝王而让明公也,顾取之不为天人之所许耳。愿公勿疑”(《晋书·石勒载记》)。王浚闻后大悦,并封王子春等为列侯,并回报石勒。 时王浚所属之范阳(今河北定兴西南)守将游统,私下遣使附于石勒,石勒杀其使者送于王浚,以示诚意,王浚对石勒更无怀疑。 晋建兴二年(汉嘉平四年,314年)正月,晋廷以王浚为大司马、都督幽、冀州诸军事,刘琨为大将军、都督并州(治今太原西南)诸军事,并遣使者至襄国。石勒为麻痹王浚,隐匿精甲劲卒,示以虚弱,倍加厚待来使。甚至还“北面拜使而受浚书。浚遗勒麈尾,勒伪不敢执,悬之于壁,朝夕拜之,云:‘我不得见王公,见王公所赐如见公也。(《晋书·石勒载记》)’”并还书王浚,伪称将于三月中旬亲赴幽州劝进;同时还致书于枣嵩,为其请授并州牧、广平公,以显其忠。 石勒准备进攻王浚,便问王子春,王子春说:“幽州自去岁大水,人不粒食,浚积粟百万,不能赡恤,刑政苛酷,赋役殷烦,贼宪贤良,诛斥谏士,下不堪命,流叛略尽。鲜卑、乌丸离贰于外,枣嵩、田峤贪暴于内,人情沮扰,甲士羸弊。而浚犹置立台阁,布列百官,自言汉高、魏武不足并也。又幽州谣怪特甚,闻者莫不为之寒心,浚意气自若,曾无惧容,此亡期之至也。”石勒抚几而笑道:“王彭祖真可擒也”(《晋书·石勒载记》)。 王浚使者回报,说石勒兵力薄弱,无有二心。石勒一系列的精心布置终于使王浚放弃了警惕,于是更加骄怠,不复戒备。 二月,石勒遂领兵日夜兼程进袭幽州。军至柏人(今河北隆尧西)时,怕刘琨及鲜卑、乌丸举兵相攻,驻兵未行。张宾说:“夫袭敌国,当出其不意。军严经日不行,岂顾有三方之虑乎?”石勒说:“然,为之奈何?”张宾说:“彭祖之据幽州,唯仗三部,今皆离叛,还为寇雠,此则外无声援以抗我也。幽州饥俭,人皆蔬食,众叛亲离,甲旅寡弱,此则内无强兵以御我也。若大军在郊,必土崩瓦解。今三方未靖,将军便能悬军千里以征幽州也。轻军往返,不出二旬。就使三方有动,势足旋趾。宜应机电发,勿后时也。且刘琨、王浚虽同名晋籓,其实仇敌。若修笺于琨,送质请和,琨必欣于得我,喜于浚灭,终不救浚而袭我也。”石勒说:“吾所不了,右侯已了,复何疑哉”(《晋书·石勒载记》)!于是派使者送信与刘琨,刘琨果然不但不助王浚,且给予石勒以进军的便利。 石勒稳住刘琨,解除了后顾之忧。三月,石勒军至易水(今河北雄县西北),王浚仍毫无戒备。当时王浚督护孙纬派人告诉王浚,说石勒已然发兵,自己将率军与其相战,王浚将佐咸也请求攻击石勒。王浚此时仍不信石勒是前来攻打自己,竟大怒道:“石公来,正欲奉戴我也,敢言击者斩”(《晋书·石勒载记》)!还设洒宴准备款待石勒。 石勒军于清晨迅速到达蓟城,并叫开城门。石勒恐有伏兵,先趋牛羊数千头入城,塞住街巷,声言献礼,使幽州兵不能出战。王浚此时方有些惧怕,坐立不安。石勒旋即率众入城,杀幽州兵万余人,俘王浚。石勒让徐光斥责王浚道:“君位冠元台,爵列上公,据幽都骁悍之国,跨全燕突骑之乡,手握强兵,坐观京师倾覆,不救天子,而欲自尊。又专任奸暴,杀害忠良,肆情恣欲,毒遍燕壤。自贻于此,非为天也”(《晋书·石勒载记》)。将其押送襄国斩首,以晋尚书刘翰为宁朔将军、行幽州刺史,戍蓟,置守宰,烧浚宫殿而还。 王浚既灭,石勒在北方的对手只有刘琨了。刘琨为晋大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并州刺史,自东瀛公司马腾离开并州后即由刘琨继任刺史,他虽有一定的声望和影响,但力量有限,曾几次求援于鲜卑拓拔猗卢。 晋建兴四年(汉建元二年,316年)十一月,刘曜攻克长安,晋愍帝出城投降。至此,西晋灭亡,刘琨更加孤立。石勒为了占据并州,抓住时机,率兵西越太行山,于十一月围攻乐平太守韩据镇守的沾城(今山西和顺西北),韩据向刘琨求援。刘琨起用新得鲜卑拓跋部之兵攻石勒,命部将箕澹率步骑2万为前锋,自统大军进占广牧(今山西寿阳西北)做后援。石勒转兵迎击,有人劝道:“澹兵马精盛,其锋不可发,宜深沟高垒以挫其锐,攻守势异,必获万全。”石勒说:“澹大众远来,体疲力竭,犬羊乌合,号令不齐,可一战而擒之,何强之有!寇已垂至,胡可舍去,大军一动,岂易中还!若澹乘我之退,顾乃无暇,焉得深沟高垒乎!此为不战而自灭亡之道”(《晋书·石勒载记》)。石勒立斩谏者,以孔苌为前锋都督,占据险要地势,在山上布置疑兵,前沿暗设二道伏兵,然后派出轻骑接战,佯装败退,引诱箕澹等进入伏击圈,石勒即挥军前后夹击,大败晋军,缴获铠马万计。箕澹仅带千余骑兵逃奔代郡(治今河北蔚县东北)。韩据闻刘琨兵败,也弃城逃走。十二月,晋并州守军投降,刘琨逃奔蓟(幽州治所,今北京城西南),投靠段氏鲜卑首领、晋幽州刺史段匹磾。后为段匹磾所杀。 次年,琅邪王司马睿称晋王于建康,改元建武元年(317年)。翌年,即大兴元年(318年),司马睿称帝。汉主刘聪也于同年七月病死,临死前,召石勒至平阳受遗诏辅政,并任命石勒为大将军录尚书事,石勒固辞不去。 石勒在攻取襄国为据点后,除上述军事上的经营外,在经济和文化教育上也开始采取一些措施。如在占有邺城的这年,开始正式征收租赋;又立太学,简选明于经术、善于书史的人担任文学掾,选出将佐的子弟三百人,给予教育。及至消灭王浚后,幽冀一带渐趋安定,就令州郡阅实户口,按户每户征收赀二匹,租二斛。所规定的这个征收数字,可能比西晋还轻些。这些经济、文化教育上的措施,表明石勒已在作建立政权的具体准备。汉主刘聪的大臣在上表中就对刘聪说:“石勒谋据赵魏”;石勒派石越到并州招纳从平阳流散出来的流民二十余万人,刘聪遣使责让石勒,而“勒不受命”(《资治通鉴·卷第八九》)。这都可说明石勒正在摆脱匈奴刘氏,自建政权。到刘聪死后,这个发展趋势就变成了现实。 汉汉昌元年(318年)七月,刘聪死,子刘粲继立为汉帝,八月,大将军靳准杀汉主刘粲,自号大将军、汉天王、置百官,并遣使称藩于东晋。镇守长安的汉相国刘曜闻讯,即于当月发兵讨逆。石勒也率5万精锐往讨,进据襄陵(今山西临汾东南)北原。靳准几次派兵挑战,石勒坚壁不出,等待同刘曜会师。 十月,刘曜即皇帝位于赤壁(今山西河津西北),改元光初,以石勒为大司马、大将军,加九锡,增封十郡,前后共十三郡,进爵赵公。石勒进攻平阳小城,平阳大尹周置等率杂户6000投降,巴及羌、羯等部10余万落也相继投降,石勒迁降者于自辖郡县。不久,刘曜派征北将军刘雅、镇北将军刘策统兵与石勒一起讨伐靳准。靳准派侍中卜泰至石勒处请和,石勒与刘曜都有招怀之计,石勒便将卜泰打入囚车,送与刘曜,使城内无归刘曜之意,以挫其军势。而刘曜却暗中与卜泰结盟,令卜泰入城招降诸将。石勒怀疑卜泰与刘曜有谋,想杀卜泰使城中速降,但诸将都说:“今斩卜泰,准必不复降,就令泰宣汉要盟于城中,使相率诛靳准,准必惧而速降矣”(《晋书·石勒载记》)。石勒考虑很久才同意。 十二月,卜泰入平阳(今山西临汾),与靳准部将乔泰、马忠等杀靳准,推靳明为盟主,卜泰奉传国的六颗玉玺降汉,靳准之乱始平定。石勒闻后大怒,派令史羊升至平阳,责备靳明不该杀靳准。靳明怒,杀羊升。石勒更加愤怒,率军攻靳明,大败之,沉尸二里。靳明坚守不出战。不久,石虎率幽、冀大军而至,与石勒共击平阳。靳明率平阳之众逃至刘曜处。石勒毁平阳宫殿,将浑仪、乐器等迁于襄国。 晋大兴二年(汉光初二年,319年),刘曜摄于石勒的势力,派郭汜等持节署石勒为太宰,领大将军,进爵赵王,增封七郡,前后共二十郡,出入警跸,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如曹操辅汉故事,夫人为王后,世子为王太子。可谓荣耀之极。 石勒舍人曹平乐因使留仕于刘曜,对刘曜说:“大司马遣王修等来,外表至虔,内觇大驾强弱,谋待修之返,将轻袭乘舆”(《晋书·石勒载记》)。时刘曜势力不及石勒,便信其言,将石勒的左长史王修杀死,并停止太宰的封授大礼。 石勒闻王修被杀,大怒,诛曹平乐三族,追赠王修为太常。后又闻停止太宰的封授大礼,更加愤怒,下令说:“孤兄弟之奉刘家,人臣之道过矣,若微孤兄弟,岂能南面称朕哉!根基既立,便欲相图。天不助恶,使假手靳准。孤惟事君之体当资舜求瞽瞍之义,故复推崇令主,齐好如初,何图长恶不悛,杀奉诚之使。帝王之起,复何常邪!赵王、赵帝,孤自取之,名号大小,岂其所节邪”(《晋书·石勒载记》)! 于是石勒积极准备称王。他设置太医、尚方、御府诸令,修建正阳门,又增置宣文、宣教、崇儒、崇训等十余所小学于襄国四门,简选将佐豪右子弟百余人为学生而教之,并兼为击柝的卫士,还设置挈壶署,铸造丰货钱。不久,石勒下令指出,在大乱之后,律令烦琐,应采集其中的必要者,作为施行条制。即令法曹令史贯志,制订辛亥制度五千文施行。这儿设置了为帝王服务的医疗、工巧制作机构,增置学校和选拔卫士,铸造货币,制定律令等等,都是为正式成立后赵政权作好准备的。 时河西鲜卑日六延部反叛石勒,五月,石勒派石虎率兵征讨,在朔方(今内蒙古抗锦旗北)大败日六延部,斩首2万级,俘虏3万多人,缴获牛马10余万。 石虎、张敬、张宾等人见时机已成熟,便一起请石勒正式称帝,开始石勒还假装推让,下书说:“孤猥以寡德,忝荷崇宠,夙夜战惶,如临深薄,岂可假尊窃号,取讥四方!昔周文以三分之重,犹服事殷朝;小白居一匡之盛,而尊崇周室。况国家道隆殷周,孤德卑二伯哉!其亟止斯议,勿复纷纭。自今敢言,刑兹无赦”(《晋书·石勒载记》)! 十一月,石虎、张敬、张宾、支屈六、程遐等文武一百二十九人联名上疏,请石勒称尊号,书曰:“臣等闻有非常之度,必有非常之功;有非常之功,必有非常之事。是以三代陵迟,五伯迭兴,静难济时,绩侔睿后。伏惟殿下天纵圣哲,诞应符运,鞭挞宇宙,弼成皇业,普天率土,莫不来苏,嘉瑞征祥,日月相继,物望去刘氏、威怀于明公者十分而九矣。今山川夷静,星辰不孛,夏海重译,天人系仰,诚应升御中坛,即皇帝位,使攀附之徒蒙寸尺之润。请依刘备在蜀、魏王在邺故事,以河内、魏、汲、顿丘、平原、清河、钜鹿、常山、中山、长乐、乐平十一郡,并前赵国、广平、阳平、章武、渤海、河间、上党、定襄、范阳、渔阳、武邑、燕国、乐陵十三郡,合二十四郡、户二十九万为赵国。封内依旧改为内史,准《禹贡》、魏武复冀州之境,南至盟津,西达龙门,东至于河,北至于塞垣。以大单于镇抚百蛮。罢并、朔、司三州,通置部司以监之。伏愿钦若昊天,垂副群望也”(《晋书·石勒载记》)。 石勒接受了这个建议,即位称赵王,改元称赵王元年,即以襄国为都城。由于汉主刘曜此前已经改国号为赵,史称前赵;故称石勒所建为后赵。 石勒既称赵王后,继续进行了一系列的政权建设,举其要者如下: 一、均百姓田租之半;孝悌力田及死义之孤赐帛有差。孤老鳏寡者赐谷每人三石。 二、建立社稷、宗庙、营建东西官署。 三、派使者巡行州郡,劝课农桑。 四、设官分职,各司其事: 经学祭酒:从事中郎裴宪,参军傅畅、杜嘏。 律学祭酒:参军续咸、庾景。 史学祭酒:任播、崔濬。 门臣祭酒:中垒支雄、游击王阳,专明胡人辞讼。 门生主书:张离、张良、刘群、刘谟,司典胡人出内,重其禁法,不得侮易衣冠华族。号胡为国人。 五、大执法:张宾,专总朝政,位冠寮首。 单于元辅:石虎,都督禁卫诸军事。 司兵勋:前将军李寒,教国子击刺战射之法。 六、编撰工作: 《上党国记》:由记室佐明稭、程机撰。 《大将军起居注》:由中大夫傅彪、贾蒲、江轨撰。 《大单于志》:由参军石泰、石同、石谦、孔隆撰。 七、封赏功臣,死事之子赏加一等。 八、厘定习俗:禁国人不准报嫂(即兄死不得以嫂为妻)。 禁止在丧婚娶。 其烧葬令如本俗。 以上诸项,均在赵王元年。至后赵二年(320年),还继续进行了若干措施。关于礼乐方面,始制轩悬之乐,八佾之舞,又造金根车、大辂、黄屋、左纛等,天子的车旗礼乐,至此具备。又徙朝臣掾属以上士族三百户于襄国的崇仁里,设置公族大夫来统领他们。还制定宫殿诸门的出入制度。特别注重选举,先是清定五品,以张宾管领选举事宜,又继续定为九品。以张班为左执法郎,孟卓为右执法郎,典定士族,协助张宾负责选举工作。命令群寮和州郡每年各举秀才、孝廉以至贤良、直言、武勇之士各一人。确定士族品级,选举贤才,吸收汉族地主阶级分子参与政权,这对巩固后赵的统治是有利的。 在后赵王国刚刚成立时,重点进行政权建设,采取若干措施、确立一些制度是必要的。不过,处于各个王国对峙时,军事行动还是频繁和时常出现的。石勒在建立后赵后,依然不断地进行军事活动,以期统一北方。 在石勒称赵王的二年(东晋大兴三年、公元320年),东晋镇西将军豫州刺史祖逖,渡江北伐后取得不小的成就。早在东晋建武元年(317年),祖逖就受命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渡江北进。祖逖善于抚纳,与士卒同甘苦,劝课农桑,招徕新附,有的坞堡曾经归降石勒,有任子在赵的,祖逖允许其两属,用以窥探石勒军情,因而多所克获,“黄河以南,尽为晋土”(《晋书·祖逖传》),练兵积谷,为进取河北之计。石勒看到对祖逖难以取胜,就改变方式,以祖逖本北方士族,祖坟在幽州,就下令幽州修好祖氏茔墓,置守冢者两家。写信与祖逖要求互通使者,进行互市。祖逖的牙门将叛归石勒,勒斩其首送还祖逖,并告知祖逖:“天下之恶一也。叛臣逃吏,吾之深仇,将军之恶,犹吾恶也”(《晋书·石勒载记》)。石勒采用这样的策略,来缓和祖逖的进攻,颇有成效。祖逖于是也不接纳后赵叛将,禁止边界上的抄略,因而东晋与后赵的“边境之间,稍得休息”(《资治通鉴·卷第九十一》)。但到明年,祖逖死后,石勒又攻取了河南大片土地。 后赵三年(东晋太兴四年,321年)三月,石勒为扩张势力范围,派石虎统兵向驻守厌次(今山东阳信东南)的晋幽州刺史段匹磾发动进攻,以其部将孔苌领兵攻取幽州所属诸城。石虎军包围厌次。段匹磾部勇将段文鸯率壮士数十骑出战,杀后赵兵甚众,后段文鸯被俘。段匹磾被迫投降,被石虎拜为冠军将军。至此,后赵占据了幽(今河北北部至辽宁南部一带)、冀(今河北中部冀县、南宫、枣强一带)、并(今山西北部至东南部一带)三地。 在同年二月时,原投降后赵的晋将徐龛在泰山又率众降晋。次年二月,石勒派石虎统精兵4万进击徐龛,徐龛坚守不战。石虎命士卒筑起长围困之;七月,石虎军攻下泰山,俘杀徐龛,并坑降卒3000人。东晋兖州刺史郗鉴,被石虎所逼,只得退至合肥。此后,徐、兖二州间多附于后赵。 后赵五年(323年)八月,石虎率兵进攻青州(治广固,今山东青州西北)曹嶷。曹嶷原为汉将,东晋建武元年(317年)降于东晋。次年,又因离东晋建康悬远,难于救援,故称藩于石勒。勒授其为青州牧。此时,石勒正积极拓展疆域,巩固后方,以便及早将兵锋西向,消灭前赵。所石勒派石虎统步骑兵4万围攻广固,东莱(今山东掖县)太守刘巴、长广(今山东青岛北)太守吕披均率部投降。石勒又派左军将军石挺与石虎合围广固。在后赵军围攻下,曹嶷只得投降,后被杀于襄国。石虎坑杀其部众3万人,还要将曹嶷部众全部杀死,其青州刺史刘征说:“今留征,使牧人也;无人焉牧,征将归矣”(《晋书·石勒载记》)。石虎这才将这些人放了,青州诸郡县也均被后赵攻破。 后赵六年(东晋大宁二年,324年),石勒派将兵都尉石瞻,攻取东晋的下邳(江苏睢宁县西北)、彭城(江苏徐州市)、东莞(山东沂水县)、东海(山东郯城县北)等郡。又派司州刺史石生,攻杀前赵河南太守尹平于新安(河南新安县),破垒壁十余所,掠五千户而还。从此,“二赵构隙,日相攻掠,河东、弘农之间,民不聊生矣”(《资治通鉴·卷第九十三》)。 后赵七年( 前赵光初八年,325年)五月,后赵将军石生自占据洛阳(今河南洛阳东北)后,攻略河南。晋司州刺史李矩、颍川太守郭默数败,又乏粮,遂派使者请降于前赵,以求派兵增援。刘曜派中山王刘岳统兵1.5万人向孟津(即富平津,今河南孟县东南)进发,镇东将军呼延谟率原为荆司州之众(当时荆州仍属晋,司州之地多入后赵,刘曜曾迁徙二州部分民众到关中)从崤、渑(洛阳西南之地)东进,企图同李矩、郭默汇合进攻石生。刘岳军克孟津、石梁(洛阳东北)二城,俘斩后赵军5000余人,将后赵军围在金墉(今洛阳东北)。 石勒闻讯后,即派中山公石虎统步骑兵4万经成皋关进援,同刘岳激战于洛水西岸,刘岳兵败负伤,退守石梁。石虎军挖堑筑栅将刘岳围住,使其内外隔绝。前赵军被困缺粮,官兵杀马而食。石虎又乘势向呼延谟进攻,将其斩首。刘曜亲率大军援救刘岳,前赵前军将军刘黑在八特阪(今河南新安东)大败石虎部将石聪。此时,刘曜大军进驻金谷(今洛阳东北),夜间军中惊乱,无奈,刘曜统军退回长安。六月,石虎攻陷石梁,活捉刘岳及其将佐80余人,氐、羌3000余人,坑杀士卒9000人。郭默、李矩均南奔东晋。至此,司、豫、徐、兖各州均被石勒攻占,后赵势力发展到了淮河。 后赵八年(东晋咸和元年,326年)十一月,石勒又派将军石聪进攻晋寿春(今安徽寿县)。驻守寿春的晋豫州刺史祖约屡次请求增援,晋廷不发兵。石聪攻寿春不克,遂转攻逡遒(今安徽肥东东)、阜陵(今安徽全椒东),杀掠5000余人。建康(今南京)大震。晋成帝命司徒王导为大司马督师防御。散骑常侍苏峻派部将韩晃击败石聪,后赵军始退。 后赵太和元年(前赵光初十一年,东晋咸和三年,328年),石勒为吞并前赵,于七月遣石虎率众4万从轵关(今河南济源西)西进,往攻前赵,略定河东50余县,进逼蒲坂(今山西永济西南),前赵都城长安(今西安西北)受到威胁。 前赵主刘曜一面命河间王刘述率部众进屯秦州(治今甘肃天水),防备前凉主张骏和占据仇池(今甘肃成县西北)的氐王杨难敌从后袭击,一面率领精锐的水陆诸军由冲关(即潼关,今陕西潼关东北)北渡黄河,援救蒲坂。石虎闻讯,惧而引退。刘曜随后追击,于八月大败石虎于高候原(今山西闻喜西),后赵将石瞻被斩。刘曜乘胜进击,自茅津渡沿黄河东下,围攻金墉城(今河南洛阳东北)。后赵守将石生竭力抵抗,刘曜遂令将士掘开洛阳东面的干金竭,引其水灌入城中。又分兵攻汲郡(治今河南卫辉西南)、河内(今河南沁阳)。后赵荥阳太守尹矩、野王太守张进等,均向刘曜投降。前赵兵势甚盛,后赵举朝震惊。 十一月,石勒欲亲自率军救洛阳,勒将亲救洛阳,左右长史、司马郭敖、程遐等谏阻:“刘曜乘胜雄盛,难与争锋,金墉粮丰,攻之未可卒拔。曜悬军千里,势不支久。不可亲动,动无万全,大业去矣”(《晋书·石勒载记》)。石勒大怒,按剑斥出程遐,而召徐光计议。石勒对徐光说:“刘曜乘高候之势,围守洛阳,庸人之情皆谓其锋不可当也。然曜带甲十万,攻一城而百日不克,师老卒殆,以我初锐击之,可一战而擒。若洛阳不守,曜必送死冀州,自河已北,席卷南向,吾事去矣。程遐等不欲吾亲行,卿以为何如?”徐光回答:“刘曜乘高候之势而不能进临襄国,更守金墉,此其无能为也。悬军三时,亡攻战之利,若鸾旗亲驾,必望旌奔败。定天下之计,在今一举。今此机会,所谓天授,授而弗应,祸之攸集”(《晋书·石勒载记》)。石勒闻后很高兴。石勒所崇信的和尚佛图澄,也认为:“大军若出,必擒刘曜”(《晋书·石勒载记》)。石勒更是高兴。 于是石勒下令内外戒严,再有反对出兵者斩。于是命石堪、石聪等各率所部会师荥阳(今河南荥阳东北),石虎率部进据石门(今荥阳北),石勒自率步骑4万直冲金墉刘曜大营。途中石勒还对徐光说:“曜盛兵成皋关,上计也;阻洛水,其次也;坐守洛阳者成擒也”(《晋书·石勒载记》)。 十二月,石勒抵成皋(今荥阳西北汜水镇),会集各路后赵军,共步兵6万,骑兵2.7万,鼓行而进,一路无阻,不见前赵军,大悦。举手指天,又自指额说:“天也”(《晋书·石勒载记》)!石勒即令士卒卷甲衔枚,从间道穿过巩县(今河南巩县西)和訾邑(今巩县西南)之间,直趋洛阳。刘曜恃胜,专与宠臣狂饮博戏,百般行乐,既不体恤士卒,又不加强戒备。直至得悉石勒军已渡黄河,才商议增援荥阳,并派兵进驻黄马关(在成皋县境)。旋闻石勒亲率大军已至洛水,遂撤金墉之围,以10余万众退至洛水西岸设阵。石勒率步骑4万入洛阳城。次日,命石虎率兵3万由城北向西攻前赵中军,石堪、石聪各率精骑8000由城西向北攻前赵前锋。刘曜至城西南的西阳门前,挥军移平地决战。石堪乘其移动击之,石勒由城西北阊阖门夹击,前赵军大败,死5万余人,刘曜坠马被擒。翌年,刘曜在襄国被杀。 此战,两军的一战决战,石勒在后赵军失利的情况下,审时度势,力排众议,敢于亲自率军南下,并针对刘曜集兵于一处,屯兵于坚城之下,师老兵疲的态势,采取集中兵力、击其不意、攻其要害的作战方针,终于取胜。 后赵太和二年(前赵光初十二年,329年)正月,留守京都长安的前赵太子刘熙闻其父刘曜于洛阳失败被擒,遂同南阳王刘胤一起率百官逃奔秦州上邽(今甘肃天水),诸征镇守将也皆弃城随之西去,关中大乱。据守长安的前赵将军蒋英、辛恕,率部众10余万投降后赵。石勒命镇守洛阳的将军石生率军西进入长安。 八月,刘胤及将军刘遵率军数万从上邽向长安进军,以图兴复前赵。陇东、武都、安定、新平、北地、扶风、始平诸郡皆起兵响应。刘胤军至仲桥,石生环城固守长安,同时遣使向襄国(今河北邢台)求援。石勒派石虎率骑兵2万前往。 九月,两军于义渠(今西安附近)激战,后赵军大胜,刘胤败退上邽。石虎乘胜追击千余里,攻克上邽,俘斩刘熙、刘胤及王公卿校以下3000余人;将台省文武,关东流民,秦、雍大族9000余人迁至后赵都城襄国,坑杀匈奴屠各族5000人于洛阳。不久,又攻集木且羌于河西,俘获数万;氐王蒲洪、羌族首领姚弋仲均降于石虎。石虎又将氐、羌15万落迁至司(治所洛阳)、冀(治今河北冀县)两州。 至此,前赵灭亡,秦陇之地尽归后赵统治。从此,石勒称雄北方,中原地区,除辽东慕容氏和河西张氏外,皆为石勒所有。其规模远远超过匈奴刘氏。 后赵建平元年(330年)九月,秦州(治今甘肃天水)休屠王羌反叛后赵。刺史临深派司马管光率州军进攻,被羌打败。一时氐、羌均反叛。石勒派河东王石生进据陇城(今甘肃秦安东北)平叛。石生施用离间计大败叛军,休屠王羌逃奔凉州(治今甘肃武威)。后赵将秦州夷豪5000余户迁到雍州。 石勒建立后赵政权,不止于仅称赵王,还要称帝。建平元年(东晋咸和五年、公元330年)二月,石勒就进而称赵天王,行皇帝事。同年九月,正式即皇帝位。不仅石勒本人称帝,臣下也须升官晋爵,除石勒世子石弘立为皇太子、其他诸子及侄儿石虎封王外,在职官设置上有明显的改变,举例如下: 石虎为太尉、尚书令。 左长史郭敖为尚书左仆射。 右长史程遐为尚书右仆射领吏部尚书。 夔安、郭殷、李凤、裴宪为尚书。 徐光为中书令领秘书监。 又论功封爵,封开国郡公文武二十一人,侯二十四人,县公二十六人,侯二十二人。像这样的尚书、中书等官职和公侯封爵,就是采用魏晋制度。固然还另有一套管理少数民族的大单于属下的政府机构,但上面所列这些职官,证明石勒已采用了汉人的官制,以此与刚称赵王时的官职相比,是个重要变化,亦即是后赵政权中职官制度的汉化,同时也是巩固后赵政权的措施。再则,石勒称皇帝的第二年,即营建邺宫,拟迁都于此,还以洛阳为南都。由此可见,石勒是不甘于以偏方政权而告终的。 九月,后赵荆州监军郭敬攻襄阳,晋襄阳守将为南中郎将周抚。石勒命郭敬退至樊城(今湖北襄樊市),掩旗息鼓,寂若无人,如晋军若派人侦察,就说:“自爱坚守,后七八日大骑将至,相策不复得走矣”(《晋书·石勒载记》)。并随后,郭敬派人在河中浴马,“周而复始,昼夜不绝”(《晋书·石勒载记》)。周抚侦之,以为赵大军已至,遂弃城逃奔武昌。郭敬兵不血刃克襄阳(今属湖北),中州(指河南南部至湖北一带)流民均降归后赵。 此后,直到石勒去世,再没有大的战事,北方战乱暂时平息下来。并与东晋以淮水为界,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形势。 除上述在军事上的成就外,石勒在政治、经济、外交和文化上,也相继做了不少工作。 一是继续劝课农桑。在石勒称赵王的第六年,命右常侍霍浩为劝课大夫,与典农使者朱表,典农都尉陆充等,循行州郡,核定户籍,劝课农桑。农桑最修者,赐爵五大夫。从这里不仅可看到石勒的劝农,还可看到当时设有劝课大夫、典农使者、典农都尉等农官,课农应是经常的。并且石勒自己还曾亲行过藉田之礼,这在纷争割据的帝王中,也是难能可贵的。此外,石勒还禁止酿酒,以减少粮食的消耗。 二是日益重视文化教育。石勒在称王的第六年,亲到襄国的大、小学,考试诸生的经义,对成绩最优者,赏帛有差。八年(326年),石勒用牙门将王波为记室参军,典定九流,始立秀才、孝廉试经之制。胡三省注解,指明秀、孝要考试经书,原是晋朝制度,后赵至此也予以施行。则不止大、小学学生要试经,被推荐的秀才、孝廉也要试经,后赵对汉人文化经籍的重视,可见一斑。到石勒晚年时,还曾令郡国也立学官,每郡置博士祭酒二人,弟子一百五十人,三考修成。不仅如此,石勒虽不识字,也经常教人读经史给他听,以提高自己的思想见识,即在行军打仗时也是这样。他曾教人读《汉书》,听到郦食其劝汉高祖立六国之后,大惊说:“此法当失,何得遂成天下”(《晋书·石勒载记》)!及至听到留侯张良谏止这一措施,才说:“赖有此耳”(《晋书·石勒载记》)。可见石勒本人学习汉族文化经史,是深得其奥的。另外,石勒还曾建明堂、辟雍、灵台于襄国城西,这更是取法于周制了。 三是求贤纳谏。石勒曾准备到襄国的近郊打猎,主簿程琅劝谏他不要去,并说:“刘、马刺客,离布如林,变起仓卒,帝王亦一夫之敌耳。孙策之祸可不虑乎!且枯木朽株尽能为害,驰骋之弊,今古戒之。”石勒勃然大怒道:“吾干力自可,足能裁量。但知卿文书事,不须白此辈也”(《晋书·石勒载记》)。及至猎时,所骑马触木而毙,石勒自己也几乎丧命,因而懊悔道:“不用忠臣言,吾之过也”(《晋书·石勒载记》)。乃赐琅朝服锦绢,爵关内侯。由此,“朝臣谒见,忠言竞进”(《晋书·石勒载记》)。 太和二年(329年),石勒在巡行州郡时,引见了高年孝悌力田文学之士,赐予谷帛;并令刺史太守宣告所属,凡有意见要说的,不要隐讳不说,“使知区区之朝虚渴谠言也”(《晋书·石勒载记》)。 建平二年(咸和六年,331年)三月,石勒将营建邺宫,准备迁都于此,而廷尉续咸上书切谏,石勒大怒,并说:“不斩此老臣。朕宫不得成也!”(《晋书·石勒载记》)中书令徐光劝道:“陛下天资聪睿,超迈唐虞,而更不欲闻忠臣之言,岂夏癸、商辛之君邪?其言可用用之,不可用故当容之,奈何一旦以直言而斩列卿乎!”石勒叹息说:“为人君不得自专如是!岂不识此言之忠乎?向戏之尔。人家有百匹资,尚欲市别宅,况有天下之富,万乘之尊乎!终当缮之耳。且敕停作,成吾直臣之气也”(《晋书·石勒载记》)。虽然石勒停建邺宫是暂时的,但他还是赐予续咸绢百匹、稻百斛,以为奖赏。并且借此机会下令与公卿百寮,每岁推荐贤良方正、直言秀异、至孝廉等各一人,所考试的答策为上第者拜官为议郎,中第者为中郎,下第者为郎中。并令“其举人得递相荐引,广招贤之路”(《晋书·石勒载记》)。就在石勒死的那一年,他还选拔了太学生五人,担任佐著作郎。 石勒的招揽人才,重用贤能,可说是经常的和一贯的。他早期就成立了君子营,从实践中认识张宾确有出人之才,于是就重用他,并且用而不疑。由做“君子营”的主管。张宾将“君子营”管理得井井有条,在战争中起了作用。后张宾早死,石勒痛哭流涕说:“天欲不成吾事耶?何夺吾右侯之早也”(《晋书·张宾传》)!张宾死后,石勒与程遐等议事,有所不合,石勒又感叹说,“右侯舍我去,令我与此辈共事,岂非酷乎!”(《晋书·张宾传》)。 四是减租缓刑,依法办事,以缓和矛盾。石勒称帝的这年,曾下令“均百姓去年逋调”(《晋书·石勒载记》),又赦免三年刑以下者。不久,又赦免五岁刑以下者。石勒又曾令州郡如有坟墓被发掘不掩覆的,必须推劾查处;暴露的骸骨,县政府要具备棺衾埋葬掉。还曾特别下令:“自今诸有处法,悉依科令”(《晋书·石勒载记》)。如果是石勒自己在忿怒中下旨杀的人,而其德位已高,不宜训罚,或是因公致死的孤子,不期而得谴,门下都应奏明情况,石勒就会重新予以考虑。所有这些,是缓和当时社会矛盾的措施,也是石勒稳定政权的办法。依法办案,在当时虽未必能贯彻执行,但在纷扰割据时期,能提出这点就很不简单。 石勒立法虽严,而能灵活处理。如石勒称赵王后,宫门出入规定很严,并且特别讳言“胡”字。适有醉酒的胡人骑马闯入止车门,石勒大怒,责问守门者,守门者十分害怕,忘了忌讳,说是“向有醉胡乘马驰入,甚呵御之,而不可与语”(《晋书·石勒载记》)。石勒听了,反而笑着说:“胡人正自难与言”(《晋书·石勒载记》),对守门者恕而不罪。 又有一事,石勒因参军樊坦清贫,就任命坦为章武内史,可有较多俸禄。及坦来辞行,衣冠都很破烂,石勒见了大惊,询问何故一贫至此?樊坦未加思索,很直率地回答说:“顷遭羯贼无道,资财荡尽。”石勒听后还是笑着说:“羯贼乃尔暴掠耶?今当相偿耳。”樊坦这才发现自己犯了忌讳,赶快磕头泣谢。石勒说,“孤律自防俗士,不关卿辈老书生也”(《晋书·石勒载记》)。不但没有处分樊坦,还给他车马衣装钱三百万。像这样的处理,执法而不拘泥于法,通情达理,缓和了紧张的局面,也收揽了人心。 五是防止贪赃枉法。石勒尝于夜间外出私访,带了许多缯帛金银财宝,贿赂守门者,求出永昌门。门候王假不但不受,还要把石勒抓起来,及至石勒的随从到后,才告终止。次日清晨,石勒召王假,任命他为振忠都尉,爵关内侯。这是鼓励守法不阿,告诫贪赃枉法的办法之一。不过,私访很难经常,故意用财物作诱饵,未免陷人于法了。 六是不念旧恶,收拾人心。石勒称赵王的第三年,令家乡武乡县的父老到襄国来,大家叙齿列坐欢饮,叙述平生家常。有个李阳,原是石勒邻居,两人年年因争麻地,互相殴打,现在石勒当了赵王,故不敢来。石勒说他自己方取信于天下,岂计个人恩怨,特地将李阳找来,和李阳酣饮欢谑,并对李阳说,“孤往日厌卿老拳,卿亦饱孤毒手”(《晋书·石勒载记》),即赐予李阳甲第一区,封为参军都尉。并说明武乡是他的老家乡,死后他的灵魂要回到故乡,即免去故乡的三世课役。显然,这种以乡情打动人心的做法,会收到一定的成效的。 七是在外交。如与高丽国,即曾遣使送方物以结好;国内如西域高昌、于阗、鄯善、大宛,前凉张骏,都派使者送来方物;东晋陶侃,也遣使来骋,送来江南的珍宝奇兽。可见石勒的后赵,还和各割据政权以及国外通使通商,互相往来的。 八是宗教。石勒对天竺(古代的印度)僧佛图澄表示尊信,致使军中不论汉族人和非汉族人,都奉事佛图澄。公元312年,他大兴佛事,建立寺庙,并把儿子们送到佛寺抚养。 最后,石勒在长期的实践中,加上他的好学,见识大为提高,特别是提出了统一的愿望。在他称帝第三年正月,大宴群臣时,他问徐光:“朕方自古开基何等主也?”徐光说:“陛下神武筹略迈于高皇,雄艺卓荦超绝魏祖,自三王已来无可比也,其轩辕之亚乎!”石勒认为徐光所言过分,笑着说:“人岂不自知,卿言亦以太过。朕若逢高皇,当北面而事之,与韩彭竞鞭而争先耳。脱遇光武,当并驱于中原,未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当礌礌落落,如日月皎然,终不能如曹孟德、司马仲达父子,欺他孤兒寡妇,狐媚以取天下也。朕当在二刘之间耳,轩辕岂所拟乎”(《晋书·石勒载记》)! 这段话固然表明石勒有自知之明,不如黄帝,不如汉高祖;也反映石勒要当一个光明磊落者;还有一点,比较含蓄些,即他要当汉祖、光武,这是统一天下者,不愿当魏武、晋宣,因为这是割据时期的霸主。希望统一天下,石勒在临死前说得更清楚,他对徐光说:“吴蜀未平,书轨不一,司马家犹不绝于丹阳,恐后之人将以吾为不应符箓,每一思之,不觉见于形色。”不过,这个愿望未能实现,石勒就病死于襄国了。 不足之处。石勒的政治措施尽管也含有缓和民族矛盾的因素,但后赵总的来说还是对汉族实行民族压迫政策。石勒以羯人为国人。禁止人们使用“胡”字,信用羯人作统治骨干。羯人可以仗势横行,抢掠汉族人民,包括抢掠了汉族世族也可以无罪。由于石勒实行民族压迫政策,加上石虎即位后的残暴,使后赵存在的时间十分短促,历时仅三十一年。就在他死后仅十八年(351年),后赵王灭亡。 后赵建平四年(东晋咸和八年,公元333年)六月,石勒病卧,召中山王石虎、太子石弘、中常侍严震等待疾宫中。而石虎伪造诏命,隔绝群臣亲戚,不许进宫探望病情。七月戊辰(公元333年8月17日),石勒病死(石勒卒年根据《太平御览》、《资治通鉴》所载,《晋书》所载有误),年六十。石弘继立。石虎强迫石弘杀了程遐、徐光,石虎子石邃带兵入宫宿卫,原来卫士皆被撤换。次年,石虎在一切准备就绪后,就夺取了帝位。 石虎字季龙,是石勒的侄儿,勒常用他领兵专征,屡立战功,颇擅威权。太子石弘是光禄大夫右仆射程遐的妹妹程夫人之子,虚怀爱士,喜为文咏,其所亲近者多为儒生。石勒曾对徐光谈到太子文雅,不似将家子。徐光则以汉高祖马上取天下,文帝以玄默守之,胜残去杀,天道之所必然。石勒听了很高兴,石弘的太子位置也就固定下来。当石虎镇邺日久,威权日盛时,程遐建议修建邺宫,迁出石虎的家室,而用石弘镇守邺宫,配与禁兵万人,且将车骑所统六十四营皆配与之,又以骁骑领门臣祭酒王阳专统六夷,辅助石弘。因此,石虎痛恨程遐,派人夜入程遐家中,奸其妻女,掠其财物。到石勒称帝,用石宏为大单于时,石虎渴望得到大单于位置而不能,更加气忿。石虎的这种怨忿之气,专擅之心,程遐、徐光等也看得很清楚,劝石勒早作准备。程遐指明石虎勇武而有权术,群臣皆不及,除主上以外,他全不在眼下,且久专征伐,威震内外,恐不可辅少主,该早日除掉他。但石勒却这样说:“今天下未平,兵难未已,大雅冲幼,宜任强辅。中山佐命功臣,亲同鲁卫,方委以伊霍之任,何至如卿言也。卿当恐辅幼主之日,不得独擅帝舅之权故耳。吾亦当参卿于顾命,勿为过惧也”(《晋书·石勒载记》)。程遐再泣诉理由,并告知徐光。徐光也向石勒建议,中山王无伊霍之忠,而势倾王室,轻视皇太子,恐怕主上万岁之后,宗庙必生荆棘。石勒这才叫太子石弘处理尚书事的奏事,中常侍严震予以协助,日常事务径行决断,征伐刑斩大事,才呈报石勒。不过,这是在石勒死的上一年,虽然旨在锻炼太子,让他取得统治的经验和掌握一定的权力,但为时已晚。抑且太子断事之时,严震又弄权,而中山王石虎之门,可以张罗捕雀,石虎更加怨恨。 到石勒病危时,对太子石弘兄弟说:你们兄弟“宜善相保,司马氏,汝曹之前车也。”对石虎说:“中山王宜深思周霍,勿为将来口实”(《资治通鉴·卷第九十五》)。看来石勒认识到天下未太平,还要打仗,既要打仗,即须将帅之才,当时后赵的将帅之才无过石虎,此石勒所以始终不能除掉石虎之故。又因石虎是自己的侄儿(有时又以兄弟相称),如同鲁卫之与周室的关系,想以此亲情来打动石虎,要他如周公辅成王、霍光扶幼主那样来辅佐石弘这位少主。不过石虎蓄志已久,不管石勒的遗言怎样讲,只等石勒眼睛一闭,后赵的政权就迅速落入石虎手中。就这点来说,石勒没有处理好他的身后事宜。 石勒死后的第三天的深夜,石虎将石勒埋葬于山谷中。当时,石虎共命人组成了八支送葬队伍,抬了八口棺材从襄国的四门出发,朝东、西、南、北和西北、西南、东北、东南八个方向前进,都埋在了山谷的深处。无人清楚哪个棺材里装的是石勒。十二天后,石虎才为石勒正式发丧。丧礼非常隆重,专门派了六十名大臣的子弟做挽歌郎,然后将一口空棺埋葬在襄国城外三十里外的一块荒地上,历史上称为“虚葬”,这处陵墓称为高平陵。石勒谥号明帝,庙号为高祖。 点评:石勒以仅以十八骑而成其大业,能与其相比者,唯努尔哈赤一人而已。他是中国历代少数民族中最杰出的军事统帅之一。更为难得的是作为一个在战乱中生活的少数民族首领,不仅在军事上有着很高的成就,而且在文治上也有若干建树。十六国的帝王中,能有石勒这样成就的,也只有前秦王符坚。当然,石勒也曾屠杀了不少人民,尤其是因为戏谑之言,将其姊夫折足而杀之,何其残忍。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