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上所述,则六朝之守,自北而南,自东徂西,一为守河,以保河淮之间;二为守淮守汉守秦岭守大巴守米仓,以保河淮之间、江汉之间及汉中、巴蜀;三为守江,以保江南根本。三条防线中,守河守江的时间其实都不长,“盖守江则已蹙,守河则已远。蹙国而守非勇者不能,远国而守非强者不能。孙氏臣主俱豪,兵锋所向,迎之者破,故能画长江而守之,魏人不敢南向。其后宿将旧臣,凋落继尽,而其孙用之,则危矣。刘氏将卒俱精,威震天下,力倾五胡,能分命虎臣列守河南,拓跋、赫连不敢顾眄,而其子效之则败矣。故惟勇者为能守近,惟强者为能坐远。”(51)守河既不长,则晋宋关中旋踵而失,淮北河南及青齐之地也未能久有;守江既不长,则孙吴终为司马晋所灭,陈朝之亡又速于孙吴。比较而言,择利害之间、处攻守之中,当以守淮守汉、守秦岭守大巴守米仓为要务,盖秦岭、淮河一线作为地理上的南北分界,北则骑兵称雄,南则水师占势,故成为南北对峙时的中间推移地带,又为东西部的南北交通要冲。此线之得失,即关系到南北双方的存亡,以此之故,东晋南朝二百七十多年间,守此线为时最长,重镇最多,兵力最强;此线南北战争最剧,战事规模最大,疆域变迁也最频繁。 六朝之守虽如此,若在守势之中,不能做到唇齿相依,则守复难固。三国时,孙吴虽限江自保,但却固国江外,在江淮之间、江汉之间建立起前沿防线;又西联蜀汉,“蜀有重险之固,吴有三江之阻,合此二长,共为唇齿。”(52)其后魏师入蜀,吴坐视不救,是以蜀亡而吴也随之。及东晋、宋、齐、梁,大多据有吴蜀故地,则西守秦岭、大巴、米仓,东守长江。守长江者,“东晋以后谓荆、江、扬为三流是也。”(53)其基本国策也与孙吴大体相同,即画江为守。《晋书·陶侃传》侃云:“我所以设险而御寇,正以长江耳。”然而,长江虽为天堑,其形势如带,却颇有顾此失彼之感,任何一点被突破,皆足以影响全局。以此,东晋南朝欲保长江,还必须控制江北,布兵于江淮之间与江汉之间,守住淮河、汉水,以为长江屏蔽。然则比较而言,守汉又重于守淮,因为敌若据有淮南,虽可直逼长江,江南有倾覆之虞,但还不致于立时陷入危亡之境;而敌若据有汉南江北,则可沿长江而下,直指建康,江南便不免灭亡的命运,故顾祖禹云:“敌在淮南,而长江之险,吾与敌共;敌在上游,而长江之险,乃制之于敌矣。”(54)再者保长江,又必须同时保上、中、下三游,李焘有云: 吴为天下之首,蜀为天下之尾,而荆楚为天下之中。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是常山之蛇,不独论兵为然,而因地势以行兵者,盖亦似之。(55) 故巴蜀与荆楚、荆楚与吴越、荆楚与巴蜀及吴越,也相为唇齿。 同样的道理,守淮守汉,也必须尽可能地控制淮汉以北的土地,以为南北缓冲,如有可能,当固河防,以屏蔽淮汉。而在河淮之间,青齐与中原又互为唇齿。至于汉中与巴蜀、巴蜀与南中等等,也无不体现出唇齿相依的关系。总之六朝偏安局面之维持,正在于“联天下之半以为一,用之若常山之蛇”,“唇齿相依,凭阻山水,有难拔之势故也。”(56)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