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范毕业我怀揣一纸分配通知单,带着简单的行李。踏上了弯弯曲曲的山路。 开学那天,我来到了学校。看到风雨中摇摇欲坠的校舍,我仿佛一下子进了冰窟窿。这是什么学校?除了两间破烂不堪的破瓦房,十几张残缺不全的长条桌,一无所有,二十几个衣着单薄的农家孩子整齐地坐在那里,望着我,一声不吭。 我转身抹掉眼泪,放下行李包,就步上了讲台…… 放学后,这所学校的唯一主人,校长兼班主任淳回来了。他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大约二十七八岁,有一双闪亮的大眼睛。听说是大学毕业主动要求到这里的,我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他什么也没说,拎着我的行李进了屋,接着从隔壁端来半盆热水。我洗脸的当儿,他说刚才去前村一个失学孩子家家访,所以没来得及接我。对我的到来,他没有表示欢迎,但也没表示拒绝。 晚饭时,他给我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外加两个茶叶蛋。据我后来观察,这是他对客人最盛情的招待。也许是真的饿了,我一口气把在条吃了个精光,那两个茶叶蛋只吃下了一只,另一个原封不动地退还了他。他什么也没说,接过碗,拿起蛋就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我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几件事:家访、上课、吃饭、睡觉。我们的生活甚是清贫,家常便饭是红薯稀饭拌咸菜。偶尔打打牙祭,吃上一顿面条或是白米饭,便再也没有见过那茶叶蛋。 我渐渐地对这里产生了感情,喜欢上了那些聪明淳朴的山里孩子。那些孩子对我的也特别好,经常悄悄地送我一些土产。在生活和工作上,我与淳很有默契,尽管我们在一起时话语不多。一年过去了。这期间,我只回城呆了两天,去看望病重的妈妈。又一个冬天到了。那天,山里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我们和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洗漱完毕,便开始上课。淳显得烦躁不安,不停地走来走去,又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看那条山路……挨到第三节课,他再也呆不下去了,同我打了一声招呼,就冲进了风雪之中……我知道,准是他最疼爱的那个小男孩海子又辍学了。 他走后,不到半小时,我的父亲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带来了我的调令。我却没有一丝高兴,相反却生出几分不安……直到第二天,我们才见到淳,然而他已躺在了乡卫生院的病床上,头一天,在从海子家回来时,淳从十多丈高的山崖上摔了下去。直到现在,他仍昏迷不醒,那双明亮的大始终紧紧闭着。下午,他被乡亲们转到了县人民医院,截去了一只腿。 第三天,雪下得更紧了,他的学生全来了,包括那个名叫海子的男孩。他们手上捧着清一色的茶叶蛋,静静地守候着他们的老师,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我的眼睛模糊起来…… 淳醒过来了。他什么也没问,深情地望着床前静静站立的学生。眼泪先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很快便滚了出来。 我伏在淳的床前,当着父亲的面,一句一句地对他说:“从此,我再也不走了,这里就是我的家……”淳颤抖着双手把孩子们手上的茶叶蛋一个个放在我的手中……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