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第二轮属兔那天哈尼人过十月年,家家都杀猪宰羊,舂粑粑的声音此起彼落,像在吟唱着一首节奏强烈而古老的歌,男女老少身穿节日盛装,喜气洋洋,姑娘小伙们正忙着立秋迁架。上午九点多种,各家送来了祭祖供品,摆满贝玛家土掌房上的竹桌和篱笆片。贝玛端坐中央,参加祭祀的老人和壮年男子汉分坐两旁,气氛肃穆。保管铓鼓的老人磕头作揖,取下送至房顶上。贝玛和他的助手杀鸡取血点在铓鼓上,又洒酒献饭,口中念念有词,祷告铓神鼓神,后用手轻轻敲响,打击乐手们才能接过敲打起来。铓鼓声中,贝玛率众祭祖,在“哦—伙!哦—伙!……”的呼喊声中贝玛的助手——批玛双手挥舞纸扇带头跳起古老的祭祀舞蹈,众人呼喊着跳起来。 祭完祖先和铓鼓神,男人们敲着大鼓在寨子中跳跃,全寨人族拥着他们涌向寨中央的祭祀广场。贝玛祭祀祷告完后,男人豪饮酒、大块吃肉;妇女们身着盛装,头戴笠帽,挥舞双扇,成群结队翩翩起舞,彩带纷飞,脚步杂踏。舞蹈逐步从祭祀傩舞向娱乐性转变,男子汉们呼喊着加入,群情激昂,边跳边互相灌酒,有的跳散包头都舍不得停一下,边跳边缠,忘形狂欢。 秋迁场上,是男女青年聚集游乐的地方。粗壮的龙竹作成秋迁架,比二层楼房还高,立柱上绑着青松蕊,横梁上吊着粗而柔软的藤子。待贝玛祭完秋迁神,第一个荡过后,青年们蜂涌而上,各人施展本领,争夺秋迁。姑娘们捷足先登,互相帮助用绳子系住裙子下摆,以免秋迁飞高时出现不雅观。小伙子们主动帮助送秋迁,有的乘势攀上,嬉笑声中,与姑娘成对象燕子穿云,飞上蓝天。 “昂玛拖”意为祭寨神。一般在哈尼历的二至三月(农历十一至十二月)举行,是所有哈尼村寨都进行的一项重要公祭活动。在哈尼族执着地信仰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中,祖先崇拜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反映出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他们从崇拜大自然的伟力到崇拜人类自身力量(有功有德的祖先)的重心转移。哈尼人认为:“昂玛”(西双版纳、澜沧的哈尼族称为“儒玛”)是哈尼村寨的最高保护神。他保佑着村寨的人丁兴旺,五谷丰登,六畜发展。 在西双版纳州勐海县南糯山和澜沧县惠民乡老旱谷寨,那里是边境地区哈尼族(雅尼)聚居区,执着而顽强地保持着比较古朴的文化传统。高大的“龙巴门”耸立寨外,每寨有“龙巴门”三道,正门一,侧门二。正门高八尺,侧门高六尺左右,上挂斩鬼木刀和避邪器物。正寨门前左侧佇立着树木雕琢成的裸体生殖神像,是社神的象征,神圣不可侵犯。哈尼人认为,“龙巴门”内可以得到神和祖先的保佑,离开“龙巴门”就离开神和集体,必遭惩罚。触动寨门外的男女裸体神像,全寨就不得安宁,甚至搬迁。神秘的“龙巴门”和祖先崇拜,构成雅尼人居住地区神奇的文化特色。 雅尼人称祭寨神为祭“红石天”。祭红石天,已经源远流长。哈尼人的巫师分为“儒玛”、“贝玛”、“尼玛”。“儒玛”很可能是古代原始公社时期政教合一的部落领袖,父子相传,延袭至今。在哈尼山寨中享有崇高威望,负责全寨事务。祭寨神就是祭已故的“儒玛”。“贝玛”专司祭祀和驱鬼活动,专由男性担任,父子或师徒相承。“尼玛”男女都可以充当,占卜吉凶,以巫术和草药为族人治病。上述三人加上铁匠,成为本世纪五十年代前哈尼山寨的领导核心。“儒玛”死后,被尊为寨神,每年祭祀。届时,全寨停止农事活动,身穿节日盛装,敲着象脚鼓,到寨外去祭寨神,因最早逝世的“儒玛”已无坟墓可寻,大部分村寨便在以前埋葬过“儒玛”的老林中,确定一棵树为寨神。元阳县土锅寨、新平县堵岭寨的哈尼族祭寨神活动,其祭祀程序基本相似。全寨人载歌载舞来到寨外,妇女只能远远地歌舞遥祭,只有“儒玛”的传人、“贝玛”、“尼玛”、“老人和男子可进入寨神林”。“儒玛”的后代或经过公推神定(占卜)的主祭人端坐神树侧主持祭仪,“贝玛”、“尼玛”等奉上黄糯米饭、红蛋等供品,杀鸡滴血,用鸡翅毛蘸血插入小石窟中(象征祖先居住的地方)。待将鸡煮熟后奉到挂着图腾和祭祀器的寨神树前,由主祭者剥开鸡蛋、斟酒率众跪拜。有的还用竹桌抬着祭品跳古傩舞,呼喊祖先的灵魂来受用祭品,保佑子孙兴旺发达,吉祥幸福。另外,要在神树前杀一条大肥猪,用山草烧掉毛,烤黄后一家分一块带回家中煮熟后祭祀家支祖宗,保佑家人平安。下午,各家各户都要把吃饭桌抬到寨子中央的街道上,端来最好的菜肴,摆好街心宴,先由“儒玛”、“贝玛”和长辈就坐,各家依次坐于桌旁。由“贝玛”祷告祖先,保佑人丁繁盛,粮食丰收,种一年够九年吃……并向祖先显示全寨团结和睦,子孙满堂,请寨神放心回神林去。然后,纷纷向“儒玛”、“贝玛”和长者敬酒拈菜,祝他们健康长寿。席间,老歌手吟唱哈尼族的古老神话和英雄史诗;妇女们踏着铓鼓点子, 跳起舞蹈,欢声笑语在山寨中回荡。 元江哈尼族彝族傣族自治县因远镇哈浦等寨的哈尼族(自称梭比人),他们称祭寨神为“三月节”(哈尼历),其时正是农历腊月下旬,野樱桃花盛开,透出春天的气息。节日前一天,全寨男子上山狩猎,女人下河捕鱼,必须捉到一只山中的白鹇鸟(梭比人认为这是最清秀的祭品)来献祭祖先。祭祀活动在村子中心固定的祭场举行,主祭人由众人推举一位德高望重的男性担任,还须卜鸡卦问神方能最后确定。节日历时三~五天,男女老少身穿盛装,主祭人耳挂鲜红色的白鹇鸟脚,白天黑夜坐在祭台上祈祷,全寨人满身插上野樱桃花踏歌环舞,表示对祖先的崇拜。梭比人的“三月节”,充满原始公社时期的浓郁古风。 “卡窝朋”,有的地方叫开秧门,有的地方称黄饭节,是哈尼族梯田农耕稻作活动演化成的重要节日,各村寨依据自己所处的地理气候确定,以本寨栽秧最早的人家为主举行,但要避开自家人的生日、属相日。1993年阳春三月,在布谷鸟的催种声中,我们登上了哀牢山,正逢羊街乡文化站工作人员尼黑戛家开秧门。清晨,唢呐声悦耳,长号声在长空中嘶鸣,帮助他家耕种的亲戚男人扛着锄头犁耙,女人穿着节日盛装,背着背箩来到他家门前参加“开秧门”祭仪。家族老人在堂屋门前边祭祀边高唱:“布谷鸟叫了,秧苗已经长得比田埂还高。小姑娘小伙子哟,赶快栽插收成才好……”家人向族里长者敬“闷锅酒”,感谢他们提醒不误农时;把象征秋天收成好的黄糯米饭、吉祥如意的红蛋分给来帮忙栽秧的人们。吹唢呐者在前引路,老人唱着《春耕歌》来到田间开始劳作。调皮的小伙子挑秧来到田埂上,将秧把摔到姑娘身旁,溅起的泥浆洒在她们的新衣服上。姑娘们并不生气,喜笑颜开地抠泥巴抛向小伙子,打起欢乐的“泥巴仗”。唢呐在伴奏,老人在田埂上歌唱:“天门开了!地门开了!秧门开了!年轻人打起泥巴仗,有说有笑栽秧腰不酸……”由主人家栽下头一把秧后,妇女们便展开了劳动竞赛,谁都不愿落后,让人们耻笑蠢笨。唢呐声中,一行行新绿在伸展;古歌声里,一层层春色铺满山。崇尚大地的民族,热恋农耕的心情都在这首演奏了几千年的春耕交响曲中表现出来。 “苦扎扎”是哈尼族的又一重大节日,因而有的地方又称为“六月年”。这是一个反映哈尼族开创梯田稻作历程形成的节日,悲壮而欢乐,闪烁着傩文化的神奇色彩。据《元阳民俗》一书中介绍:很久很久以前,哈尼祖先从“刀耕火种”,毁林开荒,破坏自然的惨痛教训中醒悟,为了子孙后代安居乐业,他们开挖梯田,进行农耕稻作。由于大量开垦梯田,得罪了山上和地下的动物。蚯蚓、蚂蚁抗议说,山上开田的人,挖断了它们的手足和脖子:狐狸、豺狗、野猫说哈尼人毁了它们的窝,便到天神那里去告哈尼人。神殿里判事的神官是聋子“乌四”,他看着动物们哭哭啼啼来告状,又见野物们断肢缺臂,便不问青红皂白,判哈尼人每年六月杀人头供祭野物们的亡灵,并准许野物遭踏哈尼的庄稼。这个不公道的判决坑害了哈尼人,每年六月都必须砍自己人的头祭奠野物,老人为失去儿女而痛哭,青年人为失去亲人而伤心,哈尼人都为被砍头的亡灵悲声大放,哭声惊动了天神“么咪”,他下界来得知神官“乌四”的错判给哈尼人带来了苦难,便亲自改了判。“么咪”告诉野物们说,哈尼人整死了你们千千万万,而你们一年只杀他们一个人,不解你们的恨,我要把哈尼人都吊在空中活活将他们饿死。野物们不知是计,高高兴兴地走了。天神“么咪”转对哈尼人说,每年的今天,你们高高立起秋迁来荡,支起磨石来旋转,只准杀牛头供祭,不准再杀人头祭野物。又叫哈尼“么筛”阿皮扮成神灵深夜呼唤牛肉甜,人肉苦。从此,天神“么咪”给哈尼立下的这个规矩,世代流传,成为盛大的“苦扎扎”节。这个古老的神话,生动地反映出哈尼族在改造自然中的艰难历程和万物有灵崇拜。每年节日祭祀时,贝玛都要用歌声咏唱这段古老的传说,不忘天神给哈尼人带来的幸福。从这个传说中可以看出,哈尼族为了发展生产,获得食物,曾经历过“猎人头”祭祀的野蛮阶段,也让人感悟到哈尼先民在“万物有灵”的自然崇拜时期,他们的心灵里完全是一个鬼神世界。在“人化自然”的历程中,付出了多少牺牲,才开创出雄奇壮丽的层层梯田,摸索出一套人与自然生态环境保持平衡的经验,发挥自己的力量取得丰衣足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