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五月四日,在广州中山大学“五四联欢晚会”上,一位碧眼金发的美国人登台表演,同中文系研究生周继圣合说相声。他普通话说得流利娴熟,表演幽默风趣,受到校内外一千多观众的热烈欢迎,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这第一个在我国舞台上表演相声的美国人就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的培瑞 • 林克教授。 林培瑞(培瑞 • 林克先生的中国名字)教授曾在美国哈佛大学及哈佛研究院学习和研究中国历史、哲学和文学。现在教授中国现代文学。林先生开始学中文时,启蒙老师是中国著名语言学家赵元任先生的女儿,她对中国民间说唱艺术(包括曲艺)素有研究,这对大学时代的培瑞 • 林克是颇具影响的。 据林先生说,他平生第一次“听”到相声,是在七三年在香港作论文研究时。那时,他常在一个中国朋友——一个北方人的家里逗留。在一次饭后茶余的闲谈中,林先生随便说起他喜欢中国的曲艺,什么相声、快板、大鼓啦,但是完全不懂。那位朋友说:好哇,我这儿有两张相声唱片。于是,林先生以一种猎奇的心情欣赏了侯宝林的《戏剧与方言》和《戏剧杂谈》,他出神入化的听着,简直完全被那幽默的语言、优美的唱段和响亮的京白所吸引了。过后,他兴致勃勃地买了四张侯宝林的唱片,做为珍品送给了自己的启蒙老师和其他几位朋友,他们也很喜欢。林先生说,后来《戏剧与方言》他听了多次,很熟很熟,以至于从头到尾都能背着说下来了。自那之后,林先生对相声的兴趣更加浓厚了并着手收集相声段子。一九七七年夏天,他到香港得到一些包括《白骨精现行记》、《帽子工厂》、《友谊颂》等在内的相声唱片。但收集的最多的是这一次来华。他已经录过音的段子,有北京演员的三十五段,天津演员的十三段,沈阳演员的四段,还有电影《笑》的全场。林先生准备把录音带回美国去进行细致的欣赏和深入的研究。 林教授目前住在广州,为了能尽量多地听到北方特有的曲艺品种相声,他特意订了《广播节目报》,凡有相声的节目,他一个不落;往往是一个人守在无线电或电视机旁,津津有味地聆听,每每听到妙处,甚至要到忘乎所以的地步;就是有事外出,也要托朋友替他录下音来,回来还要“补听”。他真正称得上是一位“相声迷”了。 林博士说,他第一次“看”到相声是在一九七七年九月,那时他刚刚乘飞机飞到北京,看到《北京日报》载有“相声晚会”的消息,就急急忙忙赶去了。晚会上开心的笑,洗去了他旅途的劳顿,也增添了他研究相声的兴趣。其中一段三人相声,演员一个胖似一个。演员的形体和表情特点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看了这场演出后,他才对“相声”这个词有了更深的理解,他开始认识到,“相”和“声”确实都很重要。这门艺术有两个方面,需要很紧凑的配合。 培瑞 • 林克先生最喜欢听对口相声,对群口相声也感兴趣。无论是传统的段子还是新段子,他都爱听。他认为“讽刺性显著、能说明当前的问题、而且说得很开心”的相声,都是受人欢迎的,“《如此照相》就很精彩”。但他最爱听的段子,怕要属侯宝林的《戏剧与方言》和《戏剧杂谈》。 有人问过林教授:“你最喜欢听哪位演员说相声?”他的回答是:“我熟悉的是侯宝林、马季,天津的几位我也喜欢听。但是比较起来我喜欢侯的含蓄。侯说得俏皮,唱得也有味儿。”他认为侯氏相声的风格很雅,不能说得太“开”。 林教授对天津的相声演员比较熟悉,象马三立、王凤山,常宝霆、白全福,苏文茂、马志存,刘文亨、班德贵,高英培、范振钰(现已调全总文工团),魏文亮、孟祥光说的一些段子,他都录过音,也喜欢听,认为他们在风格上各有千秋;对何迟的《买猴》和王鸣禄创作的几个段子他特别欣赏;只是和天津相声界的朋友们无缘会面,至今引为憾事。林教授指望今年夏天能有机会到天津来。 林先生爱听相声,也爱说相声。他的汉语修养是很深的。他的普通话比较流利,对轻声、儿化、异读、语调等问题都处理的很好;甚至北京的“土腔土话”都能学得逼真。他的语言面貌为他学说相声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在“五四联欢晚会上”,他和周继圣合说了三个段子(其中一个是返场小段),第一个段子,他捧哏,后两个他逗哏。 关于听相声的好处,在这位美国教授看来,不只是一种艺术享受。他还以生理、心理角度作过一些考察。笑,可以使人长寿。林教授本人也是性格开朗,和朋友在一起总是谈笑风生,常常开怀大笑。保健,大概也是他喜欢听相声的一个原因。 但是,林教授认为,相声只是一个很好的“短时间”的娱乐,可以听上半小时,至多四十分钟就很好了。如果说听一个下午的相声,“那还不如去游泳、爬山、看电影、或者去玩地滚球。” 培瑞 • 林克博士还是一位相声研究者。他研究过相声的历史、语言、流派、表演艺术和创作理论等问题。 林先生曾在美国国内发表过一篇长达五十多页的英文论文《妖怪与神灯——革命相声》。主题是分析相声从解放到七十年代末期的演变和改革,对相声在发展道路上所遇到的几次风波,也有一些描写。 据我们了解,林博士的这篇论文及同时发表的一个加拿大人谈侯宝林生平和相声演唱原则的论文,是美国国内研究中国相声的绝无仅有的文章,称得上是美国研究中国相声的发韧。(注:该文已译妥,不日即在北京《文艺研究》刊出。) 林博士翻译过中国的相声片断,在他的论文中曾多处引用(如《帽子工厂》、《友谊颂》、《戏剧与方言》、《戏剧杂谈》等)。他还用中文改编创作相声。他们在“五四联欢晚会”上说的相声,一个是他同周继圣同志改编的,一个是他近期创作的。 在美国,华侨和通晓中国文化的美国人爱听相声,但所能听到的相声委实少得可怜。因此,一般的美国人也就对相声更陌生了。当然,这首先是因为语言的障碍。其次,由于侨居美国的中国北方人散居各地,已经融于外界社会,所以就很难有相声——这种北方艺术的巢居。但这不是说,在美国干脆就没有相声爱好者。侯宝林同志在去年会见林博士的时候,就曾介绍给他一位爱说相声的美国朋友。据林博士介绍,美国加州就有一位他所熟识的退休军人,早年曾在中国小住,北京话说得相当到家,对相声也极感兴趣,多年来喜欢收集和翻译中国的相声段子。 在这里,我们愿意插一点题外话。据林先生了解,比邻美国的加拿大的土地上,也洒有中国相声的种子。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就有一位教授平素喜好相声,也翻译过一些段子,《海燕》就是他译成英文的。他的学生跟他学相声,也登台演过相声。 林先生说,现在在美国,攻读中国语言、文学甚至历史的大学生,课程中都会有介绍中国相声的内容。在早,只是音乐系的民间音乐课介绍相声。大概是因为相声属于曲艺,而曲艺又是音乐的近亲吧。 美国有没有类似中国相声这种说唱形式?有。当然,也只是类似而已。因为各民族都有自己的欣赏习惯、特有的艺术风格和表现形式。 培瑞 • 林克教授把风行美国的“滑稽表演”和中国的相声作过有趣的比较。经测验,“滑稽表演”是目前最受美国电视观众欢迎的节目。每晚十一点,有一种十分钟的“滑稽”电视节目,总要吸引很多人。“滑稽”一般也是两个人,一个“滑稽”,一个“正经”,有点像相声的逗哏、捧哏的。也和相声一样,不做什么戏剧化的化装。但是“滑稽”只说不唱,不像相声“说学逗唱”兼容并包。而且“滑稽”不像相声那样常有一定的故事性,所有的笑话都有一连串的关系;“滑稽”一般只是一个一个的“包袱”,不一定有紧密地联系。另外,在林教授看来,“滑稽”似乎低级趣味多,而相声则比较“高雅”。 如何把相声这一中国民间传统艺术更广泛的介绍给美国人民,这是培瑞 • 林克教授近一两年来经常研讨的一个问题。他认为,最大的困难在于翻译。如何把相声的俏皮劲儿在译文中传绘出来,如何把妙不可言的谐音处理好,等等。这些都是颇费脑筋的难题。但是林教授决心精心密意地做一番尝试。据他说,去年一个加拿大朋友翻译和演唱山东快书、数来宝的极大成功,曾给予他相当影响。当时,那位加拿大朋友在中国学了几段山东快书,然后巧妙地译成了英文。后来在温哥华电台演播,反映颇佳。于是电视台又请他去表演,竞想不到引起了加拿大全国电视观众的极大兴趣。林教授认为,既然是山东快书、数来宝能够把精彩之处附丽于译文,那么相声为什么不能通过译文传神哪?但是林教授很谦虚,他引用了一句中国的成语说,在这方面自己可能是“爱莫能助”。 这位美国教授和中国相声结下了“不解之缘”,他曾风趣地说:“啊,不是我抓住了相声这个题目,好像是相声抓住了我,想离也离不开了!”相声,正在成为沟通中美人民文化生活和传统友谊的彩带。我们相信,通过培瑞 • 林克教授等美国友好人士辛勤地创造性的劳动,相声——这门中国民间的说唱艺术,一定会在太平洋彼岸的美国人民中结出鲜艳的奇葩。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