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天津茶馆的“票友”和北京的郭德纲们正在享受着人生的乐事。俗话说“一报还一报”——从前的“否定性放大”必然招致今天的“肯定性放大”。冷落太久的“弃妇”,一旦又发现其“风韵犹存”重新被激活了,能不加倍地报答?人们安坐在小剧场里,大松心地找着乐子,既没有观念的捆绑又没有使命的负重,主客投缘,和气生财,甭说还有就着吃的响堂包袱儿,单说这氛围就已经令人心仪喜欢上了。但有媒体不无理由地开始担心了,传统段子再多也有回头重复,渐渐令人腻味的时候,难道热了许久的“白日梦”真的早晚要惊醒?那不是“鸡孵鸭子”白忙活了!是的,这话令人肃然,“笑”可是有品级滋味的。感官痛快代替不了理性愉悦,快感还不是美感,可笑性也不是喜剧性。“纯娱乐”的出发点不错,但“纯娱乐到底”就麻烦了,那样终究还得使相声落得鄙俗猥亵,又还原成当初的“玩意儿”。 其实老先生们的“找乐子”都是充满情感的,还不只是苦中作乐、乐以解忧的一种消极解脱,也还包括自己对那个时代尴尬窘境的积极超越和奋力抗争。而这正是市民意识的思想光华。咱不讥刺挖苦别人而只嘲笑自我行了吧?讽刺到了自嘲的程度就成了“软幽默”,它是中华文化温柔敦厚——“中和”思想的产物。于是,老先生们就在“找乐子”中匍匐生活、面对现实、表达情感、塑造形象。不是指斥现状横挑鼻子竖挑眼,而是内敛锋芒把它化成蕴藉甚至模糊的一种心态,折射着对事态的倾向和态度。于是“我”就渐渐集约成了如马三立“马叫官儿”、“马洗澡”、“马大学问”等等不同类型或典型的人物。也同时以形象深化情感进入生活底里产生如张寿臣《化蜡扦》、《小神仙》,侯宝林《改行》、《关公战秦琼》那许多具有文学价值的经典作品,相声才因了它们而走进艺术殿堂。 “纯娱乐”正在把相声往沟里带,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欢喜虫”的媚俗段子已经令人厌烦了,再加上招来许多“笑托”一旁帮衬,更是无法容忍。审美的笑是有是非美丑善恶区别的,“喜剧性”就是在丑中显美、化丑为美。相声既然是我们民族民间一种喜剧性形式,难道它不应该担负起“清道夫”的作用吗?经历了那么多的历史曲折,不少国人的道德水准几乎到了“集体无意识”的状态,难道不需要用温和的笑的涤剂荡除历史的污浊,进行深刻的民族内省?讽刺永远是相声的生命,喜剧的力量来自其现实主义传统。当然,我们应该正本清源,廓清讽刺“婉而多讽”的心性,而不把它看作曾经被“阶级斗争”扭曲了的“掀掉宴席、撕毁花环、踏破偶像”,当作“匕首、投枪”——“大批判”的武器。可喜的是:如今相声的传统文化精神开始和正在复归,使这一形式由“地表”接上了“地气”,更多的爱好者已然认识到:必须首先复归传统而后才能与时俱进,否则相声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早晚会一头栽下去。这是郭德纲们的功劳也是他们任重道远的使命。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