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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就是所谓心灵感应吧，近日来我总是想着要去看望徐复老一次，可惜都因事忙而未果。前天从外地回来，急忙先给华宝打电话询问徐老的近况。华宝是徐老最孝顺的再传弟子，隔三差五、有事没事都要去看他的，徐老的身体状况他是最清楚的。 华宝不无忧心地告诉我:徐老消瘦得很厉害，这两天他都不忍心再去打扰他，总之应该还好吧。末了，他叮嘱我快去看徐老。 一听华宝催促，我转手就给徐老的小女儿乃建打了一个电话，本想先打招呼后去看他，否则总有些不怎么符合礼仪规范吧。没料到乃建凄凄戚戚地对我说:“谢谢你一直关心我爸哦，他啊……昨天晚上九点五十五分走了。”说实话，对于徐老总有一天魂归道山我是有思想准备的，毕竟他老人家已经高寿九十有六，近年来身体又一直呈下走趋势，但是没料到就这么耽搁了三天，竟然在我准备去看他的前一个晚上走了！徐老的灵魂其实是给我有些预示的，不然，这两天我何以有些发疯似的想去看他呢？可是结果呢，又是那样的无缘。这一刻，我真的如五雷轰顶，心里被堵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我抓住电话，眼泪一下子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掉了下来，嘴里竟有些语无伦次了:“啊——，怎么会呢？怎么能这样呢？……啊，我为什么？”我不知道自己这是在问徐老，怎么这就走了呢？还是在问乃建，怎么能不告诉我？最后我才从悲痛的情绪中挣扎出来，不停地责问自己:你自己为什么啊？想好了要去看他老人家的，结果就竟未去呢？你再有什么情况也可以克服啊，你为什么老是存着一种美好愿望，不，应该说是一种侥幸心理:徐老不至于就在这一两天走吧！——是啊，就在前半个月，我还张罗着准备在教师节或重阳节等徐老最后一本书《徐复语言文字学晚稿》由江苏教育出版社正式出版后搞一个小型的祝寿活动呢！现在好了，一切都晚了，生前想再见他一面的机会失去了，想听他最后说几句话也永远不可能了！你啊你，为什么会这样呢？想到这里，我心如刀割，于是问乃建:徐老现在在哪里？回答说:在家里。我说:我马上去看他。我立即通知华宝，因为他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呢。我告诉华宝:徐老昨晚走了，我马上去看他，你和我一起去吧。华宝一听，吃惊不小，声音都变了。 到了车上，华宝告诉我，景老师(徐老的小女婿)已打电话告知他徐老去世的消息了，言语之中，情绪显得很为低落。和我们一起同去的周方、葆勤，也都默不作声，心情沉重。 很快，我们就到了徐老的家。一进门，我就看到自己心中最最敬爱的徐老很安详地躺在他生前一直居住、工作和接待我们这些访客的房间里，双目紧闭，一言不发，不像往日我去看他，他总是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出精瘦而有力的手，紧紧地把我的手拉两下，而后盯着我的脸静静地看上几秒钟，不等我先给他打招呼，倒先问我:“还好吧？”“好好好，托您老的福，一切都好。”于是他很欣慰地笑了:“好就好。”这时，我们才坐下来聊天。想想从前其乐融融的情景，看看今日眼前的凄凉状况，我不禁悲从中来，从今以后，我再也看不到徐老了，再也不会和他手拉着手互相问候了，再也不能和他议论风生、向他求教问学了。想到这里，我眼眶一热，眼泪又流了下来，双腿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徐老的遗体前。华宝是我最钟爱的小学弟，他见我跪下，也跟着向徐老跪拜，还哀哀哭泣，口中连连呼唤着徐老，声惨情切，使在座的每一位家属和吊客都为之动容。 我们含泪面向徐老，一拜，再拜，三拜，把我们对徐老的哀思和感恩之情都融化在了这三拜之中。 徐老是章、黄学派的入室弟子，也是当今硕果仅存的章、黄之学的直接传人。《淮南子》有言曰: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哭徐老，您老一去，擎起章、黄之学的天柱折矣！地维绝矣！章、黄当在九泉之下叹息道:吾道不东矣！ 我和华宝一直谋划着要写一本徐老评传。为此，我们也一直准备着找他录音，直接听他传授自己一生治学的思想和方法，包括听他介绍从章、黄以来的国学掌故。由于种种原因，此事迄今没有做成。现在，他遽然而去，我们终究没有把他的声音留下，真是太遗憾了！哭徐老，我们对不住他老人家:因我们的严重错失而给学界造成了不可弥补的损失！ 我认识徐老并和他建立关系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听他授课开始的。那时，南京师大因古籍整理的需要，开办了一个古文献专业，我以旁听生的角色几乎听完了他的全部课程。作为出版社的一名编辑，我每次去拜访徐老，都交谈甚欢。徐老不仅和我谈学问，还每每给我出题目要我去做。有些题目未必是我能做的，他就认真地讲解给我听，直到我大体听懂能写才放心。窃以为所以在学术研究上稍有长进，完全与徐老的悉心教诲有关。我虽是徐老的私淑弟子，但他从不以门外人视之，还常常呼我为“吾家宗文君”。哭徐老，他待我恩重如山，情深如父，我将永志不忘！ 徐老啊，您安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