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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逢狗年，说说与“狗”有关的戏，以为应景。 各类戏曲中“狗戏”不多，有的是戏名带有“狗”（犬）字并有狗出场的，如京剧《闹朝击犬》、《击犬盗红绡》、《狗咬吕洞宾》等；有的是戏名虽不带“狗”字，但有“狗”登台的戏，如京剧《十二真人战玄坛》、《西游记·安天会》、《劈山救母》等。舞台上的“狗”，叫“狗形”，是由武生演员穿上“狗形衣”扮演的。早年，有些京剧名演员喜欢养狗，如金少山、李宗义等。而唐韵笙还驯狗登台演戏，“真狗上台”，成为当年梨园界一大趣闻。不过，绝大多数出现在戏曲舞台上的“狗”，都是由演员扮演的。 “狗戏”，唐韵笙演的最多，尤以他自编自导自演的《闹朝击犬》（一作《闹朝扑犬》）最有看头。 1947年，笔者少年时随父母在上海天蟾舞台，曾见过唐韵笙主演的《闹朝扑犬》。剧中“金殿”、“扑犬”两场，因有卓越的绝技表演，而最为精彩。唐韵笙扮演赵盾，戴白满，穿蟒袍，围玉带，佩宝剑，执玉圭（春秋时代大臣不用朝笏而用圭，舞台上用圭，是唐的独创），足蹬三寸半以上的厚底朝靴。上殿时，小趋步圆场半跪见君，动作又帅又脆。当晋灵公在桌上一拍（暗号），预先藏在桌下的獒犬（武生扮演）蹿上桌面后又翻下，直扑赵盾。赵盾在与恶犬殊死搏斗时，唐韵笙弃简就繁，有惊险高难的表演。他胸前白髯微微颤抖，雪白的玉圭在右掌上不停地旋转，左手撩袍，脚下踏着锣鼓点，巧妙地运用搓步、趋步、跪步、单腿退步和屁股坐子等一系列舞蹈动作。特别是他三次滑步，唱〔斗鹌鹑〕曲牌，滚蟒、抖蟒、转蟒、甩蟒、舞带、按地、转身左右滚坐，在这一连串灵巧自如的翻滚跌扑中，他身上的蟒袍、玉带、帽翅、水袖、髯口、佩剑、玉圭，干干净净，互不挂碍。唐韵笙这段扣人心弦的复杂表演，舞中有歌，歌中有舞，起伏跌宕、歌舞交融。獒犬在赵盾歌舞中翻扑蹿越，赵盾在獒犬猛啮中闪展腾挪；一个如狼似虎，凶猛残暴，一个是银须飘洒，老态龙钟。就在人与狗的强烈对比中，赵盾引吭高歌，伴随优美的舞蹈造型，宽袍大袖舞动着流动的线条。这一连串繁难的身段使人眼花缭乱，动作惊险处却又举重若轻，千姿百态，错落有致，套路严谨，层次分明，韵律和谐，美不胜收。 唐韵笙爱狗，早年他还驯狗登台演戏。1930年代在吉林时，他养过一条叫“吉利”的狼狗，伶俐漂亮，甚招人爱。经训练后，唐在演出《狗咬吕洞宾》时，让真狗上台演戏。“吉利”在台上会随着锣鼓点真“咬”唐韵笙饰的吕洞宾，逗得观众捧腹大笑，都说真的成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1942年，在“封神榜戏”《十二真人战玄坛》中，唐韵笙主演玄坛赵公明，“吉利”又扮了二郎神杨戬的哮天犬。戏中以赵公明的黑虎（武生邱盛华扮演）与哮天犬搏斗的场面最多精彩，“虎”犬相搏，翻腾蹿跳，犬猛于“虎”。开演前，锣鼓暂停，犬先在后面“搭架子”汪汪两吠，随着〔急急风〕犬从上场门蹿出，一绕两绕。“虎”跃至下场门台边的三层高桌上，犬也追跳上去，举起前爪与“虎”搏斗。“虎”败跳下，犬亦随之而下，追“虎”，按“虎”于地并骑于“虎”背之上。真狗上台表演，激起了观众的兴趣与好奇，票价外加，观众仍趋之若鹜。 《击犬盗红绡》（又名《青门盗绡》），述唐朝书生崔庆恋郭子仪府中歌姬红绡，郭府门禁森严，崔庆家奴昆仑奴夜负崔入郭府，与红绡相见，并由昆仑奴盗出红绡。剧中昆仑奴潜入郭府时被看家之恶犬发现，昆与“犬”搏斗，将“犬”击死。这场戏以武净应工的昆仑奴表演“飞脚”功夫为主，“狗形”由二路武生扮演，只作陪衬而已。《青门盗绡》为尚（小云）派名剧，袁世海曾在尚主演的此剧中演过昆仑奴。1940年代时，四川“厉家班”亦演出该剧，厉慧良扮演昆仑奴，台上三桌横列，中有间隔，他连起三个“飞脚”，飞越三张桌子表现了昆仑奴飞檐走壁的本事。在与“恶犬”搏斗的开打中，也有不少高难繁复的武功表演。 1946年在上海演出的梆子《杀狗》，则全由京剧名演员反串。文武老生李少春反串花旦焦氏、青衣花旦李玉茹反串老生曹庄、武丑叶盛章反串老旦曹母。京剧演员唱梆子，别开生面，演来也另具特色。 赵如泉在上海演出连台本戏《施公案》时，有一本中安排了“黑狗告状”的情节。当县官升堂后，有一条黑狗走上台来“告状”，它往下场门处一坐，任凭衙役、公差驱赶，它都一丝不动。而且在县官、差役他们唱起“五音联弹”时，这条狗也会“唱”上一句。当县官唱到“都只为此狗它——”，用手一指黑狗时，这条狗即刻就“汪、汪、汪”三声叫，有节奏地接了下句。每当演至此处，台下观众掌声如雷，当年的上海小报上竟把这条黑狗捧成了“神犬”。 1930年代时，“江南美猴王”张翼鹏在上海演出连台本戏《西游记》，后台武管事李人俊驯有一条狼狗，它在“头本”里充当二郎神杨戬的哮天犬。李天王“派将”一场，它随着杨戬在〔大开门〕中上场站门，安静地蹲在杨戬身边。李天王派将完毕，起〔三通鼓〕、〔三冲头〕，这条狗在每一个“冲头”的间隙，有节奏地昂首长吠，一次比一次调门高，如助军威。最后大开打，悟空失利，跌倒在台上，它又主动扑过去，“咬”住悟空的腿，观众无不惊叹。 二本《西游记》里，穿插着唐太宗魂游地府的故事，这条狗又以“地狱看守”的身份出现在舞台上。当唐太宗被他的冤家哥哥建成追逐扑杀时，此狗立刻冲上去，解了唐太宗之围。这时它真像个演员，和唐太宗、建成走起“编辫子”的舞蹈，井然有序，丝毫不乱。最后它紧紧地叼着建成的蟒袍后襟，唐太宗乘机逃下。建成为了甩掉这条狗，用力抡起蟒袍，狗仍不松嘴；抡到第三个“圆场”，狗却悬空似地伸开四脚，任其旋转如风，一直带到后台。 三本《西游记》里，有一段“四圣点化”的故事：四位菩萨考验唐僧师徒，幻为美女，意欲下嫁。猪八戒沉不住气，萌动凡心。在这幕喜剧里，这条狗以守夜的职责，发挥了演技。它隔着狗洞戏耍八戒，时而狺狺进攻，时而悄悄闪隐，弄得八戒进退两难，啼笑皆非。真狗上台演戏，人与狗之间互相搭配的动作，都又在节奏性的剧情发展上进行，虽无逸趣，却不庸俗。 原刊《中国京剧》2006年第1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