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 庄子之神,是建立在阴阳二气基础之上的一种精神状态。凝,《说文》云:“俗冰字,坚冰也。”凝神,即通过集中注意力,一方面逐步排除“有心”的干扰,另一方面凝结体内阴阳二气使之排除心中杂质并达到和(平衡)的一种无心的精神状态。也就是说,凝神具有去蔽的作用。 资料图 “有心”使体内阴阳不和,即物欲或世俗道德等的追逐引起感官心智的运用,使心灵不洁,从而使人的自然本性被遮蔽,也从而破坏了体内的阴阳平衡。《庄子》中很多“有心”的例子,“有心”破坏了体内的阴阳平衡:事若不成,则必有人道之患;事若成,则必有阴阳之患。人大喜邪,毗于阳;大怒邪,毗于阴。阴阳并毗,四时不至,寒暑之和不成,其反伤人之形乎!使人喜怒失位,居处无常,思虑不自得,中道不成章。寇莫大于阴阳,无所逃于天地之间。非阴阳贼之,心则使之也。 刘武说:“道家所重在养生,而养生之要,则在养此生生之和。庄子之道,即在于此。…… 夫足以滑此和者,莫过于情。情生于知,启发此知者,耳目为之诱也。”也就是说,耳目感官被物欲等外在的东西所诱,为追逐这些外在的东西,心思智巧便运用上了;能追到这些东西则喜,追不到就悲,于是喜怒哀乐等各种情态就产生了;诸种情态,或破阴,或破阳,体内阴阳二气就不平衡了,即“滑此和”(滑,扰乱的意思)。 当然,破坏了体内阴阳之和,也就会伤身伤神甚至危及生命。凝神的去蔽作用,笔者认为其机制应该是这样的:首先注意力集中,专注于某一个对象,这样就逐步排除诸多“有心”的干扰,也就是在“ 去蔽”,最后连这个专注的对象也没有了,也就是达到“无心”的状态;在这一过程中,由于注意力的集中,意志力就对气进行控制,使气去掉内心的杂质,即“ 虚空其心”,人体内阴阳二气逐步达到“和”即平衡的状态。 对于这个机制,笔者要说明三点 资料图 1、为什么意志力能控制气。当然这跟先秦意志与气的关系的背景有关。 如上面所列举的孟子的话:“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这就是以志御气。志,是与意志力相联的。庄子的这种以神御气的凝神修炼思想, 为后来内丹学家所继承,如北宋内丹家张伯端在《青华秘文·凝神论》中说:“ 神者,元性也。……凝者,以神凝于精气之内,精气本相依,而神亦恋之。今独重于神,何也?神者,精气之主,士交会采取,至于行火,无非以神而用精气。” 2、注意力的凝敛与阴阳二气的逐步达到“和”的状态应是同时的。 注意力凝敛为一的去蔽作用所达到的道的境界,常转换成人体内阴阳二气达到“和”的状态。故庄子重视“保气”,如“纯气之守也”,“未尝当敢以耗气也”,“使之和豫通而不失于兑”。兑,指耳目口鼻,刘武解释“使之和豫通而不失于兑”的意思说:“使和气逸豫流通于内,而毋使散于耳目口鼻之穴也。”庄子还屡提到的神人、至人,其体内阴阳二气就是处于“和”的状态。 3、注意力凝敛为“一”,这个“一”最终也没有了,不专注任何对象。 人们对《庄子》中“凝神”二字,一般理解为指注意力的高度集中。人们可以举出“佝偻老人承蜩”、“梓庆削鐻”、“大马锤钩”、“若一志”等例子来。这种理解有片面性。其一,把“神” 仅仅理解为注意力等精神状态,而忽视了“神”与“阴阳二气”的关系。其二,“凝神”指注意力高度集中,被理解为始终专注于一个对象,而不知道最后这个专注的对象也应该没有了。 人们片面理解的第一点,我上面说了,不再重复。关于第二点,为什么最后连这个唯一专注的对象也没有了呢?笔者下面加以阐述。庄子之“凝神”,开始表现为专注于某一点上。若列御寇射箭“象人也”, 即神情专注象木偶一般。佝偻老人承蜩的故事中:“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天地万物虽多,但只专注于“蜩翼”。大马之锤钩者“于物无视也,非钩无察也”,只专注于钩。庖丁解牛的前三年,神情也应是很专注的。神情专注一点,有利于去掉诸多“有心”的干扰,也就是去蔽的过程。不过,神情若一直专注于某一点,这仍然难以达到道的境界。 神情专注于某一点的特点 资料图 1、意志控制 现代心理学告诉我们,有意注意是与意志相联的,而意志是与克服困难相联的。要专注一点A,必须忘掉N(N代表除A 之外的一切事物)。这两个过程是同时的。它最明显的是有意志控制。为了A,必须忘N;只有忘N,才能专注A。意志控制起着明显的作用。 2、有待 只有忘N,才能专注A,也就是说,达到A,有待于忘N。故达到这种境界是有条件的。 显然,神情专注某一点,仍然是一种刻意的有心,仍然是有待,仍然是不自由的。这不可能达到道的境界。只有最后连唯一的专注的对象也没有了,心灵才是自由的。如此说来,凝神最后就是一种不专注任何对象的无心的境界,“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逆,应而不藏”,至人对于外物,只是如同镜子一样反映,不去刻意专注。凝神时,开始要专注一个对象,忘去应该忘的东西,最后就不专注任何对象了。 这一点,庄子说得明白:灵台者有持,而不知其所持,而不可持者也。崔宜明在阐述“心斋”时引用过上面这段话。 他说:……心灵本来并不“一”,故需要一个对象使之“一”;但心斋又不能借助一个外在对象使之“一”。所以,心斋之“为”一就成了一个自身干涉的循环悖论,而庄子的解决办法是,心灵应指向一个对象(“灵台者有持”)以得“一”,但不能有意识地指向某一对象(“不知其所持”),而任何对象都不能成为心灵的指向(“不可持者也”)。这话说得很费劲,实际上就是个能观与所观的统一问题。 通常的认识活动,都有个认识对象,心灵为能观,对象为所观,认识就是为了达到能观与所观的统一。但心斋是为了获得生命自身的理性直觉,故它没有任何外在的对象,心灵既为能观、亦为所观。 我们可以发现,庄子讲的诸多神情专注的故事,如“佝偻老人承蜩”等事例,其实质是一个做心斋的修炼而达到体道的过程。专注于一个外在对象,是因为“心灵本来并不‘一’,故需要一个对象使之‘一’”,这就是一个“去蔽”的过程;但这个专注的对象“一”,最终也不能专注了,也就是如崔氏所说“但不能有意识地指向某一对象(‘不知其所持’),而任何对象都不能成为心灵的指向(‘不可持者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