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是伟大的唐代诗人,在人格境界和诗歌造诣两方面都达到了超凡入圣的程度,被誉为“诗圣”。杜甫不仅是大唐王朝由盛转衰的时代画卷,而且是记录人们心底波澜的心灵史,被誉为“诗史”。杜诗鲜明地体现了以儒学为代表的中国传统价值观,具有陶冶心灵、启发人生的重大意义。现存杜诗1400余首,注本繁多,故阅读杜诗可以从选本开始。莫砺锋、童强著《杜甫诗选》一书选录杜甫的代表作255首,并以“注释”和“评赏”帮助读者理解、欣赏。读者阅后更加理解热爱杜甫,并有兴趣阅读杜甫全集,则撰者幸甚。 朋友一进我家,就能察觉我对杜甫的热爱。客厅书架的顶端安放着一尊杜甫瓷像,那是来自诗圣故里的赠品。瓷像的造型独具匠心:愁容满面的杜甫不是俯瞰大地,而是举头望天,基座上刻着“月是故乡明”五字。客厅墙上有一幅题着“清秋燕子故飞飞”的杜甫诗意画,是老友林继中的手笔。我与继中兄结交的初因,就是双方都热爱杜诗。走进书房,便看到高文先生的墨宝,上书其诗一首:“杨王卢骆当时体,稷契夔皋一辈人。自掣鲸鱼来碧海,少陵野老更无伦。”靠近书桌的书架上,整整两排都是各种杜集,其中的《杜诗详注》已是“韦编三绝”。我与杜甫须臾不离,我的一生与杜甫结下了不解之缘。 一 我在苏州中学读书时,便爱上了杜诗。循循善诱的马文豪老师在语文课上引导我们走进了李白、杜甫的世界,当时我对李、杜都很喜欢,更不敢妄言李杜优劣。但是下乡插队以后,李、杜在我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起来。我开始觉得天才横溢的李白固然可敬,可他常常“驾鸿凌紫冥”,虽然在云端里“俯视洛阳川”,毕竟与我相去甚远。杜甫却时时在我身边,而且以“蹇驴破帽”的潦倒模样混杂在我辈中间。1973年深秋,我正在地里用镰刀割稻,一阵狂风从天而降,刮破了那座为我遮蔽了五年风雨的茅屋。我奔回屋里一看,狂风竟然“卷我屋上全部茅”!屋顶上只剩梁、椽,蓝天白云历历在目。生产队长赶来察看一番,答应等稻子割完就帮我重铺屋顶,让我先在破屋子里坚持几天。当天夜里,我缩在被窝里仰望着满天星斗,寒气逼人,难以入睡。我们村子还没通电,定量供应的煤油早已被我点灯用完,四周漆黑一片。忽然,一个温和、苍老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我顿时热泪盈眶,杜甫关心天下苍生的伟大情怀穿透时空来到我身边了!从那个时刻起,杜甫在我心中的分量超过了李白。想起此前一位身居高位的名人肆意贬低《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还追问凭什么称杜甫为“人民诗人”,我激动万分。我想大声地说:杜甫是当之无愧的人民诗人!在这件事情上,千千万万像我一样住在茅屋里的普通人最有发言权! 二 1979年,我考取南京大学研究生,在导师程千帆教授的指导下攻读古典文学。白发苍苍的程先生亲自登上讲坛,为我们开讲两门课程,其中一门就是杜诗。程先生的杜诗课不是作品选读,而是专题研究。他开课的目的不是介绍有关杜诗的知识,而是传授研究杜诗的方法。在程先生讲授内容的基础上,由他与我及师弟张宏生三人合作,写成了一本杜诗研究论文集——《被开拓的诗世界》。我和张宏生在该书的后记里说:“在千帆师亲自给我们讲授的课程中,杜诗是一门重点课。除了课堂上的讲授之外,平时也常与我们讨论杜诗。在讲课和讨论的过程中,我们固然常有经过点拨顿开茅塞之感,千帆师也偶有‘起予者商也’之叹。渐渐地,海阔天空的漫谈变成了集中的话题,若有所会的感受变成了明晰的语言。收在这个集子中的11篇文章,都是在这个教学过程中产生的。我们现在把它们呈献给广大读者,既作为我们师生共同研读杜诗的一份心得,也作为千帆师指导我们学习的一份教学成绩汇报。”《被开拓的诗世界》这本书对我的重要意义是,我的身份从杜诗读者逐渐成长为杜诗研究者。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