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经通义&隐公元年(7) 作者:尔雅台 来源:“尔雅台切问”微信公众号 时间:孔子二五七二年岁次壬寅三月十五日戊戌 耶稣2022年4月15日 (四)义,或义理 马一浮先生曰:春秋天子之事,即圣人之事,拨乱反正,用夏变夷,皆是用道而已。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四夷交侵,灾害并至,此危亡之道也。公羊家谓春秋借事明义,此语得之,犹释氏所谓托事表法也。董生谓之因行事加王心。王心者、即义也,理也。邪说暴行,弑父弑君,此何事邪?孔子无位而托二百四十年南面之权,一以义理载之而已。二百四十年如此,二千四百年亦如此。子张问“十世可知”,孔子答曰“虽百世可知”,用春秋之义则治,不用春秋之义则乱也。 董生曰:“春秋之道,奉天而法古。虽有巧手,弗修规矩,不能正方圆;虽有察耳,不吹六律,不能定五音;虽有智心,不览先王,不能平天下。先王之遗道,亦天下之规矩六律已。故圣人法天,贤者法圣,此其大数也。得大数而治,失大数而乱,此治乱之分也。”又曰:“春秋之于世事也,善复古、讥易常。新王必改制者,非改其道,非变其理也,徙居处,更称号,改正朔,易服色而已。若夫大纲、人伦、道理、政治,教化、习俗、文义尽如故,亦何改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无易道之实。”此董生言改制之义也,与“子张问十世”义同。 《太史公自序》曰:“余闻之董生曰;周道衰废,孔于为鲁司寇,诸侯害之,大夫壅之,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为天下仪表,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以达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敝起废,王道之大者也。”“拨乱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候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故曰: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朝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故有国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否则,前有谗而弗见,后有贼而不知。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否则,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为人君父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蒙首恶之名。为人臣子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陷纂弑之诛。”“夫不通礼义之旨,至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此四行者,天下之大过也。”“故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夫礼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法之所用者易见,而礼之所为禁者难知。”此一段文,极有精采,说得切当,非后世博士经生之所能及也。 伊川《春秋传序》曰:夫子“作春秋,为百王不易之大法”,“斯道也,惟颜子尝闻之。「行夏之时,乘股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此其准的也。后世以史视春秋,谓褒善贬恶而已,至于经世之大法,则不知也。春秋大义,炳如日星,乃易见也。唯其微辞隐义、时措咸宜者为难知也。或抑或纵,或予或夺,或进或退,或微或显,而得乎义理之安。文质之中,宽猛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权衡,揆道之模范也。”程子此言,三传所不能到,惜其书未成。再传而有胡文定之学,虽不尽出于伊川,然其大旨,固伊川有以启之。其序口:春秋者,“史外传心之要典也”,“仲尼天理之所在”,故以天自处。“苟得其所同然”,则“春秋之权度在我”,则庶几能见圣人之大用也。胡文定曰:“《春秋》公好恶则发乎《诗》之情,酌古今则贯乎《书》之事,兴常典则体乎《礼》之经,本忠恕则导乎《乐》之和,著权制则尽乎《易》之变。百王之法度,万世之准绳,皆在此书。故五经之有《春秋》,犹法律之有断例也。”此言深为得之。所以言学《春秋》为穷理之要,不但不明《易》不能明《春秋》,不明诗书礼乐,又焉能明《春秋》?得其旨者,知《春秋》即《易》也,亦即诗书礼乐也。如不学法律,焉能断案?故《易》与《春秋》并为圣人末后之教也。 约而言之,春秋之大用在于夷夏、进退、文质、损益、刑德、贵贱、经权、予夺,而其要则正名而已矣。“必也正名”一语,实春秋之要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即庄生所谓道名分也。《经解》曰:“属辞比事,春秋教也”,“春秋之失乱”,“其为人也”,“属辞比事而不乱,则深于春秋者也。”董生曰:“春秋慎辞,谨于名伦等物者也。”孟子曰:“舜察于人伦,明于庶物。”是知深察名号为名伦,因事立义为等物,名伦即属辞、等物即比事也。名伦等物,得其理则治,失其理则乱。故曰“春秋长于治人”,“春秋之失乱”,“拨乱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也。人事浃,王道备,在得正而已矣,《易》曰:“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心正则天地万物莫不各得其正。伦物者,此心之伦物也。世愈乱而春秋之文愈治者,托变易之事,显不易之理而成简易之用也。事则据乱而文致太平,非谓定、哀之世为太平也。名伦等物为正名之事。正名也者,正其心也,心正则致太平矣。是义于五始见之,五始者,元年一、春二、王三、正月四、公即位五也。今略引董生与胡文定之说以明之。董生日:“谓一元者,大始也。春秋变一谓之元,元犹原也。其义以随天地终始也。故元者为万物之本,而人之元在焉。安在乎?乃在乎天地之前。天地之元奚为?于此恶施于人,继天地之所为而终之也。”又曰:“春秋何贵乎元而言之?元者,始也,言本正也。道,王道也。王者,人之始也。”按人元之说,乃自董生发之,易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又曰“乾知大始,坤作成物。”“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此董生所本,故又有奉天法古之义。又曰:“春秋之道,以元之深,正天之端;以天之端,正王之政;以王之政,正诸侯之即位:以诸侯之即位,正竟内之治,五者俱正而化大行。”(繁露玉英篇)又《对策》曰:“谓一为元者,视大始面欲正本也。春秋深探其本,自贵者始。故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不一干正”此言亦本孟子。胡文定曰:“元即仁也,仁,人心也。”盖仁发端于元,而贯穿终始也。此释董生人元之义,亦本于《易》《孟子》,五始之义大矣哉! 春秋始元终麟,犹易之首乾坤而终既未也。《论语》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然则西狩获麟而有道穷之叹,殆不虚也。此亦因事显义。王道备则鸟兽亦归其仁,人事乖则麟凤徒见其异。《未济》之象曰:“君子以慎辨物居方。”《杂卦》以《夬》终,曰:“夬,决也,刚决柔也。君子道长,小入道忧也。”此皆可见圣人述作之旨。《论语》以君子始,以君子终,记者亦深知此义。《序卦》曰:“物不可以终穷,故受之以《未济》终焉。”“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故曰“君子以慎辨物居方”,亦犹《春秋》之名伦等物也。未济者,无尽之称。佛氏言众生无尽,佛法无尽。自儒者言之,则小人之道无尽,君子之道亦无尽也。故《杂卦》变其义,终夬,以刚决柔,以君子决去小人,即是以仁决去不仁,拨乱世反之正也。曰“易之为书也不可远,其为道也屡迁”,曰“拨乱反正,莫近于春秋”,学者可以知所择矣,辨物居方,名伦等物,属辞比事,背择于斯二者而已。今谓终麟者,盖言非特人有仁与不仁而已,禽鲁亦有之。麟,兽之仁者也。春秋之世,仁人不得位,仁兽之至不以时,而仁之道不可绝也。“天下有道,丘不与易。”“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易之云者,易其不仁以至于仁而已。故始元者,仁之施于人也;终麟者,仁之被于物也。“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言近也。“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皆春秋之义也。易曰:“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矣。”春秋之所大者,大一统,大居正,于《论语》叹尧之德见之,故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唯天为大,唯尧则之”。此亦稽古同天、奉天法古之义。 尧舜处之常,孔子处之变。春秋皆乱世之事,圣人一切裁之以天理也(朱子语)。董生曰:“春秋之为学,遵往而明来者也。其辞体天之微,故难知也。弗能察,寂若无;能察之,无物不在是。故为春秋者,得一端而多连之,见一空而博贯之,则天下尽矣。以鲁人之若是也,亦知他国之皆若是也;以他国之皆若是,亦知天下之皆若是也:此之谓连而贯之。故天下虽大,古今虽久,以是定矣。自内出者,无匹不行;自外至者,无主不止;言感应也。”匹者何?贰也。“慎辨物居方”,“吉凶存亡”,皆其自致也。主者何?一也,一谓正也。一于礼,一于义,一正一切正,故曰“正一而万物备也”。又复当知,文不能离质,权不能离经。此谓非匹不行,用之通变者,应理而得其中,从体起用,谓之自内出。夷必变于夏,刑必终于德。此谓非主不止,用之差忒者,虽动而贞夫一,会相归性,谓之自外至。“一致而百虑”,非匹不行也;“殊涂而同归”,非主不止也。又法从缘起为出,一入一切也;法界一性为至,一切入一也。此义当求之《华严》而实具于《论语》。春秋仁以爱人,义以正己,详己而略人,大其国以容天下,在辨始察微而已。故朱子曰:春秋以形而下者,说那形而上者去。(马一浮《论语大义》春秋教) 【义疏】 元:大一统,以绪王道也; 享:通三统,以著礼制也; 利(右):张三世,以致太平也; 利(左):异内外,以渐王化也; 贞:以春秋作新王,立万世宪典也。 (待续)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