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郭沫若是个了不起的学者 戴燕:除了“古史辨”派,您怎么评价还有一些前辈学者在古文字及上古史领域的成就,像一般人喜欢讲的郭沫若、罗振玉、王国维、董作宾这所谓“甲骨四堂”,他们在学术史上的意义如何? 裘锡圭:他们对甲骨学是很有贡献的,那是一个客观事实。学问是不断进步的,从他们当时在学术界的水平讲,提“甲骨四堂”是完全有道理的。现在甲骨学的水平当然比那时高得多了。 戴燕:在那个时代还是了不起的。 裘锡圭:的确是了不起的。 戴燕:这里面,郭沫若是您接触过的。我们北大七七级古典文献这一班,都记得一九七八年《光明日报》有一篇文章报道您,那时候我们刚进学校,就知道您解释山西侯马盟书“麻夷非是”,受到郭沫若的称赞。 裘锡圭:他也不是特别称赞我,因为文章是朱德熙先生跟我合写的,还讲到很多问题。当然,“麻夷非是”是我的意见,我在纪念朱先生的文章里也提到过。当时自己有什么发现,就想让朱先生马上知道。那一次看出来《公羊传》的“昧雉彼视”就是侯马盟书的“麻夷非是”的时候,天正在下雨,我就冒着雨跑到朱先生那儿跟他说。 戴燕:报道的时候特别提到这一条。 裘锡圭:因为郭沫若的文章特别提到“麻夷非是”这一点,他写了个“至确”。那是“文化大革命”后,《考古学报》一九七二年刚复刊,我们的文章《战国文字研究(六种)》发在复刊后的第二期上。这篇文章是朱先生跟我一块写的,写了以后,朱先生把文章誊清,寄给郭老,郭老交给《考古学报》登出来。我在《我和古文字研究》里也讲了这件事。郭老收到我们的稿子后,还亲笔写了封回信。当时朱先生正好在北京下厂,信是我收的,后来交给了朱先生。朱先生和我看了信都很感动,可见郭老在那时候,虽然职务很忙,对学问还抱着非常大的兴趣。他在信里肯定了我们的文章,还说,你们的字写得太小了,看起来非常费劲。似乎是告诉我们,再要给他寄文章,可得把字写得大一点。所以这封信还是很有意思的,可惜朱先生后来找不到这封信了。 戴燕:记得您以前说您年轻时见过郭沫若。 裘锡圭:我在一九五六年到了历史所,当时我是复旦历史系的研究生,因为导师调历史所工作,就跟着一起来了,还不算是历史所的人。见到郭老在一九五七年反右之前。那时候郭老还兼历史所所长,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所一次,来的时候,所里年老年轻的研究人员,他都要见一下,那时候见过一次。反右以后就没有那个事了。他对年轻人很热情,那是他的一个优点。 戴燕:对他的上古时代研究,您怎么评价? 裘锡圭:那要有历史观点,他写《中国古代社会研究》,写《青铜时代》《十批判书》,那个时候他的水平肯定是第一流的。 戴燕:是一个了不起的学者。 裘锡圭:当然是了不起的。解放后他有些地方比较粗枝大叶,有些地方有所“迎合”,写了一些学术质量不很高的文章,那是另一码事。但是总的来说,他解放以后仍对学术有真挚的兴趣,也写了不少有学术价值的文章,还是很不错的。解放后,他有了地位,可是对年轻人还很谦和、很热情。 除了朱先生跟我合写的、登在《考古学报》上的《战国文字研究(六种)》,我还给他寄过文章。一九七〇年代陕西新出土一个西周青铜器,“师(此处为甲骨文字体,见图1)鼎”,我为了解释铭文里的一句话,写了篇短文《说(此处为甲骨文字体,见图2)“白大師武”》,这篇文章寄给了郭老。 那个鼎里有两个很奇怪的字(已见于我的文章篇题),我认为应该读作“范围”,黄先生跟我说,郭老也认为应读作“范围”,我想那我这篇小文章应该先寄给郭老,就给寄去了。郭老没有回信,但他让秘书还是什么人把这篇文章交给了《考古》,后来就在一九七八年五月那一期上登出来了。 戴燕:那时候你们就自己找个地址、贴个邮票就寄去了? 裘锡圭:科学院院长还能寄不到?寄给科学院就行了。 戴燕:现在恐怕秘书就会给你挡了。 裘锡圭:这个事情郭老肯定是知道的,因为秘书不会自作主张把我的文章转给《考古》。后来在一九七七年较晚或一九七八年较早的时候,我写了一篇《马王堆〈老子〉甲乙本卷前后佚书与“道法家”》,有个副标题“兼论《心术上》《白心》为慎到田骈学派作品”,文章写得很长(后来发表在《中国哲学》1980年第2辑上)。这篇文章我也给郭老寄了。为什么寄呢,因为他认为《心术上》《白心》的作者是宋钘,我的意见是慎到、田骈的学生。这个意见跟郭老不一样,所以我把文章寄给他。当时郭老的身体大概已经很不好(郭老是1978年6月去世的),这一次就没有回音了,秘书大概不会让他看这篇文章。 郭老大概常常把别人寄给他的、他阅后认为有学术价值的文章推荐给刊物发表,我还知道两个例子。朱德熙先生说,他发表在《历史研究》一九五四年第一期的《寿县出土楚器铭文研究》,也是先寄给郭老,郭老推荐发表的。最近读汪宁生《八卦起源》一文,汪先生在文末“补记”中说:“这原是写给郭沫若先生的一封信,承他改成文章形式并推荐发表。”(汪宁生《古俗新研》,兰台网路出版商务股份有限公司2001,第25页。此文原载《考古》1976年第4期)郭老这种无私奖掖后进的好作风,是他对学术有真挚感情的一种表现。 六、对我影响大的是张政烺先生和朱德熙先生 戴燕:您这一行里面,大家熟悉的还有几位先生如唐兰、陈梦家、张政烺等。 裘锡圭:唐兰先生是非常聪明的人,在古文字学方面贡献很大。 戴燕:您是跟朱德熙先生合作最多,但朱先生有一半学问属于现代,他是怎么兼通战国文字和现代汉语的? 裘锡圭:朱先生后来主要研究现代汉语,但他念大学的时候喜欢古文字,毕业论文也是做古文字的。解放后因为工作需要,他才主要搞现代汉语。现代汉语跟古代汉语当然有相通的地方,最好是研究现代汉语的人也懂古汉语,研究古汉语的人也懂现代汉语。 戴燕:朱先生原来在西南联大,他的老师是谁? 裘锡圭:他听过唐先生的课,他的毕业论文导师是闻一多。 戴燕:闻一多研究上古成就如何,应该怎么评价?因为他也做文学,我知道学界评价不一。 裘锡圭:他搞古代,文学我不管,他的古代文字研究,也还是有一定价值的,但是应该说不是什么大家。 戴燕:这里头是不是有训练不同的问题? 裘锡圭:是精力花了多少的问题。闻一多古代的基础还是不错的,但古文字方面的工夫下得还不够。 戴燕:学术上对您影响最大的学者有哪些? 裘锡圭:这很难说,因为在学术上,后人总是广泛吸收前人成果的。从跟我个人的关系上说,当然是张政烺先生、朱德熙先生对我的影响最大,好像没有能相提并论的第三个。当然,我的导师胡厚宣先生对我也有影响,就是我纪念胡先生的那篇文章讲的,胡先生领我进了学术之门,但是全面地看,我觉得还是跟前面两位先生不能比。 戴燕:学术上的理念跟他们比较接近。 裘锡圭:对。 戴燕:您跟朱先生这么多年除了古文字方面,还有其他合作吗? 裘锡圭:我的古文字方面的文章,牵涉到语法比较多的地方,朱先生有时亲自动笔改过。“文化大革命”后,我在《中国语文》一九七八年第三期上发表的《汉字形成问题的初步探索》那篇文章,朱先生也给我提过很多修改意见。当时我不大会写文章,初稿完成后就请朱先生看,朱先生看了说,你这文章不像一篇论文,就让我改,改了之后还是不行,又提出意见让我改,至少改过两次,也可能改过三次。最后一次再拿去,我能看出来朱先生也不是很满意,但是大概觉得按我的能力,也只能改成这个样子,就不再让我改了。我后来写《文字学概要》,有些问题也跟朱先生讨论过。“字符”(指构成汉字的符号)这个术语,就是朱先生提出来的。 戴燕:《文字学概要》是一本非常好的入门书,既专门又通达。 裘锡圭:那里边还是有错的。现在是修订改版了,初版印刷超过二十次,修订以后也重印了一次。 戴燕:您把那么专门的东西,写得那么清楚明白,大家都能用得上。 裘锡圭:实际上并没有很好地做到这一点,朱先生在这方面对我是有批评的。改版时我在书的前面加上了朱先生批评我的信,朱先生指出《文字学概要》行文好多地方不够明白通畅。改版是铅印的,有些字本来是对的,反而印错了。因为时间紧,出版社和作者都未能仔细校对,对不起读者。等有空的时候,要做一个勘误表,在网上公布。 戴燕:朱先生的文章写得就跟说话一样,读起来很舒服。 裘锡圭:语法方面有些文章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真正读懂的。朱先生写文章十分认真,朱师母讲过一句很形象的话:“德熙写一篇文章,就像生一场大病。”他写文章总是改来改去,对自己要求很高。他跟我合写的那些文章,最后都由他亲自定稿,亲笔誊清(当时还不用电脑)。 戴燕:因为有个美国人何伟写了一本《甲骨文》,里面讲到陈梦家的一些遭遇,最近不少人看到,于是又有人谈起陈梦家以及他在学术上的贡献。您过去已经写过评论,今天来看他的《殷墟卜辞综述》《汉简缀述》等书,应该怎么评价? 裘锡圭:陈梦家甲骨学的水平,我是肯定的,他的《殷墟卜辞综述》是通论性质的书,能讲得这么深入、全面,实在不容易。尽管书中的有些内容已经过时,现在还没有同类的著作能在总体上超过《殷墟卜辞综述》。陈梦家在西南联大就教过文字学,他在文字学方面也有很好的见解,我的《文字学概要》里面引用过他的说法。但是他文字、音韵、训诂的底子并不好,就是聪明,当然也很勤奋。《殷墟卜辞综述》里有一些常识性的错误,说明他文字音韵训诂的底子不好。尽管这样,在考释文字方面,他也还是有贡献的,不是很多,但还是有别人没有看出来而他看出来的例子。在汉简方面,大家也承认他很有贡献,就是有些粗枝大叶,我们把他引甲骨卜辞和汉简所注的出处核对一下,就能发现大量错误。在金文方面他也有贡献,这也是大家都承认的。总之,他是一个很聪明、很有贡献的学者,但不是一个很谨严的学者。他写文章也比较随便,有时候很浓缩,看的人要仔细看,有些地方初学的人很难看懂,或者认为自己看懂了其实没看懂,因为他写的时候,并不是一步步都交代得很清楚,那些他以为累赘的话就不说了。 戴燕:您见过他吗? 裘锡圭:我看见过他两次。一次是我在历史所时,参加科学院(当时社会科学院还没有分出来)召开的一次批右派的会,车从历史所出发,到考古所停下来,陈梦家也是一个被批的对象,就看见他上了车。他当时还是不在乎的样子,看不出他非常沉重。到“文化大革命”他就受不了了。听传闻说,陈梦家被迫跪在地上,所里有人往他头顶上吐了一口痰,他回家后就自杀了。这种侮辱知识分子往往受不了。这里讲一件王力的事。“文化大革命”中,北大很多教授挨批斗,王力屡次受批斗,好像有点习惯了,不是很在乎了,但是有一次批斗会刚结束时,王力还在台上低头站着,我们中文系一个个儿较高的年轻教师出会场时走过他身旁,在他光秃秃的头顶上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看见王力的眼泪就流下来了。所以在反右时,我看到陈梦家还并不太在乎,在“文化大革命”中就受不了,自杀了;还有一次看到他,是在反右以后,可能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去考古所,在一间屋里查书,他那时候大概做《考古》的编辑工作,也去查书。但我跟他没有交往,没有打过招呼,没有讲过话。 戴燕:“文革”时,北大、清华都有教师加入“梁效”,您和朱德熙先生都没有参加,是不是因为不够“入世”? 裘锡圭:当时哪里有资格参加。但是我还给“梁效”做过事情。当时毛主席眼睛已经不好了,找了人民大学中文系的卢荻给他念书,念得较多的大概是旧诗词,有一次交给“梁效”一部诗词选,要求注音释义,“梁效”就从中文系找了一些教师来做这件事,我也在里面。还有当时“四人帮”想批周总理,需要把《四书集注》中《论语》的《乡党篇》翻译成白话文,通过篇中所记生活上的一些规矩批周总理伪君子。这就需要把《乡党篇》跟朱熹的注一块翻译成白话文,当时找了中文系郭锡良等人去做这件事,我也去了。我现在还保存着当时印的一个薄薄的线装本子。 戴燕:这个没收在您的文集里面吗? 裘锡圭:那是好多人一起做的,当然不会收在我的集子里。 七、关于文化人类学、芝大名誉博士、《马王堆简帛集成》等等 戴燕:您过去写《寒食与改火—介子推焚死传说研究》《杀首子》,这些文章影响都很大,以后还会不会写这一类的文章? 裘锡圭:我现在大概很难抽出完整的时间来写这种文章了。但是以后想写的古代思想方面的有些文章,恐怕还是要用到文化人类学方面的知识。譬如关于道家所说的“道”,过去我讲过但没有讲透,早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李玄伯(即李宗侗)还有后来一些人就已经讲过,中国古代的“道”“德”,原初跟文化人类学讲的原始巫术思想中的精气、马那之类东西相似。它是一种力量,吸收马那越多,人就特别聪明强壮。宝石也是包含较多精气的东西。 戴燕:玉也是这样的? 裘锡圭:对,玉也是这样。好多人讲了。 戴燕:其实这种文章最难做,既要有通观,又要知道边界在哪,不能胡说,不能没有根据。 裘锡圭:重要的是对中国自己的有关资料要真正钻进去,不能只有浮光掠影的印象。对于西方的,我们实在是知道得太少,但是西方有些书还是能给我们提供很有用的资料的。 戴燕:您的方法,也就是文化人类学或者比较人类学的方法。 裘锡圭:上世纪三十年代前后的一些学者,就已经用这种方法来研究我国古代文化了。 戴燕:您读的外国书里,我们知道有《金枝》,还有什么是您喜欢的? 裘锡圭:我过去对一本小书,苏联学者柯斯文的一本小书《原始文化史纲》很喜欢,读了以后感到真是言简意赅,深入浅出。 戴燕:那是很早读的吗? 裘锡圭:应该是“文革”前。 戴燕:您哪一年成为芝加哥大学名誉博士的? 裘锡圭:应该是二〇〇〇年。 戴燕:中国人里,之前有胡适,然后就是裘先生吧? 裘锡圭:并不是他们仅仅把名誉博士授予这么少的中国人,这大概仅仅是指人文学科方面的。 戴燕:您以后还跟他们有什么合作? 裘锡圭:合作嘛,就是跟芝加哥大学东方语言文化学系的夏含夷教授有些合作,名誉博士也是他推荐的,因为他的研究领域与我相近,比较了解我。当然,他推荐以后还要征求这方面不少同行的意见,才能评定。 戴燕:是很不容易的。 裘锡圭:要看什么大学,芝加哥大学授予名誉博士还是比较认真的。 戴燕:您这个领域比较特殊,海外研究的大体水准怎么样? 裘锡圭:研究中国古代的人越来越少,那是个客观事实,因为有出土文献还好一点,如果没有出土文献,研究的人大概会更少。水平嘛,在中国古代文化,包括出土文献的研究方面,我们没看出来的问题他们看出来了,这样的情况还是不少的,当然也有一些没有价值的东西。其实,我们自己的研究也有不少是没有价值的。 戴燕:海外学者有时候会抱怨看到东西太晚,他们不容易做。 裘锡圭:有好多东西,我们这儿也是看不到的,没发表的话也没办法。 戴燕:现在新出来的简这么多、新出土的东西这么多,您以为未来最值得期待或者说我们最应该关注的有哪些? 裘锡圭:这个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清华简出来以前,谁也想不到有这么一批东西,它对研究古代的经书用处很大。 戴燕:还有北大的、岳麓书院的等等。 裘锡圭:从时代和内容来讲,清华简最重要。以后还能不能出这样的资料,还能不能出更重要的资料,这都很难说。地下资料的出土有偶然性,有时候很短的时间里,出现好几批重要的,有时候好多年都没有重要的。要说期待,我最期待什么时候挖出来一个古代的图书馆,那就好了。 戴燕:这次把马王堆的东西重新做了一个集成,有哪些部分是我们应该注意的? 裘锡圭:里面的东西都应该注意。拼上了好多帛书碎片,释文改正了好多,注释里也有点新的意见,所以还是应该注意的。遗憾的是,一方面是催得太紧,博物馆、出版社都在催;另一方面我们不能够集中精力单打一搞这个东西,很遗憾不能把工作做得比较完满。我们六月份就要开《马王堆简帛集成》修订讨论会,希望大家多提意见,现在自己就感到里面有好多错误,好多没有互相照应的地方。有些部分出书前已经认识到需要做很大的修改,但来不及改了。《马王堆简帛集成》的价值是应该肯定的。一是把过去没有发表的资料都发表出来了,二是整理水平在过去已有的基础上有较大提高,但是在出版前就已感到要修改,而且修改的地方还很多,这也是很遗憾的。 八、京沪生活及读书爱好 戴燕:您说过中学时对清史有兴趣,大学时对古代社会性质的讨论也有兴趣,这些对您的历史观也就是您对中国历史的整体判断有没有影响? 裘锡圭:我很少考虑到中国史整体性的问题。我后来考虑的问题主要是先秦秦汉史方面的。我很少去考虑古代历史跟现代社会的关系,很少考虑中国人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样子,中国人的思维方式跟外国人有什么不一样等问题。 戴燕:您在北大待了四十几年,十年前回到复旦。您觉得过去讲海派、京派的学风,比如鲁迅有一个讲法就说京派的学风近官,有官气,海派的学风近商,有商人气,还有没有道理? 裘锡圭:我从一九六〇年底进入到二〇〇五年离开,在北大共四十五年。海派京派的事情很难讲,尤其不能完全从地理上来讲。这个东西是有的,京派其实也不是近于官,我们现在理解的所谓京派,应该是比较谨严的、比较注重使用史料的正确性、讲话比较有根据的那种学风。但是像郭沫若算海派还是京派,就很难说。所以过分强调京派、海派没有意义,主要是要看这个人谨严不谨严,瞎说不瞎说。过去在上海,瞎说的人多一点,这是个事实,现在北京瞎说的人也不少了。还是要看一个人做学问实在不实在。 戴燕:如果您自己给在北京的四十五年做一个总结的话,会怎么说? 裘锡圭:总结这个话太笼统了,总结什么东西? 戴燕:比如您生活或者工作方面,习惯不习惯,始终习惯上海还是习惯北京? 裘锡圭:我回上海也没有感到不习惯,那时从上海到北京也没有不习惯。我倒是感到因为现在学术交流、资讯传播都比较发达,如果是以前,到了上海肯定会感到学术环境不如北京,现在即使有这个感觉,也不严重。当然有些新资料我看不到,但我在北京也不见得看得到,我也不是一个很活跃的人,也不是别人都会来找的那种人。 戴燕:您的朋友是在北京的多还是在其他地方的多? 裘锡圭:哪儿都不多。 戴燕:您有时间读闲书吗? 裘锡圭:现在应该是很少了。 戴燕:以前呢? 裘锡圭:以前我看侦探小说,看雨果、狄更斯、巴尔扎克、契诃夫、托尔斯泰,很喜欢看,后来就没时间看了。 戴燕:您以前还是喜欢文学的。我还记得我们上学时候您还唱戏,您是正经学过、登过场的? 裘锡圭:并没有,就是自己喜欢,跟着唱片、录音自己学的。 戴燕:您喜欢什么剧目? 裘锡圭:我主要还是喜欢老生。 戴燕:耽误您好多时间,今天就到这儿,谢谢裘先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