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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立的诗人:读黄庭坚《次元明韵寄子由》

http://www.newdu.com 2017-12-05 腾讯儒学 罗杵增 参加讨论

    文/罗杵增
    次元明韵寄子由
    [宋]黄庭坚
    半世交亲随逝水,几人图画入凌烟。
    春风春雨花经眼,江北江南水拍天。
    欲解铜章行问道,定知石友许忘年。
    脊令各有思归恨,日月相催雪满颠。
    这是一首次韵诗。次韵又名步韵,是指依照某一首诗的韵脚(顺序也不变),新写一首与之相关的诗。此多见于朋友的唱酬中。在唐时,元稹、白居易等数人分隔数地,把思念好友的诗篇放在小筒子里请人递送过去,对方收到这种诗筒后,常步这首诗的韵回赠一首。反复来回,终成诗友间唱酬的一大范式。到了宋代,苏轼、黄庭坚等诗家间的次韵诗更多不胜数,屡有名篇传世。
    
    黄庭坚(资料图 图源网络)
    此诗即是一例。诗题之“元明”,系黄庭坚的大哥黄大临,元明是他的字。古人在诗文中称呼师友,多不直呼其名,不然显得很失礼,不庄重,而是往往称对方的字或者号。题中“子由”也是字,即苏轼的弟弟苏辙。
    此前黄大临写了一首诗,寄给失意的苏辙:
    钟鼎功名淹管库,朝廷翰墨写风烟。
    遥知道院颇岑寂,定是壶中第几天。
    历下笑谈漫一梦,江南消息又余年。
    动心忍性非无意,吏部如今信大颠。
    黄庭坚看到了这首诗,便按照其韵脚,也写了一首寄给苏辙。
    这样的诗题在古人集子里面再普遍不过,黄庭坚的诗集中,寄给苏辙的诗便不止一首,那么他将要在这首诗中说些什么呢?
    写这首诗的时候,黄庭坚三十七岁,苏辙也已经四十三岁。这时正是王安石新党秉政,实施新法时。因政见不同,苏轼被新党排挤出京师,贬官出外了,而一众亲友亦受到牵连,苏辙被贬到了江西高安县一带,当了个监酒税的小官。
    黄庭坚此时正在江西泰和任上,是个小县令。眼见已是中年,而仕途艰辛渺茫,作为苏辙的朋友,无论对其遭遇,或对自己的前程,都会有深深的感慨。于是他抬笔开篇,情绪就不能自已。
    首联“半世交亲随逝水,几人图画入凌烟”的意思是说:日月飞逝,转眼已是多年的老友了,过去的美好时光只能存留在脑海中,少年时候的拿云心气,一起度过的飞扬日子,都不会再回来。
    “图画入凌烟”,古今不乏诗家用到。“凌烟”即凌烟阁,唐太宗时曾模仿汉朝的麒麟阁建了一座阁楼,里面供着开国诸功臣的画像。不过后世人写到凌烟阁,多含悲愤,这是很吊诡的。可能因为功业无望,才会愈发感慨吧。人们耳熟能详的诗篇,如李贺《南园》其一,“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便是此证。
    黄庭坚在此诗表露的,是一种我懂你也懂、意在不言中的感慨。当其时新党嚣横,他们对反对者如苏轼,甚为忌惮,而苏辙作为苏轼的弟弟,黄庭坚作为苏轼的门人、朋友,也不必想再有施展的空间。
    此事不关才能,尤其让人痛感“英俊沉下僚”。然而人生实难,大丈夫更应当振起,自强不息。更何况还有心志投契的师友同行。只是此时各自分隔,想见上一面谈何容易。黄庭坚不由笔锋一转,写下第二联:春风春雨花经眼,江北江南水拍天。
    所谓“花经眼”,出自杜甫的“且看欲尽花经眼”,“水拍天”则由韩愈“海气昏昏水拍天”得来。而春风春雨、江北江南这些字眼,古人集子中随眼可见。但这十四个字组合起来,景象便大不平凡。
    此联好,好在表面说的美好春光,大自然一切看上去都明媚动人,蕴含着春天特有生命,然内心愈加的寥落,却顿住不说了。只有透过满天花影,停下来细细品咂,才能读到诗人跟春光绝然相反的心境。
    春天是充满希望的,不过此刻黄庭坚心里没有。景色越是美好,他只能越痛苦。世路风波如何,作为年近不惑的人,自然深有体会,他相信苏辙也体会深刻。如此春光,竟然连跟好朋友一同游赏、聊以遣怀都不能够,对苏辙的想念及感慨,再想到二人遭遇,当真百味杂陈。
    这就是大诗家手笔。常人想到什么,或直接下笔,刻露生硬,毫无诗味可言。或者忸怩作态,让人云里雾里不知所谓。黄庭坚让你读了觉得好,再三读却能读出他没有说出的情感变化,意味转深一层,读者佩服之余,按捺不住要往下看他接着会怎么写。
    七律当然要讲究章法,讲究起承转合。一般而言,首联兴起,二联承接铺排,三联就要转笔,把诗意荡开了,最后一联再收束全诗,虚实搭配,浑然一体。这首诗也是如此。我们来看他在第三联怎么转的。
    他累了。第三联笔锋荡开,表露了疲态。
    “欲解铜章行问道”,铜章好理解,即官印。汉朝时,县令的官印是铜铸的。所谓“行问道”,莫非指黄庭坚想辞官回去,跟苏辙您学仙问道?
    古人进取不得时多逃禅学道,聊遣生涯。宋时禅学兴盛,黄庭坚自己便与当时的大和尚善知识多有往来。如作此解,自然说得通,也印证了他内心对处境的疲惫,对仕途的失望。
    更深的是,这个“道”,隐含“道路”、“道义”等诸层意思。黄庭坚想要问的,是日暮途远,路在何方?更是浑浊的官场派系倾轧中,竟使苏轼、苏辙这两位同榜进士,大有作为之人潦倒失所,道义何在?
    其实不独黄庭坚会有此问。君子不得其位,古今不知凡几,沉痛者如孟郊:“出门即有碍,谁言天地宽”,让人读到心酸莫名。与之相比,黄庭坚自然明白自己脚下的路比前贤不得谓有多狭窄。丈夫立世,本当坚守内心,顺逆如一。
    黄庭坚出身诗书世家,父亲黄庶在当时即以诗名,著有《伐檀集》;外舅李常学问大、藏书多,黄庭坚从小接受他们的熏染。苏辙的家世亦不必多说,一门父子三进士,这样的事情千古就此一例。两位读圣贤书长大的,自然明白“读圣贤书,所为何事”。为的便是“立己”二字。
    古之学者为己。只有自己的德行文艺立稳了,才有经济纵横的可能。前者在于个人勉黽向上,内修不已,后者则渺茫如天意般不可追问,是否显达,非人力能决定。
    既然如此,再累又如何呢?黄庭坚一笑,有点调侃又不失温暖地接了一句:定知石友许忘年。
    “石友”出自潘岳的“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指志同道合的金石之交,“忘年”即定交不论年龄大小,只以气相合的朋友。苏辙比黄庭坚大六七岁,自然是忘年交,二人磊落挺立,才学过人也互相赞赏,引以为知己,当然是石友。
    在黄庭坚另一首写给苏辙的诗,题为《再次韵寄子由》,则明露激动很多:“麒麟堕地思千里,虎豹憎人上九天”,直接说如苏辙、苏轼兄弟这般人物,本像麒麟一样,出生就已经想驰骋千里之外了,但那些把持进取之门的小人,却对他们憎恨妒忌,多加迫害。
    不过在这首诗里,黄庭坚笔一勾,收住了。出路何在,道义何在,要不要挂印回去求仙问道,多说无益,前路如何去走?自然秉道义去走,与知己同在。
    最后一联的“脊令”,即鹡鸰鸟,常用来比作兄弟,《诗经》:“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此时苏辙两兄弟的日子均不好过,而黄庭坚弟兄二人也不见得如意。至于“归”字,是承接上一联“欲解铜章”归去而来的,只不过都是欲归不得之人,想来都会被逝水光阴催得头白吧。
    这样的句子,诗意上连绵不断,自是佳构。实际上整首诗都没有断开处,从起兴到收束,一气而下,让人感觉还没读完都不敢轻易喘气。但好就好在,即便如此,句与句之间、联与联之间,仍如九曲黄河般盘旋顿挫,跌宕起伏,令人叹服。
    何况,透过纸背,我们都能读到苏黄几人的痛苦,以及他们傲岸独立的人格。他们立得住的,不独诗文,更重要的是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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