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汉学”名目及学风特点 汉学、宋学的概念是由清人江藩提出的,他著有两部传记式的小书,名为《汉学师承记》和《宋学渊源记》,是分别记述清代的考据学家和理学家的。对乾嘉时期所盛行的考据学,不名为“经学”,也不名为“考据学”,又不名为“清学”,而名为“汉学”,江藩本人显然有其道理。 乾嘉时期的学术以惠栋、戴震两家为大宗,前者称为吴派,后者称为皖派。江藩为惠栋的再传弟子,他之所以标榜“汉学”的名目,是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只有惠栋方可称得上乾嘉学术的典范。《汉学师承记》卷二说惠栋“年五十后,专心经术,尤邃于易,谓宣尼作十翼,其微言大义,七十子之徒,相传至汉,犹有存者,自王弼兴而汉学亡,幸传其略于李鼎柞《集解》中,精研三十年,引伸触类,始得贯通其旨,乃撰《周易述》一编,专宗虞仲翔,参以荀、郑诸家之义,约其旨为注,演其说为疏,汉学之绝者千有五百余年,至是集然复章矣。”其《经师经义目录·易》说:“盖易自王辅嗣、韩康伯之书行,二千余年,无人发明汉时师说,及东吴惠氏起而导其源,疏其流,于是三圣之易昌明于世,岂非千秋复旦哉!”因而这里所谓“汉学”,不仅是一种考据学方法,并且也在于祖述“汉时师说”。考据作为一种方法可能导出多种结论,而只有“汉时师说”才是一种尺度,因而标帜“汉学”即意谓对汉时师儒的一种绝对崇信。江藩对黄宗羲、黄宗炎则等而下之,其原因就在于他们仅有一种考据学的方法,而“不宗汉学”,因此他接着说:“国初老儒,亦有攻王弼之注,击陈传之图者,如黄宗羲之《易学象数论》虽辟陈传、康节之学,而以纳甲、动艾为伪象,又称王辅嗣注简当无浮义。黄宗炎之《周易象辞》、《图书辨惑》,亦力辟宋人图书之说,可谓不遗余力矣。然不宗汉学,皆非笃信之士也。”至于惠栋等人之所以宗信汉儒的理由,已由钱大昕清楚地加以说明:“六经话训,必依汉儒,以其去古未远,家法相承,七十子之大义犹有存者,异于后人之不知而作也。”(《潜研堂集》卷二十四《减玉林经义杂说序》)一是汉儒“去古未远”,二是汉人治经有严格的“家法”,师之传,弟子之所受,一字毋敢出入。这就保留了历史的真实。这是当时汉学家普遍的信念,足以以此自负,以此凌轹宋学。 学者论及乾嘉汉学吴、皖两派学风,一般是说,吴派在于“求古”,皖派在于“求是”。章太炎曾评述两派学风特点说: “其成学著系统者,自乾隆朝始,一自吴,一自皖南。吴始惠栋,其学好博而尊闻; 皖南始江永戴震,综形名,任裁断,此其所异也。……栋承其父士奇学,揖志经术,撰《九经古义》、《周易述》、《明堂大道录》、《古文尚书考》、《左传补注》,始精眇不惑于祕闻……栋弟子有江声、余肖客。声为《尚书》集注音疏,肖客为《古经解钩沉》,大共笃于尊信,缀次古义,鲜下己见。而王鸣盛、钱大昕亦被其风……肖客弟子甘泉江藩复缵续《周易述》,皆陈义尔雅,渊乎古训是则者也。 “震生休宁,受学婺源江永,治小学、礼经、算术、舆地,皆深通。其乡里同学有金榜、程瑶田,后有凌廷堪、三胡。三胡者,匡衷、承琪、培羿也,皆善治‘礼’;而瑶田兼通水地、声律、工艺、毂食之学。震之教于京师,任大椿、卢文 、孔广森皆从问业。弟子最知名者:金坛段玉裁、高邮王念孙。玉裁为《六书音韵表》,以解《说文》,《说文》明。念孙疏《广雅》,以经传诸子,转相证明,诸古书文义诘拙者皆理解;授子引之,为《经传释词》,明三古辞气,汉儒所不能理绎。其小学训话,自魏以来未尝有也。……凡戴学数家,分析条理,皆令密严裸,上溯古义,而断以己之律令,与苏州诸学殊矣。”(《检论》卷四《清儒》) …… 点击附件浏览全文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