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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的饮食之道:吃的是乡愁,品的是文化

http://www.newdu.com 2017-12-13 北京青年报 尚晓岚 参加讨论

    
    每个人的肠胃实际上都有一扇门,而钥匙正是童年时期父母长辈给你的食物编码。无论你漂泊到哪里,或许那扇门早已残破不堪,但门上的密码锁仍然紧闭着,等待你童年味觉想象的唤醒。(陈晓卿《至味在人间》)
    我们的味觉会伴随着身体的成长、饮食的经验不断变得精细、复杂、具有包容度,但是这一切都不能替代最初的记忆,美食家们念念不忘的,是童年时最为朴素的吃食,因为与最初的滋味相伴的,是难忘的欢乐时光。
    那时候你吃糖粥,可能是依偎在慈母的身边……你吃的不仅是糖粥,还有慈母的爱怜、温馨的童年。
    那时候你吃豆腐花,也许是到外婆家做客的,把你当作宝贝的外婆给了一笔钱,让表姐表弟陪你去逛玄妙观,那一天你们简直是玩疯了……童年的欢乐,儿时的友谊,至今还留在那一小碗豆腐花里。
    那一次你吃小馄饨,也许是正当初恋,如火的恋情使你们二位不畏冬夜的朔风,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在那空寂无人的小巷里,无休止地弯来拐去。到夜半前后,忽见远处有一簇火,接着又传来了卖小馄饨的竹梆子声,这才使你们想到了饿,感到了冷。那小馄饨的味道也确实鲜美,更主要的却是爱情的添加剂。如今你耄耋老矣,他乡漂泊数十年,归来重游旧地,住在一家高级宾馆里,茶饭不思,只想吃碗小馄饨。可你还是觉得宾馆里的小馄饨没有担子上的小馄饨有滋味。世界上最高明的厨师,也无法调制出那初恋的滋味。(陆文夫《吃喝之外》)
    一去不返的,并非只是往昔的时光,当年的滋味难以再现,诚然因为“物是人非”,但有时候那个“物”,也随着环境的变迁无奈地消逝了。比如王世襄先生生前有一道享誉北京文化圈的冬季名菜“焖葱”(海米烧大葱),就因为“京葱”这味食材不复当年,只能成为纸上的遗迹了。
    父亲当年选用的,就是京葱之中的大葱。但是并非一切的大葱都能入菜,必得是在霜降之后、上冻之前,从地里起出来的大葱。因为在地里经了霜,葱质才会变得脆嫩可口,也只有这样的大葱,才能称得上是上品大葱。即便是最优质的大葱,优质期也只能延续到来年的正月十五,此后大葱的质量,就日趋下降了。按吃主儿的选料标准,只有在大葱的优质期,才会做这款菜。
    这毕竟是十来年前的事儿了,现在的市场上,对于不同生长状态的葱虽然还有区别,可是品质和以前已大不相同了。一方面,由于北京的气候比以前暖和,往往到了霜降的节气并无霜降;另一方面,培育方式亦有不同……大葱越长越茁壮了,可是葱白的脆嫩感不复存在,就是在深秋霜降之后,最优质的大葱亦是如此。用其入馔,剥皮数层之后,仍然挺拔且韧。入锅油煸,即便炸透,用筷子夹起来一段儿,葱段弯成U形,入口仍有嚼劲,根本不能把它嚼烂,原来那种入口即化的感觉,荡然无存了。也正是从那时起,父亲再也没做过这款葱菜了。(王敦煌《吃主儿二编》)
    真正的“吃主儿”,不仅要会吃,还得会买(选购食材)、会做(下厨烹饪),缺一不可。王世襄先生就是如此,台湾翻译家林文月女士亦然,她25岁结婚前连厨房都很少进,婚后才开始摆弄锅铲,慢慢摸索出了饮食之道,做菜做出了学问,做出了乐趣。
    烹饪之道,固然为了应付三餐之所需,不得不特别花费精神,而且烹而食之之际,又往往能够获得当下立即的成就感,所以令我对之兴味盎然。又由于亲自烹调的缘故,宴席之上或朋友邀约,偶遇美味,便有研究、分析,而且仿而效之的冲动。所谓“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其实,食而弗烹亦不知其道也。凡事总要亲身经历,方得深入体会,食道盖亦如此。(林文月《饮膳札记》)
    为什么人们总是固执地追寻着旧时的味道?舌尖上的记忆犹如躲避风雨的港湾,关乎一种温暖而稳定的感觉。在这个求变求新、目不暇接的年代,“不变”反而成了一种稀有的品质,至于味道究竟如何倒在其次了。赵珩先生就是这样记述他在南浔古镇品尝双浇面的经历。
    如果你不懂什么叫时光倒流,那就去状元楼或五福楼看看,要是拍个六十年代的电影,表现当时的小饭店,真可以说是惟妙惟肖,完全不用再加工,准比美工设计的要更贴近生活。
    南浔的双浇面当然比不了早年苏州、杭州面馆的精细,但可爱之处是它的平民化风格,可能是几十年味道不变,镇上的人,过往的客,都会感到是那样的亲切。无论是状元楼,还是五福楼,都是没有楼的,只一间门面的老屋,歪歪扭扭,风雨斑驳。于晨曦中,在暮色里,桥头河畔,天天那样人来人往,做着一样的生意,或许这就叫本分罢。(赵珩《老饕续笔》)
    在古龙的武侠小说里,真正的烹调高手隐于寻常巷陌,而金庸笔下的黄蓉大厨,也是凭炒白菜、蒸豆腐、炖鸡蛋、白切肉之类的家常菜肴引得洪七公心痒难耐。美味无关珍稀的食材,与饭馆的装潢,食客的姿态更不相干。追慕这些的人,会被真正的美食家鄙视。
    当餐厅和食物的选择越来越多的时候,美食不幸就沦为了势利眼的重要武器。那些被认为是“高级食物”的东西被用来玩弄颓废、显示品位、展示对生活细节的热爱,或者成为某人与欧洲大陆之间的联系。餐馆越来越成为一个让人出风头的地方,而不是单纯地享用自己喜欢的食物的地方。所谓的餐厅评论家层出不穷,每个人都宣称自己拥有懂得美食的背景和渊源,因为“祖上是做官的,经常参加某某名人的饭局”,或者“从我上数四代就开始去欧洲留学”,但评论食物的出发点却是挑剔和炫耀,很少能从她(他)嘴里听到本地的哪种东西是好吃的。(殳俏《贪食纪》)
    口腹之欲,本质上是一种欲望,基于这种欲望,又生发出其他的欲望,于是忘却了对食物和厨师的尊重之心,让饮食沦为交际场上的玩物。这或许是当代生活的写照,在中国的饮食传统中却属于不入流,历来文人们的生花妙笔所着意阐发的,是饮食的美感,是“味外之味”。
    我们毫无愧色于我们的吃。我们有“东坡肉”又有“江公豆腐”,而在英国,“华兹华斯牛排”或“高尔斯华绥炸肉片”则是不可思议的。华兹华斯高唱什么“简朴的生活和高尚的思想”,但他竟忽视了精美的食品,特别是像新鲜的竹笋和蘑菇,是简朴的乡村生活的真正欢乐之一。中国的诗人们具有较多功利主义的哲学思想,他们曾经坦率地歌咏本乡的“鲈脍莼羹”,这种思想被视为富有诗情画意,所以在官吏上表告老还乡之时常说他们“思吴中莼羹”,这是最为优雅的辞令。(林语堂《中国人的饮食》)
    饮食之于文人,不仅是一时一地的美妙享受,更是思接千载,把自己浸入传统之长河的无尽畅想。
    饮食是我们舌尖上的典籍,也是活着的、在我们身边的典籍。第一个美食家我想是孔子吧,他是想透过建立饮食新秩序,以使他的思想能被日常生活化,从而潜在地教化人心……孔子编《诗经》,在我看来是最具仁爱之心的举措。熟读《诗经》三百篇,逃荒路上难饿死,也难病死。一部《诗经》,其中就有许多可吃的东西。圣人让我们多识草木鸟兽之名,一是增长见识,二也有丰富食物来源的意思。
    吃,是最怀古的行为。透过饮食,我们能更好地进入我们的传统。也是饮食行为,才成就了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荠菜肉丝豆腐羹”,春天的时令菜,清清爽爽一吃,不料就吃到了千年之前的《谷风》——“其甘如荠”。吃传统,吃文化,在暗处成了我们饮食的精髓。(车前子《好吃》)
    吃出诗情画意,再前进一步,就奔向了教化人心、治国理政,“治大国如烹小鲜”,把饮食之道抬到神圣的地位,也是中国人独有的观念。
    伊尹是中国第一个哲学家厨师,在他眼里,整个人世间好比是做菜的厨房。《吕氏春秋·本味篇》记伊尹以至味说汤那一大段,把最伟大的统治哲学讲成惹人垂涎的食谱。这个观念渗透了中国古代的政治意识,所以自从《尚书·顾命》起,做宰相总比为“和羹调鼎”,老子也说“治国如烹小鲜”。(钱钟书《吃饭》)
    讲究烹调是一个有长久灿烂文明的国家的重要特色,是文化史的一个重要方面。它与穷奢极欲的大吃大喝并不是一回事。用人人可得的材料,调制出人人喜欢的食物,这工作,不只是重要的,简直可以说是神圣的。(黄裳《马先生汤》)
    看来,琐碎的柴米油盐,就是我们每天都在实践的“神圣”之事。这并不是要求人人都成为烹饪的高手或辨味的行家,而是因为饮食之道,说到底,关乎一个人的性格心理、生活态度,想了解一个人,不妨看看他怎样吃饭。正如殳俏女士在《贪食纪》的后记中所说:“在这个贪食的年代里,有人吃得很强势,有人吃得很谦和;有人吃得很挥霍,有人吃得很节制;有人吃得很猎奇,有人吃得很质朴;有人吃到了忘乎所以,有人则在放下筷子后,不忘感恩一下今天的饭。”
    如果我们都能成为后一种人,这个“吃吃吃”“买买买”的时代,就会有所改变吧。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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