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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行年考(三)(前316年—289年)

http://www.newdu.com 2017-12-14 未知 梁涛 参加讨论
 
    周慎靓王5年 燕王哙5年 乙巳(公元前316年)

    〇孟子出吊滕文公 孟子在齐国时,滕文公去世。以前孟子与滕文公曾有交往,并帮助其推行仁政,故齐国派他作为使者前往吊唁。由于同行的副使大夫王驩独断专行,在来回的路上,孟子竟没有与其商讨过一句公事。
    【文献】《孟子·公孙丑下》:“孟子为卿于齐,出吊于滕,王使盖大夫王驩为辅行。王驩朝暮见,反齐滕之路,未尝与之言行事也。公孙丑曰:‘齐卿之位,不为小矣;齐滕之路,不为近矣,反之而未尝与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
    【考辨】孟子第一次来齐国时,滕文公尚为世子,故知为其吊丧是第二次来齐国时事。《公孙丑》说“孟子为卿于齐”,可知孟子此次曾做齐国的卿。蒋伯潜说:“孟子适齐凡二次,初次在威王时,尝为卿;第二次在宣王时则为宾师,居列大夫中。”(《诸子通考》159页)误。
    
    周慎靓王6年 楚怀王14年 鲁平公10年 齐宣王5年 丙午(公元前315年)

    〇鲁平公欲见孟子 孟子回鲁国为母亲守丧,鲁平公想来拜访,因嬖臣臧仓作梗没能成行。孟子认为:自己不得见平公,是由于天,并非臧仓所能左右的。孟子承认生活中有一种支配力量棗天,这种天并非是神学的意志天,而是运命天。孟子提出命运天,并不是要人无所作为,而是要通过“定性命之分”,明确哪些是天控制的,哪些是人自己能决定的,更好地发挥人的作用。
    【文献】《孟子·梁惠王下》:“鲁平公将出,嬖人臧仓者请曰:‘他日君出,则必命有司所之;今乘舆已驾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请。’公曰:‘将见孟子。’曰:‘何哉?君所为轻身以先于匹夫者!以为贤乎?礼义由贤者出,而孟子之后丧逾前丧;君无见焉。’公曰:‘诺。’乐正子入见,曰:‘君奚为不见孟轲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后丧逾前丧,”是以不往见也。’曰:‘何哉君所谓逾者?前以士,后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后以五鼎与?’曰:‘否。谓棺椁衣衾之美也。’曰:‘非所谓逾也,贫富不同也。’乐正子见孟子曰:‘克告于君,君为来见也,嬖人有臧仓者沮君,君是以不果来也。’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风俗通义·穷通》:“鲁平公驾, 将见孟子,嬖人臧仑谓曰:‘何哉? 君所谓轻身以先于匹夫者,以为贤乎?’乐正子曰:‘克告于君,君将为来见也。嬖人有臧仑者沮君,君是以不果。’ 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之所能也。吾不遇于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广文选》:“鲁平公与齐宣王会于凫绎山下,乐克备道孟子于平公曰:‘孟子私淑仲尼,其德辅世长民,其道发政施仁,君何为不见乎?’”
    【考辨】《公孙丑》 章说 “孟子自齐葬于鲁”,则孟母卒时,孟子正在齐国。孟子一生分别于齐威王和齐宣王时两次来过齐国,孟子首次来齐时,平公尚未即位,故“孟子自齐葬于鲁”应该是第二次来齐时事。据考订,孟子于周慎靓王三年 (公元前318年)来到齐国,于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离去(详见“周慎靓王3年 公元前318年 孟子至齐,答齐宣王问”及“周赧王3年 公元前312年 孟子辞官,离开齐国”条),前后共有六年,而其中有两年时间回到鲁国为母亲守丧。今暂定孟母卒于周慎靓王四年(公元前317年),周慎靓王六年(公元前315年)守丧毕,鲁平公欲见孟子即在本年。
    《六国年表》列鲁平公元年于周赧王元年(公元前314年),但《史记·鲁周公世家》说:“平公立,是时六国皆称王。平公十二年,秦惠王卒。”秦惠王卒于周赧王四年(公元前311年),由此前推十二年,则鲁平公元年为周显王四十七年(公元前324年)。鲁平公在位二十年,《世家》说“二十二年”,误(详见钱穆《鲁平公元年为周显王四十七年非周赧王元年卒在赧王十二年非十九年辨》,《系年》第339页)。则今年应为鲁平公十年。
    〇孟子返回齐国,与充虞论葬母 孟子为母亲做棺椁时,用了较好的木料,超过了以前去世的父亲。充虞负责棺椁制造,回到齐国后,询问孟子这样做是否合适。孟子认为重要的是尽孝子之心,而不在于棺椁木料本身。如果礼制允许,财力也达得到,则人们都愿意为父母用上等的木料,这没有什么不对的。孟子生活的时代,传统礼制受到冲击,孟子的言论正反映了这一现实。
    【文献】《孟子·公孙丑下》:“孟子自齐葬于鲁,反于齐,止于赢,充虞请曰:‘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严,虞不敢请;今愿窃有请也,木若以美然。’曰:‘古者棺椁无度,中古棺七寸,椁称之;自天子达于庶人;非直为观美也,然后尽于人心。不得,不可以为悦,无财,不可以为悦;得之为有财,古之人皆用之,吾何为独不然?且比化者,无使土亲肤,于人心独无恔乎?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天下俭其亲。’”
    【考辨】《公孙丑下》说“反于齐,止于赢”,可知是返回齐国后事,时间应与平公来访相距不久,故列于此。
    〇齐宣王问孟子伐燕 燕王哙禅让于相子之,齐国出兵讨伐,获得胜利。宣王询问孟子,是否应该攻取燕国。孟子回答:如果燕国百姓欢迎,便攻取;如果燕国百姓反对,便不要攻取。后各国出兵救燕,孟子向宣王建议,征求燕国人的意见,择立一位燕王,自己从燕国撤退,这样便可以阻止各国出兵。
    【文献】《孟子·梁惠王下》:“齐人伐燕,胜之。宣王问曰:‘或谓寡人勿取,或谓寡人取之。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五旬而举之,人力不至于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孟子对曰:‘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而已矣。’”《孟子·梁惠王下》:“齐人伐燕,取之。诸侯将谋救燕。宣王曰:‘诸侯多谋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孟子对曰:‘臣闻七十里为政于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书曰:“汤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诛其君而吊其民,若时雨降,民大悦。书曰:“徯我后,后来其苏。”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为将拯己于水火之中也,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若杀其父兄,系累其子弟,毁其宗庙,迁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齐之强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动天下之兵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谋于燕众,置君而后去之;则犹可及止也。’”《孟子·公孙丑下》:“沈同以其私问曰:‘燕可伐与?’孟子曰:‘可。子哙不得与人燕,子之不得受燕于子哙;有仕于此,而子悦之,不告于王,而私与之吾子之禄爵;夫士也,亦无王命而私受之于子:则可乎?何以异于是!’齐人伐燕。或问曰:‘劝其伐燕,有诸?’曰:‘未也。沈同问:“燕可伐与?”吾应之曰:“可。”彼然而伐之也。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则将应之曰:“为天吏则可以伐之。”今有杀人者,或问之曰:“人可杀与?”则将应之曰:“可。”彼如曰:“孰可以杀之?”则将应之曰:“为士师则可以杀之。”今以燕伐燕, 何为劝之哉!’”《战国策·燕策一·燕王哙既立章》:“子之三年,燕国大乱,百姓恫怨。将军市被、太子平谋,将攻子之。储子谓齐宣王:‘因而仆之,破燕必矣。’王因令人谓太子平曰:‘寡人闻太子之义,将废私而立公,饬君臣之义,正父子之位。寡人之国小,不足先后。虽然,则唯太子所以令之。’太子因数党聚众,将军市被围公宫,攻子之,不克;将军市被及百姓,乃反攻太子平。将军市被死以殉。国构难数月,死者数万众,燕人恫怨,百姓离意。孟轲谓齐宣王曰:‘今伐燕,此文、武之时,不可失也。’王因令章子将五都兵,以因北地之众以伐燕。士卒不战,城门不闭,燕王哙死。齐大胜燕,子之亡。二年,燕人立公子平,是谓燕昭王。”《史记·燕召公世家》:“三年,国大乱,百姓恫恐。将军市被与太子平谋,将攻子之。……孟轲谓齐王曰:‘今伐燕,此文、武之时,不可失也。’王因令章子将五都兵,以因北地之众以伐燕。士卒不战,城门不闭,燕王哙死,齐大胜。子之亡二年,而燕人共立太子平,是为燕昭王。”
    【考辨】齐人伐燕,《孟子》及《战国策》均说是齐宣王时,而《史记·燕召公世家》记为齐湣王时,误。伐燕的时间,据《六国年表》为燕王哙七年,齐宣王六年,即公元前314年。金文《陈璋壶铭》云:“佳主五年,奠□陈得再立事岁,孟冬戊辰,大臧□孔璋内伐匽(燕)亳邦之获。”此为齐宣王五年孟冬,齐大将陈璋(或称章子、田章、匡章)攻入燕都,铭功之器。自此器出,齐宣王五年伐燕可作定论。
    
    周赧王3年 齐宣王8年 楚怀王17年 己酉(公元前312年)

    〇燕人叛齐,齐宣王说“吾甚惭于孟子” 齐宣王没有听从孟子的建议,及时从燕国撤兵,结果遭到燕人的反抗,宣王感到有愧于孟子。大夫陈贾却以周公也犯有过错为借口,给齐宣王辩护。孟子回答,古代的君子,有了过错,随即改正,他的过错如日食一般,百姓都看得清楚;今天的君子,有了过错,却将错就错,并且还编造一番道理来为错误辩护。
    【文献】《孟子·公孙丑下》:“燕人畔。王曰:‘吾甚惭于孟子。’陈贾曰:‘王无患焉。王自以为与周公,孰仁且智?’王曰:‘恶,是何言也!’曰:‘周公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畔。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仁智,周公未之尽也;而况于王乎?贾请见而解之。’见孟子,问曰:‘周公,何人也?’曰:‘古圣人也。’曰:‘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诸?’曰:‘然。’曰:‘周公知其将畔而使之与?’曰:‘不知也。’‘然则圣人且有过与?’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过,不亦宜乎?且古之君子,过则改之,今之君子,过则顺之。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为之辞。’”
    【考辨】齐人取燕后,赵国从韩国召公子职,派乐池送入燕,立为燕王,即燕昭王(见《史记·赵世家》)。昭王即位后,倒向韩、赵等国,反与齐国对立,这即所谓的“燕人叛”。昭王即位的时间《战国策》及《史记》均说“子之亡二年”。齐人伐燕杀燕哙、子之在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故燕昭王即位当在今年,明年始为元年。
    〇孟子论“臣视君如寇雠” 在齐国的后期,孟子与宣王的关系已较为紧张。常常对其进行批评,致使“王顾左右而言他”。孟子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易位”等等,可能都是在这一时期。
    【文献】《孟子·梁惠王下》:“孟子见齐宣王曰:‘为巨室,则必使工师求大木。工师得大木,则王喜,以为能胜其任也。匠人斲而小之,则王怒,以为不胜其任矣。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王曰:“姑舍女所学而从我。”则何如?今有璞玉于此,虽万镒,必使玉人雕琢之。至于治国家,则曰:“姑舍女所学而从我。”则何以异于教玉人雕琢哉!’”《孟子·梁惠王下》:“孟子谓齐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于其友,而之楚游者;比其反也,则冻馁其妻子。则如之何?’王曰:‘弃之。’曰:‘士师不能治士,则如之何?’王曰:‘已之。’曰:‘四境之内不治,则如之何?’王顾左右而言他。”《孟子·梁惠王下》:“齐宣王问曰:‘汤放桀,武王伐纣,有诸?’孟子对曰:‘于传有之。’曰:‘臣弑其君可乎?’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孟子·离娄下》:“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王曰:‘礼,为旧君有服,何如斯可为服矣?’曰:‘谏行言听,膏泽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使人导之出疆,又先于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后收其田里:此之谓三有礼焉;如此则为之服矣。今也为臣,谏则不行,言则不听,膏泽不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搏执之,又极之于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里:此之谓寇雠,寇雠何服之有!’”《孟子·万章下》:“齐宣王问卿。孟子曰:‘王何卿之问也?’王曰:‘卿不同乎?’曰:‘不同。有贵戚之卿,有异姓之卿。’王曰:‘请问贵戚之卿。’曰:‘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易位。’王勃然变乎色。曰:‘王勿异也。王问臣,臣不敢不以正对。’王色定,然后请问异姓之卿。曰:‘君有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去。’”
    〇孟子与淳于髡辩论 孟子准备离开齐国,淳于髡质问孟子,身居三卿,没有建立功业、获得声誉却要离去,是否符合仁?孟子认为,仁并没有固定的形式,伯夷、伊尹、柳下惠三人的作为并不相同,但都是出自仁。孟子还与淳于髡就“男女授受不亲”展开辩论。刘尉华、苗润田说:“这段辩难之辞,通常被认为是淳于髡对儒家之礼的责难,其实并非如此。淳于髡并没有否认‘男女授受不亲’为‘礼’,他所反对、批评的是把‘礼’变成脱离社会实际,而加以拘守不变的死规定。对比孟子讲到‘权’,回答得很好;髡不加反驳,说明他是同意的。在他看来,礼之大者,莫过于援天下之溺;孟子既然知礼,何不援天下溺呢?孟子又回答得好:‘天下溺,援之以道。’他正是以道援天下的。这场辩论双方都得到启示。”(《稷下学史》第70页)
    【文献】《孟子·告子下》:“淳于髡曰:‘先名实者为人也,后名实者,自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实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贤事不孝者,伯夷也;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恶污君,不辞小官者,柳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趋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曰:‘鲁缪公之时,公仪子为政,子柳子思为臣,鲁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贤者之无益于国也!’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贤则亡,削何可得与?’曰:‘昔者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讴;绵驹处于高唐,而齐右善歌;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有诸内,必形诸外。为其事而无其功者,髡未尝睹之也。是故无贤者也;有则髡必识之。’曰:‘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不欲为苟去。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又见《说苑·杂言》。《孟子·离娄上》:“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亲, 礼与?’ 孟子曰:‘礼也。’ 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 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韩诗外传·卷六》:“孟子说齐宣王不说,淳于髡侍。孟子曰:‘今日说公之君,公之君不说,意者其未知善之为善乎?’淳于髡曰:‘夫子亦诚无善耳。昔者瓠巴鼓瑟,而潜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鱼马犹知善之为善,而况君人者也。’孟子曰:‘夫电雷之起也,破竹折木,震惊天下,而不能使聋者卒有闻;日月之明,遍照天下,而不能使盲者卒有见。今公之君,若此也。’淳于髡曰:‘不然。昔者揖封生高商,齐人好歌;杞梁之妻悲哭,而人称咏。夫声无细而不闻,行无隐而不形。夫子苟贤,居鲁而鲁国之削何也?’孟子曰:‘不用贤,削何有也?吞舟之鱼,不居潜泽;度量之士,不居污世。夫艺,冬至必凋。吾亦时矣。《诗》曰“不自我先,不自我后。”非遭凋世者与?’”
    【考辨】淳于髡说“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实未加于上下而去之”,可知对话是在孟子去齐时,故列于此。
    〇孟子约六十岁,辞官离开齐国 孟子今年辞官,离开齐国。张秉楠说:“孟子在齐国虽身居卿位,但实际不受重用,这是他离开齐国的根本原因;孟子对齐进攻燕国一事起了促进作用,事后遭到非议,他也不满意齐国在这次战争中的掠夺行为,这是他离开齐国的直接原因。”(《稷下钩沉》第264页)
    【文献】《孟子·公孙丑下》:“孟子致为臣而归。王就见孟子曰:‘前日愿见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弃寡人而归,不识可以继此而得见乎?’对曰:‘不敢请耳,固所愿也。’他日,王谓时子曰:‘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钟,使诸大夫国人皆有所矜式。子盍为我言之。’时子因陈子而以告孟子,陈子以时子之言告孟子。孟子曰:‘然。夫时子恶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辞十万而受万,是为欲富乎?季孙曰:“异哉子叔疑!使己为政,不用则亦已矣,又使其子弟为卿。人亦孰不欲富贵?而独于富贵之中,有私垄断焉。”古之为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贱丈夫焉,必求垄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为贱,故从而征之,征商自此贱丈夫始矣。’”《孟子·公孙丑下》:“孟子去齐,宿于昼。有欲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应,隐几而卧。客不悦曰:‘弟子齐宿而后敢言,夫子卧而不听,请勿复敢见矣。’曰:‘坐。我明语子。昔者鲁缪公无人乎子思之侧,则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详无人乎缪公之侧,则不能安其身。子为长者虑,而不及子思;子绝长者乎?长者绝子乎?’”《孟子·公孙丑下》:“孟子去齐,尹士语人曰:‘不识王之不可以为汤武,则是不明也;识其不可,然且至,则是干泽也;千里而见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后出昼,是何濡滞也!士则兹不悦。’高子以告。曰:‘夫尹士恶知予哉!千里而见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予三宿而出昼,于予心犹以为速。王庶几改之;王如改诸则必反予。夫出昼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后浩然有归志。予虽然,岂舍王哉!王由足用为善;王如用予,则岂徒齐民安,天下之民举安。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予岂若是小丈夫然哉!谏于其君而不受,则怒,悻悻然见于其面,去则穷日之力而后宿哉!’尹士闻之,曰:‘士诚小人也。’”又见《风俗通义·穷通》。《孟子·公孙丑下》:“孟子去齐。充虞路问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闻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曰:‘彼一时,此一时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
    【考辨】昼,赵歧注曰:“齐西南近邑也。”昼在临淄之西南,为孟子自齐反邹必经之地。此时孟子约六十岁,宋翔凤据《礼记·曲礼》“七十赐几杖”,认为此时孟子已年过七十(见《过庭录》),未必可信。
    〇孟子遇宋鈃于石丘 秦楚二国交战,宋鈃准备劝说二国罢兵。孟子遇之于石丘,问其如何劝说二国罢兵,答曰,以交战对双方是不利的。孟子认为,用利来劝说罢兵,必然会使人们因喜欢利而忘记了仁义,最终造成国家的灭亡;而如果用仁义劝说罢兵,人们便会因罢兵而喜欢仁义,最终才能真正以王道统一天下。
    【文献】《孟子·告子下》:“宋牼将之楚,孟子遇于石丘,曰:‘先生将何之?’曰:‘吾闻秦楚构兵,我将见楚王说而罢之。楚王不悦,我将见秦王说而罢之。二王我将有所遇焉。’曰:‘轲也请无问其详,愿闻其指。说之将何如?’曰:‘我将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则大矣,先生之号则不可。先生以利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利,以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利也。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怀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先生以仁义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仁义,而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仁义也。为人臣者怀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怀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
    【考辨】张宗泰《孟子七篇诸国年表》说:“当孟子时,齐秦所争惟魏。楚虽近秦,时方强盛,秦尚未敢与争。惟梁襄王元年癸卯,有楚与五国共击秦不胜之事,而独与秦战,则在怀王十七年。孟子是年因燕畔去齐。《孟子疏》:‘石邱,宋地。’则孟子去齐之宋而遇牼也。”张说是,但他据宋孙奭《孟子注疏》(或说伪托),认为孟子去齐后之宋,则不可信。孟子与宋鈃相遇之石丘,赵歧《注》仅曰“地名”,而没有说明属于哪个国家。焦循《孟子正义》也说:“石丘,赵氏但云地名,或以为宋地,盖以牼为宋人也。”可见,石丘为何地,史无明载。其定为宋地者,仅以宋鈃为宋人耳,以此推断孟子去齐后至宋,显无根据。
    
    周赧王25年 辛卯(公元前290年)
    
《孟子》约编撰于此时 《孟子》,孟子及其弟子万章等著,儒家经典之一。《史记·孟子荀卿列传》记为七篇,《汉书·艺文志》著录为十一篇,包括“外书”四篇(巳佚)。东汉赵岐《孟子题辞》:“又有外书四篇:《性善辨》、《文说》、《孝经》、《为政》。其文不能宏深,不与内篇相似,似非孟子本真,后世依放而托之者也。”今本《外书》更系明人姚士粦伪作。今存七篇为:《梁惠王》、《公孙丑》、《滕文公》、《离娄》、《万章》、《告子》、《尽心》,共十四卷。记载孟子的政治活动,并论述孟子的“仁政”说、“性善”论、“存心”“养性”“知天”的认识论。作为辩论对象,还保存了杨朱、许行、告子的思想材料。朱熹著有《孟子集注》,与其所注《论语》、《大学》、《中庸》合为《四书章句集注》。注本有东汉赵岐《孟子注》、南宋赵顺孙《孟子集注纂疏》、清焦循《孟子正义》等。
    【文献】《史记·孟子荀卿列传》:“天下方务于合从连衡,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风俗通义·穷通》:“又绝粮于邹、薛,困殆甚,退与万章之徒序《诗》、《书》、仲尼之意,作书中、外十一篇。以为‘圣王不作,诸侯恣行,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也。吾为此惧,闲先王之道,距杨、墨,放淫辞,正人心,熄邪说,以承三圣者。予岂好辨哉?予不得已也。’梁惠王复聘请之,以为上卿。”东汉赵歧《孟子题辞》:“孟子亦自知遭苍姬之讫录,值炎刘之未奋,进不得佐兴唐虞雍熙之和,退不能信三代之余风,耻没世而无闻焉,是故垂宪言以诒后人。仲尼有云:‘我欲托之空言,不如载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于是退而论集所与高弟子公孙丑、万章之徒难疑答问,又自撰其法度之言,著书七篇,二百六十一章,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又有《外书》四篇:《性善辨》、《文说》、《孝经》、《为正》。其文不能弘深,不与内篇相似,似非孟子本真,后世依放而托之者。”《汉书·艺文志·诸子略》儒家:“《孟子》十一篇。名轲,邹人,子思弟子。”
    【考辨】《孟子荀卿列传》云:“退而与万章之徒……作《孟子》七篇。”故《孟子》一书由孟子晚年与弟子编著,其成书年代不可详考,因明年孟子卒,故暂列于此。
    
    周赧王26年 壬申(公元前289年)

    〇孟子约卒于此时 孟子(约前372~前289)战国邹(今山东邹县东南)人,名轲,字子与。鲁桓公子仲庆父(亦称孟氏)之后,受业于子思之门人。发挥子思学说,形成思孟学派。历游齐、宋、滕、魏等国。一度为齐宣王客卿,因主张不见用,退而与弟子万章等著书立说。以孔子继承者自居,评击扬、墨和农家思想。提出“仁政”、“王道”学说,主张“保民”而王天下,反对武力兼并战争。认为君主以爱人之心对待人民,“省刑罚,薄税敛”(《孟子·梁惠王上》),给人固定产业,使其于饥寒痛苦,再用礼义教化,就可统一天下。设计了置民以产的具体方按“井田制”。注意“民心”向背,说“桀纣之失失天下也,失其民心;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孟子·离娄上》)。提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尽心下》),暴虐的君主可以废黜。主张任贤使能,但反对卑逾尊、疏逾戚。提出“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孟子·滕文公上》)的论点。肯定人性本善,提出著名的“四端”说,认为人人都有“不虑而知”、“不学而能”的“良知”、“良能”。故曰: “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我固人之也”(《孟子·尽心上》)。同时重视环境、教育的影响。认为“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孟子·滕文公上》)。要人注重存心养性,深造自得,在逆境中磨炼。强调人的庆观精神作用,提出“万物皆备于我”的命题以及“我善养吾浩然之气”的精神修养方法。其学说对宋儒影响很大,被认为孔子学说的继承者,有“亚圣”之称。晚年与弟子万章等著作有《孟子》一书。
    【文献】《孟子·公孙丑下》:“孟子去齐,居休。公孙丑问曰:‘仕而不受禄,古之道乎?’曰:‘非也。于崇吾得见王,退而有去志;不欲变,故不受也。继而有师命,不可以请,久于齐,非我志也。’”《史记·孟子荀卿列传》:“天下方务于合从连衡,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东汉赵歧《孟子题辞》:“周衰之末,战国纵横,用兵争强,以相侵夺。当时取士务先,权谋以为上贤,先王大道陵迟隳废,异端并起,若杨朱、墨翟放荡之言以于时惑众者非一。孟子闵悼尧、舜、汤、文、周、孔之业将遂微,正途壅底,仁义荒怠,佞伪驰骋,红紫乱朱,于是则慕仲尼周流忧世,遂以儒道游于诸侯,思济斯民。然由不肯枉尺直寻,时君咸谓之迂阔。于是终莫能听纳其说。孟子亦自知遭苍姬之讫录……”
    【考辨】据《公孙丑下》,孟子去齐后曾居于休。阎若璩《四书释地》说:“休,故城在今滕县北十五里,距孟子家约百里。”阎说是。孟子晚年主要在家乡附近一带活动,《孟子》一书可能也编定于此。另有学者认为休是宋地,如曹之升《孟子年谱》据《路史国名纪》“休在颍川”,说“颍川属宋,正孟子去齐之宋之证”。盖曹氏认为居休是去齐过宋时事,故强说休为宋地。今不从。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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