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令夕改,人何以堪!然又思之,尊孔者、信孔者,自在其心;贬孔者、抑孔者,亦自在其心。吾国人之传统,重心传甚于形传。故南北朝以来,虽则佛像盛行,圣人之像亦随处而立,然吾国人之重心传甚于形传之传统未更。由此观之,圣人像之移走,实则于夫子无碍,于国人无碍。然中国之事,一经政府,便有超文化之象征意义,如此一来,孔子像之废立,实在表明政府一种态度,由建立至于废黜,由1月12日至4月20日,短暂的三月时间,不满百日,竟然有此一百八十度之大转弯,亦难怪儒门同道惊诧莫名若此。 立则立矣,舆论之潮自有平息之日,何必因噎而废食!所幸吾已前往国博北门瞻仰之,虽与吾之印象有差,然毕竟是一文化象征,远超其其他意义。另其坐落于国博之北门,名曰天安门广场东侧,实际与天安门广场之说法相差甚大。吾思其所以废黜,一则乃政府之平息部分民愤,一则则是吾等儒门同道宣扬过甚所致。儒门之盼孔子,如久旱之盼甘霖,一旦立起,则又赋予太多种政治意义,政治儒学味甚浓。在今日之中国,孔子止可做一民族文化符号,作一即凡而圣之人可矣。若再赋予若干意义,则非夫子所能负载,亦为未有理解同情儒家者所攻!儒门同仁,可不慎欤! 今日之天安门立孔子像与移孔子像之事,引起社会舆论如此喧哗。革命左派人士恨不能诛之而后快,自由主义派亦推波助澜,文化保守派义愤而难平,政府与主流媒体则保持中立,似静观其变然犹能见其所向。吾本一左派人士,自幼所学皆马列毛邓也,后自大学起,注重传统文化之研习,至今已十载矣。由原先之革命激进,转化至现今之文化保守。然吾之文化保守,并不弃马列毛邓之真理,亦不弃孔孟荀老之卓识。就文化之起承转合,则有世易时移变化宜矣之韩非法家思想为今之鉴。 孔子与儒家思想于近代五四批判尤甚,迄于文革,达至顶峰,评法批儒、批林批孔于孔子与儒家思想破坏尤甚。历史有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规律,而文化亦自有其正反合之演进规律。近代中国之没落挨打,自然有文化之不得力甚至压抑国民性之过。但文化无好坏,只有人之好坏,社会之好坏。一文化,善人用之则善,恶人用之则恶。且就文化生命而言,一文化自有其常变常新之生命,而仍须借助善人、智者而能更之。文化之生命犹如一人之生命,必自祖先父辈之生命而得以延续,若因我祖先父辈之恶而尽欺师灭祖,则必为后世斥骂为不肖子孙,且吾祖先父辈之一生岂尽恶与?文化之生命亦如此。吾辈之落后挨打,岂是吾祖先父辈之恶业而致?岂是吾祖先父辈所开创承继之文化尽恶而致?此诚应为今日之国人三思而省之也。 即如毛主席所言:从孔夫子到孙中山,中国从古至今的优秀文化我们都应该继承。这是当年毛主席亲自所言的,虽则他晚年未能做到,但我相信他此言绝对是真理。今日之国人,能听之否?第三只眼看“天安门孔子像之立与移”,希望我们大家不要斤斤于孔子像的树立与移开,而应着眼于孔子与儒家思想的本真,其开创、发展与历史变迁,以及对今日中国之现代价值。唯有如此,方能不愧于古人,亦不怍于今人耳。 临雍斋谨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