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奇妙的音乐寻根之旅。11月4日晚章红艳大仓正之助琵琶·鼓音乐会亮相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尽管当晚的北京雾霾层层,但这没能阻挡听众们的热情,随着音乐厅内最后一个余音散尽,观众便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这种反应表示这次琵琶和鼓的最新组合“尝试”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身在其中,在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耳朵被新鲜、奇异、妙趣横生的音响不断地冲击,沉思许久,由这些声音引发的一系列画面、想象、感悟便是写在下面的话了。 音乐会以“西域流光”为名,意在表现西域音乐文化的流变、流传、生生不息。探寻琵琶流传的源头,这是多年来 “琵琶行者”章红艳的一个梦,一个文化寻根之梦。古有“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的伤感,也有“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的悲凉。大量的文献告诉我们,琵琶这件乐器来自西域,但曾经的西域音乐却已成为绝响。当在西域的壁画石窟中一次又一次的看到琵琶和鼓的身影之后,强烈的好奇心便驱使着章红艳开始了这场音乐寻根之旅。与大仓正之助的结识是一次偶然,但就是这次偶然成就了这次音乐会。大仓是日本传统能乐表演的法定继承人,也是大仓流的第十代传人,他手中演奏的鼓的形制与壁画中的如出一辙。 灯光转暗,旅程即将启程。从天山脚下出发,两位艺术家在开场的《天山之春》中描绘出了一幅风光迤逦的画面。大仓的鼓和人声从静谧中传来,犹如在冰封已久的冬日里听到的第一声冰裂,呼唤着春天来啦!随后琵琶用抒情的音调奏出了舒展柔美的第一主题,这是一段维吾尔族的音乐语言,带入感极强,似乎眼前就是春光无限的天山了。在明媚的春光里,或许我们应该舞动起来,于是在鼓点密集的音响中,人声也欢愉了起来,长长的呼唤变成了短短的吆喝,琵琶的节拍随之跳跃,扫弦、摭分、快夹弹等奏法一气呵成,人们载歌载舞的场面栩栩如生,你能够感受到自己正在被那种热烈的气氛包围,台上和台下的情绪几乎同时到达顶点,这也许是人类对大自然最直接的表白吧。第一次听到琵琶、鼓和人声的奇妙组合,美哉!妙哉! 载歌载舞的余温还未退去,两首肃穆的能乐表演便缓缓拉开了序幕。太鼓就是西域音乐流入日本之后的缩影,经过“和”文化上千年的滋养之后,已然生发成了一种新的音乐语言,而它的言说方式就是能乐。 乐曲《常若》代表着日本文化一脉相承之精神,在太鼓的原始声响中,人要领悟“人之为本和”的意义,就需随鼓点前往之,所以这是一场肃穆的求索之旅。乐曲《文殊狮子》表现的也是一种“求索”,传说中狮子是文殊菩萨所用之灵兽,象征着生命,走过艰险的旅途才能够到达文殊菩萨的净土,乐曲通过鼓和舞来展现无法通过石桥进入文殊菩萨净土的人间众生百相。太鼓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人在天地生死之间的求索中都伴随着不同的鼓点,它是一种符号,亦是一种象征。表演中给我最大的感触是表演者那种修禅式的“静”,在天地生死的求索中,那样一招一式都被赋予了无上的尊严。音乐从缓到急,从急到缓,在井然有序的变化中展现了日本人对生命和哲学的思考。 回味整场音乐会,让人感想良多。正如章红艳老师所说,“这是琵琶和鼓探寻前世今生第一次尝试。”音乐会预设的曲目安排和实际的演出效果都给人一种强烈的历史感,以西域音乐为源头,一路走过陆地海洋,跨越历史千年,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们既听到同源文化的久别重逢,又看到了异变文化的全新阐释。所以与其说是结束,不如说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探索传统音乐文化源头和流变的开始。 谈到这里或许应该将话题引入当代民族器乐的发展了,这也是促成这场音乐会的一个重要诱因。在当下如火如荼的民族器乐创作和演出中,求新猎奇似乎是音乐家们特别关注的事儿,听过一些看似新奇的跨界作品,也看过一些以噱头博人眼球的创新之作,但哗众取宠之后真正留下来的不多。民族文化的发扬需要创新,但这种创新并不是毫无根据的以新求新,更多的时候“新”从背后的传统中而来,因为传统与创新从来就不是一个矛盾体。此次音乐会就是一个以旧求新的尝试,借章老师的话来说“背靠着丰厚的传统音乐文化,寻根溯源,我们就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了,找到了根就能找到自己,做自己才是中国文化屹立于现代多元文化之中的根本。”现在看来,这次“求新”的尝试无疑是成功的,成功的因素有很多,离不开优秀的演奏家,少不了优秀的作品创作,但我认为其背后丰厚的文化传统是众多成功元素中最重要的一环。 由此延伸出几个问题:在如今多元文化并存的时代,中国的民族器乐发展之路在哪里?作曲家应该依托什么去创作?演奏家应该演奏什么样的作品?我们应该向世界传播什么样的中国传统文化?这些问题值得相关从业者深思,这是一条求索之路,此次音乐会的呈现视为一个开端,期待丝绸之路上的音乐文化被更多的挖掘,开出更绚烂的奇葩。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