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故乡的落日吗? 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因为,那是我此生最后一次,和婆婆(四川方言,我们那儿管“奶奶”叫“婆婆”)一起看这世间的日落。 故乡这个词,念起来总是让我觉得既生分又生疼。 生分是因为对故乡的记忆大多停留在小时候,生疼却是因为,这里不仅埋葬了我的童年时光,还有,我惦念的人。 我的故乡在广安,它本来只是川东北地区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可是后来它出名了,因为它也是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的故里。 广安原先是个县,后来才升级成了市。当然这只是最近的历史,再往前了扒,据闻上古时期便有了记载,不过这千百年前的事情,我倒没仔细研究过。 我对广安的市区其实并不熟悉,对于一个在山坳坳里长大的人来说,自然还是乡间的田野更符合我的气质。 说到乡野,便不得不提那漫山遍野的油菜花,也许你会觉得矫情或者俗气,但在我眼里,那却是故乡最美的风景。 许多人羡慕繁华,向往大城市,可在我心上,阡陌交通的乡间小路却是千金难换的风光旖旎,不过这份闲适也不是人人都享受得来,也未必享受得起的。 老家的房子已经空了很多年了。 推开陈旧的木门,伴随着“吱呀——”声响的,除了灰尘,还有就是波丝网(四川方言,我们那儿管“蜘蛛”叫“波丝”,“波丝网”就是“蜘蛛网”)。 屋里的陈设早已不知所踪,不过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还剩几把老旧的椅子和书本,一如既往地蜷缩在角落里。 小的时候我最爱坐在门槛上看大人们干活儿,每次一到农忙的季节,他们就在地坝(四川方言,就是自家屋们前的院子)里忙个不停,打米、晒苞谷(四川方言,“苞谷”就是“玉米”的意思)什么的,好不热闹。我总是欢喜地坐在门口看他们忙活,谁要是脚踩脏了我一定不会让他(她)就这样进屋的。 到了夏天,晚上一边坐在院子里歇凉、看星星,一边听长辈们说故事,好不惬意。这里这样澄澈的星空,是乌烟瘴气的大城市里面永远也看不到的美丽景致。 走过灶屋的时候,浓烈的回忆席卷而来,这里的陈设一如当年,丝毫未变。石砌的灶台安静地守在角落里,我仿佛看见了那只花猫儿依然蜷缩在灶边,热腾腾的饭菜起锅,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人间美味。 一缕阳光透过破旧的木门射进灶屋,打乱了回忆。 灶屋的旁边便是后门,门口的水井早已干涸,只有楼梯旁边的碗柜里还剩几只残破且布满了灰尘的青花旧碗,印刻着岁月的痕迹。 冬天的时候我最爱坐在角落里烧火,因为暖和。顺便埋上几只红苕(四川方言,“红苕”就是“红薯”)在灶灰里,等吃过晚饭在院子里蹦达两圈回来,再将红苕掏出来看看,便差不多已经熟了。现在外面吆喝着的“烤红薯”,味道跟这老灶里烤出来的根本没法比。 在村子里面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养一条大黄,还有成群的鸡妈妈和鸡宝宝。 它们不是城市里那些有钱人家养的宠物,却是我们祖祖辈辈最忠实的好朋友。它们一直在这里看守家园,它们世世代代都守候在这里,不离不弃。 屋檐那边,不知是谁家炊烟袅袅升起,我不敢过去,怕触了景,又伤情。 屋后的竹林里有许多窖坑,是人们用来放红苕的。每到丰收的季节,家家户户收获的红苕根本吃不完,存放在窖坑里则可以保鲜。 穿过那一大片茂密的竹林子,有一座古老的石桥。过完桥朝左走便是上宝顶山的路,山顶上有一个非常大的柚子园,每年柚子成熟的时候我们总是有吃不完的柚子,又大又香甜,不过听说如今这柚子园已经改造成了度假山庄。过完桥朝右走便是坟地,也是我最害怕去的地方,因为我惦念着的人,便长眠于此。 我总是想着,只要我不去看,一切就没发生过。 她还活着,她还在等着我回家。等我到家的时候,她还会步履蹒跚地走过来为我开门,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可我又知道,我总是在这么自欺欺人。 说说小平故居吧。 当然,这里是翻修过的,谁又知道谁谁谁在多少年之后会成为一代伟人呢?故居,其实不过留点念想罢了。 随着红色旅游景点的免费开放,这里的游人日趋增多。牌坊新村的农家乐也一家一家地开了起来,为游客们提供食宿。虽然是乡下地方,但菜品却是极其丰富的,住的地方虽然简陋了些,但是空调电视却是样样不缺。 翰林院子就坐落在小平故居与牌坊新村的附近。 据闻,翰林院子曾经是邓小平先祖、清代翰林邓时敏的居所,后来设为邓家私塾,是邓小平接受启蒙教育的地方,现已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当然,这里也是修复和打造过的。 我不是吃货,但十分惦记故乡的吃食。 香肠、腊肉一类是四川非常传统的一道年味儿。 每到年末,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开始做腊味,香肠、腊肉、排骨等皆可以做,将拌好之后的东西先挂在屋檐下面风干,到一定程度之后再用柏桠来熏,熏过之后的腊味便可以下锅开吃了。 过年的时候,许多人家都会用这道菜来招待客人。 这样青葱的菜色你在别处一定看不到。 因为,故乡的一切,都是不可复制的。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故乡的花儿依旧开得娇艳,可是花间回首,却再也不见故人影。 (本文属原创,转载请注明出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