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升王家历世,从不乏开明之辈。他们或捐躯为国,或勤政爱民,或辛劳创业,或奉献家私。各界中有佼佼者为人称赞。他们既不忘祖德,常念及家族荣辱;更以国为怀,凡事多鼎力济公。二十一世王香亭,抗日战争期间,名义上是日伪静升商会会长,实际上却与八路军和抗日民主政府暗中联系,战乱中求生,从不失大节,每每根据需要,将药品、布匹、纸张、笔墨、油印机等设法运送到东山根据地,并将其可能知道的日军行踪动向传递过去。在当时,身在虎穴,也就实在难能可贵了。难怪王香亭在本世纪90年代初逝世前,还同当时的那位 民主县长──后来从南方某高等院校岗位上退下来的一位老同志仍多有书信往来。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面对国民党军队的围剿,奋起反击,节节胜利。可是,一股盘踞在灵石静升一带的阎锡山地方武装保安团仍顽固对抗,依然到附近村庄抢粮抓丁,残害百姓。当时,静升除北山制高点和其他关要处敌人筑有4个碉堡外, 他们还将红门堡作为最后据点,不仅在堡墙四角处也筑了4个碉堡, 同时二层堡门楼上也都精心围砌,更加森严壁垒。红门堡是王家建于乾隆年间的一组大型住宅建筑群,堡墙高耸,堡门二进,巨大而厚重的门扇板全用铁皮封裹,平日间只要堡门一关,那可真所谓“朱门一闭深似海”,是任何人都难以进去的。这年初夏,我晋冀鲁豫野战军八纵队24旅某团对这股死硬的敌人,以两天时间先打外围,攻下4个碉堡后, 敌人除被打死打伤和逃跑者以外,其余所有残部,包括指挥人员、部分家属和地方复仇团等杂牌军共约一个营的兵力,便全部退到红门堡内。他们满以为这里的堡门堡墙固若金汤,只要像守城垣似地守住这个据点,就可保全其性命,却不想机关算尽,一个个仍不免成为瓮中之鳖。 包围红门堡后,为使堡内居民尽可能免受炮火损伤,解放军曾通过各种途径包括阵前反复喊话,敦促阎锡山军队投降;可这股被称为顽固军的队伍终究顽固不化,他们硬还要死守到底,硬是要挨打等死,你又奈何?然而这所谓“死守”,也只不过是一部分最下层官兵被迫推到第一线后一种麻木而又愚蠢的垂死挣扎而已,他们既不敢轻易违抗上级,又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却完全不知道那些掌握他们命运的团长营长之类早在盘算着如何逃命保命了。那天晚上,狡猾的敌人不知怎样探知解放军的行动口令后,便从一处堡墙脚下打洞出逃。起初,解放军发现有人,盘问“口令”,答应“二号”,又见其臂上缠有白色毛巾,遂放了过去。还是后来听得小儿啼哭之声,方才生疑而查得“狗洞”。于是,在打退敌人的增援部队之后,为防节外生枝,乃毅然决定,尽快打开堡门,结束战斗。 24旅指战员在当地民兵基干连的配合下,深入群众,调查研究,很快掌握了红门堡内的敌情后,先由工兵从堡门外一座院子的窑洞内开掘地道直达堡门楼下,尔后将原为装殓阵前牺牲之烈士而预备的棺材填满炸药,置于洞内,对准既定目标。那天,大约午后三时左右,据守堡门的敌军听得脚下咚咚有声,以为解放军是要挖通地道从地下钻进堡门来的,便一个个上好子弹,端起刺刀,直逼脚下响动之处,以做到出来一个消灭一个;却不料,猛然间地动山摇,火光冲天,在一片哭爹叫娘的嘶喊中,竟都带着活命的梦幻飞上半天空了…… 自此,二百多年来这座全封闭式的红门堡建筑群,继部分院落卖给异姓之后,终于又向一个全新的历史时代敞开。堡内敌军除死伤和投降者外,还有的从堡墙上且战且退,有的从小巷内怆惶逃命,他们原以为堡墙角上的碉堡还能让其苟延性命于一时,可几声山炮响过,也早已成为废墟。当时,解放军在追击这些残兵时,既从巷道内追,也从屋顶上追,高低上下,亦可谓立体战斗。据目击者说,解放军曾把一架架云梯,横架在屋顶与屋顶之间,如此飞檐走壁,居高临下,方才全歼敌军,取得最后胜利,这种战斗场面之壮观和奇特,当年曾参加此次战斗的老民兵至今记忆犹新,并不断讲述给青年一代。 在打开红门堡的当天早些时候,本书《经商路上》已提到的花甲子王饮让,在其南迁后为其看管家业的王修敬,经多方周旋,终致多日来同样困居堡内的王饮让当年未能带走,时年十岁的第六子王修敏,及王修敬的两个女儿,得以从堡门放出,使之既保全了性命,又免去了炮火惊吓。打开红门堡后,王修敬被解放军从花甲子的崇礼堂内绑了出来,恰巧遇上了当时民主政府的村长老李三狗,于是,王修敬不仅当即被松绑,而且在老李三狗的安排下,还挽起长袍,将解放军缴来的步枪找了几支一起出来。何以如此?知情人都晓得,王修敬在当时血与火的环境中,曾经尽其可能从道义上,从物质上支持过抗日民主政府,支援过八路军,所以抗日军民和民主政府也就不会把他忘记,尤其是在这生命的关键时刻。看来人们对各自的人性责任,都还是力图尽到一些的,故硝烟弥漫中也还会夹杂着人情味,夹杂着所谓革命的人道主义。谁说世界上的事情就那么绝对呢? 在红门堡战斗过程中,以及在此前后的那个历史阶段中,王氏家族内,虽有意识形态方面,信仰不同、立场不同,却在一定程度上都表现出了他们在儒家文化熏陶下“各事其主”的忠勇忠烈;同时,祖世久远,支派分离,大家族人丁众多,相互渐疏,喜不庆、忧不吊,甚至你我仇视敌视,也已成为一部分人之常事。所有这些,无论族内族外,如今以历史的眼光回顾,人们都早已见怪不怪了。眼下,面临一个新世纪的到来,大家所共同期望的倒是王氏家族如何再与新时代同步,非但满而不溢,高而不危,贫而不移,且依然鹏飞凤起,再行开拓,再次创造,再度辉煌于利国利民之大业才好。如此,上继先祖,下启后昆,旧泽新德,其芳绩盛名,才更必将千古永存。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