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世界哲学视域中的老子视域 “问题应该从对哲学的认识开始。归根结底,每一种哲学,都是一个理解视角。每一个视角,都有其特殊的基本参照物。”笔者在自己的一篇文章曾经如此地写道。当然,世界各民族的哲学的终极参照物,各不相同,有的抽象,有的具体;有的在此岸世界,有的在彼岸世界;有的理性,有的非理性。这些最高的根据,就是一个民族观照万物的基本价值视角,它决定了一个民族如何看待世界的根本态度,更在永恒地指导着这个民族的日常生活。在这里,一个民族的宗教、哲学、伦理学、法律、政治、经济、军事等等一切的社会事务都由此而贯穿一起。正是这些不同的基础视角,决定着一个民族的性格,特别是以神为最高视角的民族。 概括起来说,世界各族思想虽然纷繁杂乱,千差万别,但其哲学的基本立足点,却屈指可数,大体有这么几种: (一)神 神,这是世界各族最为普遍的视角。实际上,世界上大大小小各个族类,都有自己的神灵信仰。神灵是人类稳定心智,安排生活,即安身立命的终极依据,是人最后的精神依靠,也是人强大的精神源泉,没有神的单个的人或其族群,是弱小的,没有力量的。 神灵是人最后的精神依靠(资料图) 作为神灵的视角,在人类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也有两个阶段:一是未进入哲学的原始宗教阶段。这个时期的神只是实在的信仰对象,是非理性的,人们对神的信仰是无条件的,绝对的,没有怀疑的,缺乏反思的。从此说来,神人同在。所以,没有经过理性的反省,就没有哲学。二是进入哲学的宗教时期。宗教的发展不只需要绝对的不容怀疑的相信,亦要符合理性,以适合理性的人类的更好的接受。对世界影响最大具有普世意义的神,即有印度的大梵、希伯莱与基督教的上帝、伊斯兰教的真主安拉。 大体看来,各个民族的性格与他们所信仰的神的性格基本一致。即使如犹太人所信仰的上帝与基督教所信仰之上帝为同一神,但他们却具有迥乎不同的性格,就是显然的例子。有了神,有了最后的精神依托,但也会失去主体,一定程度上失去自由自主。 (二)存在 这是古希腊人创造的领悟世界的一大视角。它形成了西方哲学的核心。正如方朝晖先生所说:“在历史上,求‘是’这一希腊哲学的基本走向,不仅决定了两千年来西方哲学在思维方式的基本特征,而且深刻地决定了整个近现代西方学术和学科的发展方向;不仅导致了一系列我们今天所见到的西方哲学各分支学科——宇宙论、本体论、逻辑学、伦理学、认识论等等——的形成,而且也是一系列现代人文、社会科学学科特别是现代自然科学得以在西方诞生的根本原因,这几乎是一系列现代西方文化、学术、思想变革的总根源。” 存在,形成了西方哲学的核心(资料图) 为什么“存在论”在西方文化或西方哲学中那么重要呢?方先生认为根本上说来,“西方哲学在思维方式上以求‘是’为特征”。存在论由古希腊巴门尼德提出,经亚里氏多德充分论证,奠定了西方哲学发展的始基。“在巴门尼德那里,一个最主要的想法是,一切存在的和一切思想的是同一的,也就是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古代希腊最早迸发出来的思想是:可以理解、可以思想的是存在。”而贯穿德国古典哲学的一个最基本的原则亦是:“一切存在都是可以被理解、被思想的,而可以理解和思想的都是存在的。这就意味着不存在、非存在是不可以理解的,不可理解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现代哲学的发展中,海德格尔将时间引入存在,让西方静态的受限制的思想、语言都动起来,“最根本的是让‘bing’动起来,将之视作一个生成的过程,也是一个消亡的过程;是一个开显的过程,也是一个隐藏的过程,而二者又是同一个过程。”海德格尔亦将非存在引入存在,认为“只有让非存在的问题进入哲学的视野,存在与非存在两者的关系才能清楚明白。哲学就是让存在变得明白,而这个存在需要通过非存在来明白。……这个非存在一进入存在论,存在论的面貌就变了。原来的存在论只思考存在,而现在要研究对立不同的一个概念。”可以说,存在的问题一直是西方哲学几千年发展的主线。西方一切的学术问题,对世界以及一切知识的所有疑问皆需由此坐标定位,由此砧板敲定。 (三)抽象的理则:“逻格斯” 这也是古代希腊人的一大创造。它的提出者是赫拉克利特。在赫拉克利特看来,世界的始基是一团永恒燃烧的火,一切皆流,无一刻驻足,然而在这一切皆流的万物中,它们是适当的、和谐的,它们的和谐来自于对立面的冲融,这种一切流动的世界有内在的尺度,即怎样的流动,或流动的状态,皆有逻各斯(Logos)掌握其分寸、其度,或称理则。 “逻格斯”,也是古代希腊人的一大创造(资料图) “逻各斯的问题,是要找出世界之所以成为宇宙有序和谐的‘根据’。在希腊人看来,既然世界向‘人’显示了一个和谐宇宙,这个有序的‘根据’就应与‘人’有关。‘人’的‘理智’使‘世界’成为‘有序’。‘理智’为‘思想’,而‘思想’又不依赖于感觉经验的‘条理性’。‘ 有序的宇宙’是‘可以证明’,是可以‘推论’。”然而正是这个概念的根本性及多义性,导致了其多义的解读。斯多噶派将之解释为世界理性、命运;新柏拉图主义与基督教神学则将之解释为上帝、精神实体;黑格尔则将之看作是理性、概念、绝对观念。 邓晓芒先生则认为:“‘逻各斯’概念的提出是西方哲学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式的创举,它对于西方形而上学的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它标志着西方哲学中语言学精神的出现,语言及其规律和结构(逻辑)从此成了哲学家们离不开的一个参照维度。”逻各斯作为西方哲学的一个根本性范畴,在不同时代的发展过程中,延伸出的多重意义与价值。亦成了普遍的理解世界的基本视角。 值得说明的是,西方的凡是建立哲学体系的大哲学家,都为世界设定了一个基本的立足点或参照物,不管是叔本华的意志,黑格尔的绝对精神等等,它们都是解释世界的一个视角,哲学家们由此视角出发,对自然、社会、精神进行一致的解读。但只有元点的哲学家所提出的范畴,才成了民族的思想始基,后世的哲学家学说的创立,都只能是一家之言。 以笔者看来,西方思想的三大视角中,神的视角,自然是“有”的视角,而“存在”与“逻各斯”的视角,则互相分裂:“存在”探讨的是“有”、“万有”,为什么有,是在时间之外的问题,而“逻各斯”探讨的是变化的尺度,变化背后的掌握变化者,两种观念甚是对立,各说各话。但二者又是互补的,在一个文化系统中,它们分别承担着各自的责任,完成着西方思想对世界全面的掌握。因此,它们互相分裂,又互相关联。 只有存在者存在,不存在者(无)是不存在的(资料图) 从“存在”的即“有”的视角来观照世界,世界即是一个万有存在的实体的世界,“bing和substance决定了西方的方向,在物质方面,原子、胚种(斯多葛派)、微粒(笛卡尔)、单子(布鲁诺)、莱布尼次、原子实事(逻辑实证主义)……不管怎么翻新、总跳不出实体这一窠臼。精神方面则为理念、逻辑、先验形式、意志……柏拉图的理念是理想的、逻辑的、数学的,是实体。黑格尔的绝对理念同样是实体。他的绝对理念的艰难历程,就是概念实体沿着辩证逻辑之路的发展过程,问题的关键之点在于:有(bing)不是无,实体(substance)不是虚空。因此,从有到有与无,从实体到物体和虚空构成西方实体世界的根本面貌。”从“存在”即“有”的眼光观察世界,万类其形各异,五彩纷呈,世界无限丰富,万物无穷无尽,而这种独一的眼光中,“无”是不存在的,也是不可想象的,所以正如古希腊哲学家存在论的始创者巴门尼德说:“只有存在者存在,不存在者(无)是不存在的,或者说不存在者的存在是不可能的。” 需要说明的是,虽然西方哲学开创了以“有”观“有”的视界,但从存在论的角度观万有,还是在具体的事物中以“有”观“有”,“存在”毕竟是一极高的形上性的眼界。 由此,我们就能看到老子之“无”的视角对世界哲学的意义,以及它塑造中华民族灵魂的决定性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