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学自宋以后开出南宗和北宗,张伯端是为南宗创始者。北宗创始者是王重阳,因其弟子“邱、刘、谭、马、郝、王、孙”即所谓“七真”的广泛传播,尤其邱处机见重于成吉思汗,使北宗在其后得到大力发展,最终使南北二宗合二为一。南宗由“先命后性”立法,北宗以“先性后命”为教,最终合之于“性命双修”。然而,无论南宗北宗,都行之于“三教合一”之教。显然,时当司马承祯的“坐忘之法”,“非孔释所能邻”而具非孔排释之义。这表明道学的发展,在司马承祯时期,由于“坐忘之法”重在修性,还不具“内丹”之学“性命双修”的特点。但是,道学自上清派已开始注重“内炼”,到司马承祯的“坐忘之法”的出现表明,道学从那时由“重玄”而开始转向了“内炼”,开始以对“性”而“命”的理解返还到主体自身,从而对道学的“内炼”的主体性有了深刻的认识,为之后的“内丹” 术的发展,做好了“内炼”的的理论准备。 自魏晋玄学以来,道学受玄学之风的影响而开道学的“重玄学派”,“重玄学派”盛于隋唐。但是,自司马承祯开始,“重玄学派”开始走向了终结,这与《坐忘论》的影响是分不开的。“坐忘之法”表明道学开始转向以“内炼”为主体的内外兼修之术,“坐忘之法”为“内丹”术的成熟奠定了基础。 由“重玄”转向“内炼”,可由司马承祯的“坐忘之法”与下文的比较中推定“坐忘之法”主体的实践性已经取代了道学的玄思性质:内观于心,心无其心;外观于形,形无其形;远观于物,物无其物。三者即悟,唯见于空;观空以空,所空即无,无无亦无。无无即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即不生,即是真静。真静应物,真常得胜。常应常静,常清静亦。如此清静,渐入真道。即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⑨ 在司马承祯的《坐忘论》中,有“真观”一节,内云夫观者,智士之先鉴,能人之善察。就傥来之祸福,详动静之吉凶。得见机前,因之造适。深祈卫定,功务全生。自始之末,行无遗累。理不违此,故谓之真观。然则一餐一寝,居为损益之源。一言一行,堪成祸福之本,虽则巧持其末,不知拙戒其本。观本知末,又非躁竞之情。是故收心简事,日损有为,体静心闲,方能观之真理。 显然,司马承祯的“真观”是为“收心”之基,与《太上老君说常清静妙经》的“观心”之法比较可知,司马承祯的“真观”更具有主体意义。由于其重视主体的存在性和实践性,以“一餐一寝,居为损益之源”说明“观”的自在性,使司马承祯的道学理论已经脱离了玄学性质,而走向了主体的实践性。 关于司马承祯的“坐忘之法”的“非孔排释”问题,在学理上显然是可以理解的,但他的“坐忘之法”上承先秦的儒道之学却是无可怀疑的,因此厘清“坐忘之法”的学术理路,不但是道学研究中的重要问题,而且对当代的生命科学研究将有重要的意义。 三,“坐忘之法”与“尽性知命” 在《坐忘论》中,司马承祯是引征“庄周”的话论证“坐忘之法”的。他说:“坐忘之法,信是修道之要。……故庄周云:“坠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於大通,此谓坐忘。”然而,这段话在《庄子》中却是征引孔子与其学生颜回讨论“坐忘”之术的。《庄子·大宗师》中载有:颜回曰:“回益矣。”仲尼曰:“何谓也?”曰:“回忘仁义矣。”曰:“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忘礼乐矣。”曰:“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坐忘矣。”仲尼蹴然曰:“何谓坐忘?”颜回曰:“坠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仲尼曰:“同则无好也,化则无常也。而果其贤乎!丘也请从而后也。” 《庄子·大宗师》中的这段话可谓儒道之学的一个公案。自两汉以来,由于把《论语》推定为孔子思想的核心,因《论语》中不讲“性与天道之学”,故认为儒学只是“祖述尧舜,宪武文章”而没有性命之学。虽然在先秦儒学的《大学》与《中庸》里面,有修身的内容,但却把其认定为儒学的“内圣外王”之方法,不属于 “性与天道之学”。因此,崇尚《庄子》的道学家们把这段话或者说成是庄子借人喻理,或者是寓言论道,而否定孔子与颜回有此论道之说。显然,从司马承祯征引这段话只说“庄周”而不言孔子与颜回,可以看出,司马承祯对孔子儒学无“性与天道之学”的论点是肯定的。 孔子是否具有“性与天道”之学,笔者认为是肯定的。孔子的“性与天道”之学集中于《易传》之中,之所以孔子在《论语》中不谈“性与天道”之学,这与孔子的论说对象有关: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⑩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11] 因为在孔子的弟子中只有颜回具有中人以上的资质,所以,孔子的“性与天道”之学只有颜回可以得闻,关于颜回: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 “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12]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13]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14]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15] 由此可知,孔子的弟子中,只有颜回“闻一以知十,”使孔子有“贤哉,回也!”之叹,故孔子又说: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16] 由此可知,颜回不但得闻孔子的“性与天道”之学,而且经常习炼,故孔子赞叹其“回也其庶乎,屡空。”“贤哉,回也!”故在《庄子·大宗师》中有孔子对颜回相同的赞叹之情:“而果其贤乎!丘也请从而后也。”这说明《庄子·大宗师》的记载是可靠的。因此,《庄子·大宗师》的这段关于“坠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的记载应为孔门之法。 然而,更重要的是,孔子的“性与天道”之学在《周易》中形成了系统性的理论体系,这就是由《说卦传》中承诺的“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的生命科学。对《说卦传》的生命科学的推定表明,其生命科学的原理是由“倚数迭用”“八卦相错”形成的“数往知来,天地损益”作为逻辑形式的,体现出“藏身于密”的特点。把其称为“尽性知命”的理论形式,能正确概括孔子的“性与天道”即生命科学体系。《周易》《说卦传》表明的是以形而中者谓之卦与形而中者谓之人统一的思想原理,是形而中论的哲学与形上性生命科学的统一。 唐李鼎祚在其《周易集解·序》中说:蓍之德圆而神,卦之德方以智,探赜索隐,钩深致远,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者,莫善乎蓍龟。神以知来,智以藏往。将有为也问之,以言其受命也。应之如响,无有远近幽深,逐知来物,故能穷理尽性,利用安身。圣人以此洗心,退藏於密,自然虚室生白,吉祥至止。坐忘遗照,精义入神。口僻焉不能言,心困焉不能知,微妙玄通,深不可识,易有圣人之道四焉,斯之谓矣。原夫权舆三教,钤键九流,实开国承家修身之正术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