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自标置的匈奴与突厥 所谓国书,是指由甲国国君署名致书,交由使节传达给乙国国君。乙国国君收受国书后,答书致意,交由使节带回转呈甲国国君。国君为一国之首,在对外关系上即代表着国家,因此,由国君署名致书他国国君时,彼我的称谓即牵涉到两国间外交关系的定位。 汉文帝时,遣使匈奴所致送的国书中说:“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汉朝君主自称皇帝,称匈奴则为大单于,此二种头衔乃双方各自认定的称呼,因此,汉朝国书可说是遵循了对等往来的原则。不过,匈奴的老上稽粥单于在汉降臣中行说的煽惑下,回致汉朝国书时却倨傲其辞地说:“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皇帝无恙。”(《史记·匈奴列传》)以“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加于匈奴大单于之前,自抬身价,明显地逾越了对等的界线。 无独有偶,隋文帝时,突厥与隋之间的国书也发生过类似的问题。当时,突厥因内部纷乱,对外数为隋所败,沙钵略可汗向隋请和求援。一开始,在致隋的国书中,沙钵略说:“从天生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俱卢设莫何始波罗可汗致书大隋皇帝。”其中从天生、天下贤圣天子二语,显然犯了大隋天子的忌讳,因此,隋文帝答书时将称谓改为:“大隋天子贻书大突厥伊利俱卢设莫何沙钵略可汗。”(《隋书·北狄传》) 沙钵略可汗的本名为摄图,即位后号伊利俱卢设莫何始波罗可汗,一号沙钵略。始波罗为勇健的意思(《通典·北狄四》),其发音与沙钵略相近,隋以沙钵略易替始波罗,疑两者乃同词异译。 沙钵略可汗后来向隋称藩,原本的国书变为上表,称谓也随之改变为:“大突厥伊利俱卢设始波罗莫何可汗臣摄图。”此中伊利俱卢设始波罗莫何可汗略有异文,可暂不论,重点是沙钵略称臣,并具名为摄图,乃是以臣子上表于皇帝的格式,显示隋与突厥已从两国对等,转变为君臣上下的关系。 除了上述的匈奴和突厥外,四方诸国也有因致书无礼而被中国天子拒斥的,最著名的例子当属倭国。隋大业三年(607),倭王遣使致送的国书说:“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蛮夷之国竟敢与中国天子半分天下,平等对称,炀帝看了很不高兴,对鸿胪卿下令说:“蛮夷书有无礼者,勿复以闻。”(《隋书·东夷·倭国》) 敌对中释出消融彼我的善意 南北朝时,中国处于两大政权分裂对峙的状态,双方私下虽然相互以索虏和岛夷讥称对方,或贬斥对方是伪政权;然而,当南北通和,遣使交聘往来时,彼此的国交关系却是对等的。南朝与北朝在外交上相互承认为匹敌之国,在接待交聘使节的规格上,比其它的藩国使者来得高,国书的称谓上也是遵循敌国之礼,两国国君是处于对等的地位。传世的北魏太武帝《与宋主书》因颇有删节,已看不到书首的称谓语及书末的署名,但从内文里常见之彼我、彼此对举的用法,如“我往之日,彼作何方计,为堑城自守,为筑垣以自障也?”其中“彼”是指宋文帝,“我”则是北魏太武帝的自称,可知双方是立于对等的地位在对话。 这种彼、我相对的用语,在梁与东魏通和时仍被使用,国书中常写着:“想彼境内宁静,此率土安和。”其后,梁武帝去掉了“彼”字,只自称“此”,以表示不见外的意思。东魏在回报国书时,又将“此”去掉,改成“想境内清晏,今万国安和”,进一步消弭了“彼”和“此”在字面上所产生的对立感。这个套语后来也被梁朝采用,成为南北国书往来依循的体式。 不过,这种良善的互动关系,在陈后主时却被糟蹋了。隋文帝篡北周后,大举兴兵攻打南朝,听闻陈宣帝去世,立即班师回朝,并遣使吊唁。在国书末尾,隋文帝以敌国之礼署名杨坚顿首,陈后主的答书却倨傲地说:“想彼统内如宜,此宇宙清泰。”(《南史·陈本纪》) 无礼之处不在于彼、此的对举,而是“统内如宜”与“宇宙清泰”之间的境界落差。“统内”所指的疆域远不如“宇宙”来得辽阔,“如宜”的治绩也无法望政治“清泰”的项背。这事惹得隋文帝相当不高兴,底下的臣子认为君主受到侮辱,纷纷上表请求出兵征讨。陈后主徒逞笔墨之快,却未料到反而加速了亡国的脚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