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王阳明的“虚灵”(良知之虚无)观,既继承了传统儒家美学的现实精神,又吸取了道、佛的虚无观中对个体生命及现实生活超越的某些积极因素。这使其良知体验美学将“有我”与“无我”两种境界提升为“有无之境”(陈来语)。在某种意义上实现了人生的审美化。 如果“虚灵”是审美态度的话,那么,“觉”、“体”则是具体进行审美活动的体验方法。先看“觉”。在佛教中,“觉”有觉察、觉悟之意。王守仁借用了这一术语,不过他所使用的“觉”只重于“觉悟”,强调主体对“良知”真乐之感悟和把握,具有极大的情感性、当下性和直觉性。他说:“人若知这良知诀窍,随他多少邪思枉念,这里一觉,都自消融。真个是灵丹一粒,点铁成金。”本来“觉”是主体的心理活动。在王守仁看来,在人与世界意向性沟通中,“觉”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如前所述,没有人的意识活动(良知体验),世界的意义也无法显现。世界只能作为自在的“世界”存在,没有情感和历史。在“觉”这一时刻,自然与社会融合了,人与天地万物同体,一气流通,世界向我生成了;也正这一“觉”,主体地位提高了。“我的灵明,便是天地鬼神的主宰”,自我心灵得到了升华,在自我醒悟中,实现了瞬间地对人生真谛的把握。 如果“觉”只注重瞬间地体验感悟人生真乐境界的“顿悟”式方法的话,那么“体”就更多地关注渐进性地品尝人生韵味的过程性方法。“体”有体验、体认、亲历等意,也就是王阳明常说的“磨”字。依他看,世界意义向人敞开,有时表现出瞬间性的呈现,但更多地表现为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对人生、社会、历史滋味的体认或磨炼。这对于审美活动更重要,对于一个没有审美能力和审美经验的人来说,再美的花也会与他同归于寂,品尝不到其“滋味”。因此,他说:“可知是体来与听讲不同。我初与讲时,知尔只是忽易,未有滋味。只这个要妙,再体到深处,日见不同,是无穷尽的。”历史证明,世界意义向人呈现的程度,取决于人作为类的整体认识水平的高低。同样,对于个体也是如此,一个人不可能生而知之,只能是学而知之,困而知之。王阳明还十分强调对社会人生要“身亲履历”。他说:“食味之美恶,心待入口后知,岂有不待入口而已先知食味之美恶者邪?……路歧之险夷,必待身亲履历而后知,岂有不待身亲履历而已先知路歧之险夷者邪?”又说:“哑子吃苦瓜,与你说不得。你要知此苦,还须你自吃。”对任何事物的认识和把握,都有一个从不知到知,从知之甚少到知之较多,从抽象到具体,从局部到整体的不断深化,直至“体”到它的“滋味”的过程。对审美境界(良知)的体验,更是如此。 王阳明作为一个历史人物,他的一生本身就非常具有鲜明的审美意味。这充分体现在他的《泛海》一诗中,“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这首诗可以说是他的生活历程的写照。作为体现其精神的“良知说”,是历史的必然,更是他亲身体验社会、历史、人生的结晶。这里凝聚着他对社会历史使命和人生价值的思索,可以说是他一生中对功过、荣辱、穷达等现实生活超越的理论升华。难怪,王阳明把“此心光明”作为最后的遗言。 总之,依王阳明看,良知具有伦理意味,更具有生命意味,体现了个体生命的存在。“致良知”就是对人生的最高境界的追求。这种追求存在于对“良知”滋味的细细体验和品尝之中。良知体验是王阳明美学的核心。他的美学是良知体验美学。 (责任编辑:admin) |